第12章 豪气

夏蝉一想到德宁侯府出事的那日晚上，顾烟娘催促她离开时还在心里抱怨小姐瞎折腾人，便有些羞愧难当。心里没曾想过小姐是想救她出水火，若是她当时晚出府半个时辰，夏蝉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顾烟娘轻声安抚着哭得不能自已的夏蝉，拉着人进了屋。尔后跟身后的几人笑着打趣说道：“你们瞧瞧，以前我也没曾发现夏蝉是个爱哭鬼？”

        “———小姐。”夏蝉羞红了脸，似乎才发觉有其他人存在。

        缩在顾烟娘身后整理好面容方才出来与黄顺娘两人行礼。眼睛，鼻子红彤彤的，怯生生的站在油灯下，模样很是惹人怜爱。顾烟娘脑袋突然闪过想到夏蝉的姻缘———钱大同的身影浮现，顿觉有些忧愁。

        她家夏蝉那么好，那个浑人如何能配得上。

        “夏蝉，你与那钱班头是怎么回事儿？”顾烟娘觉得或许可以换一条路可走，又不知夏蝉如何想的。

        “小姐，他人挺好的。”说完又脸红耳热的低下了头。

        这话中的意思，不甚明了。

        “你与他如何相识的？”顾烟娘觉得有些意外，一直以为夏蝉会喜欢书生模样识文断字的男子。

        “他与奴婢是儿时便相熟，半年前奴婢出府给小姐买零嘴时再次碰上的。再后来小姐恩典让奴婢消了奴籍，他得知后便差媒婆上门提亲了。”在这么多人提自己的良人，夏蝉羞哒哒的满脸通红。

        “你喜欢便好。”顾烟娘不知该如何说了，她家夏蝉看样子似乎对那个钱大同是有情意的。记忆里那个人做的一些事情她也不能跟夏蝉说，于是顾烟娘思索片刻便掏出了两张银票塞进夏蝉的手里。

        毁人姻缘这事她开不了口，钱大同在顾烟娘眼里唯一可取的便是他孝顺。流放路上听他手下小衙役说是他老娘含辛茹苦，尝尽心酸好不容易养大的。

        夏蝉年幼便与他相识，或许有些别样的情意在也说不准的。

        “喜嬷嬷该是告知过你，我为何寻你来，你这么快找到如意郎君是我没想到的。”话说一半又揶揄的看了眼头快低到桌子下的夏蝉，尔后继续又说道：“这一百两银子是我给你的添妆，你该知道的，小姐我怕是看不到你嫁出去了。记住嫁妆银子是女子傍身安命的，别傻乎乎的给人忽悠了去。”夏蝉是聪明人，她脑子瓜子比自己好使多了，但是一想到钱大同此人，顾烟娘叨叨的便有些多。

        “另一张银票是给钱班头的，银钱不算太多，五百两。我们打听到或许三爷他们会被流放三千里外，押送他们的人极有可能便是钱班头。我与大嫂，四弟妹打算随三爷他们一起走，想着是否路上能让钱班头给些方便。不是什么特别难为人的事，就是想给三爷他们送些水和吃的。你也知道府里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不顾着些怕是极难可能走到流放地的。”

        夏蝉和喜嬷嬷听着听着便红了眼眶子，泪珠子稀里哗啦的滚落。她们的小姐长大了，不知为何心里酸疼的厉害。夏蝉抱着顾烟娘的腿哭得肝肠寸断，让顾烟娘有些无措的看向坐在边上安静的两妯娌。

        她们摇了摇头，似乎在说帮不上忙。

        “夏蝉，喜嬷嬷，小姐我好好的，你们哭啥？”顾烟娘无奈的苦笑着道。

        “小姐，银子夏蝉不能收。您对夏蝉有恩，他若对奴婢有些情意，定不会为难与你。”夏蝉手里有顾烟娘在德宁侯府给的二百多两银子傍身，身上还有这么些年小姐赏的，攒的月银子都存着的，她不缺银子。

        明明缺银子的是小姐，她却仍然想着给自己塞银子，怕自己嫁人后受苦。

        “傻，这银子又不是只给钱班头一人的，他手下怕也是需要打点疏通的，这个不能少。还有给你的是添妆的银子，冬梅那一份儿等会儿小姐我也会给喜嬷嬷，你们陪我这么些年，别人家出嫁姑娘有的，你们也有。”

        从小陪着一起长大的情意，顾烟娘觉得她家夏蝉和冬梅嫁人就该风风光光的，不能因曾为奴籍，让人小瞧了去。

        “小姐——”夏蝉与喜嬷嬷哭着跪下给顾烟娘磕了一个头。

        “哎———不说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顾烟娘看不得别人哭，况且还是为自己哭，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来，很不舒服。弯腰扶起两人时，顺手给喜嬷嬷塞了给冬梅的那一份银票。

        喜嬷嬷欲拒，让顾烟娘给瞪缩了回去。

        送走两人，顾烟娘才忐忑的看着桌上的三百两银子发呆，似乎刚刚她一不小心撒出去不少银子。虽然在她看来银子撒出去的是应该的，仍心虚的不敢看边上安静的两妯娌。

        “三嫂，你终于意识到咱们的银子似乎有些不多了。”张颜娘有些好笑的看着顾烟娘此时不知所措的模样。

        “弟妹对身边人好，该给的便给了。往后银子咱们省着些用便是了。”黄顺娘倒没觉得顾烟娘做错，就是有些忧心银子似乎经不住花，毕竟弟妹梦里可是流放三千里外。

        “其实我们还是有银子的，我在茜茜和宴宝身上也藏了些银票。”顾烟娘小声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说了句。至于沈景熙身上她藏的，她却没说，在顾烟娘心里那便是沈景熙的，她不能动。

        因为她心虚气短，卖了沈景熙两幅画，也不知沈景熙发现没有。

        “弟妹，那是茜茜和宴宝的银子，你藏的时候怕是都想好了吧。孩子的银子咱不能动，怎么用到时候听婆母的。桌上的三百两银票咱们也省着些用，该是足够路上的花销了。”黄顺娘听到孩子那还藏了些银票，心安了不少。

        不然眼前的三百两真的不够一大家子用的，路上若再遇上啥状况，便更难上加难。老人讲穷家富路，出远门还是多备着些好。

        “你们说可不可以去那里看看？”张颜娘摇了摇手，眼神明亮的看向身边的两嫂子。上次当铺给二十两银子的时候她不敢讲，因为银子实在不多，她若失手出了意外，怕被两嫂子骂。

        但现在她们还余三百多两银子，拿出个十来两银子让她去试试手气该是可以的吧。

        黄顺娘难以置信的看向张颜娘，手指气的抖动的厉害，怒骂道：“张颜娘，你是不是婆母不在皮痒了。”

        顾烟娘却有些异动，她弟妹可是玩骰子的一把好手，至少德宁侯府里没人能赢得了她。听说张颜娘的亲爹是京都城有名的纨绔子弟，爱美人爱玩乐。

        特别极爱玩骰子。

        弟妹也常讲她小时候一哭，她亲爹便玩骰子耍花样逗她开心。

        直到她十岁后，因她阿娘被亲爹气的哭坏了眼睛才丢了手中的骰子。嫁入德宁侯府后，时常在麻将桌上手痒献技，开心时还能和府里上下来上两把过过手瘾。

        “大嫂别气———我就是——想想———想想哈。”张颜娘紧张的上前把黄顺娘的手给拉下来，心虚的赔着笑脸。

        黄顺娘不信任的收起了桌上的银票，对着两弟妹说道：“典当衣物剩下的十五两银子，我给你们一人七两傍身，余下的一两银子留在我这里作为日常花销。采买东西的银两我会从三百两银子里拿。”

        顾烟娘和张颜娘对视一眼，尔后默契的别开眼看向别处。

        黄顺娘看着好笑，但也有些无奈。

        果然第二日黄顺娘醒来便没发现两弟妹的身影，也不知她们何时出去的。长叹一声后便起身出门采买她们路上急需用上的东西。

        直到午时（11-13点）过后她方才见到臭味熏天的两人冲着自己直愣愣的傻笑。

        虽然不知她们身上脏臭的衣物是哪里来的，但还是催着她们快去洗漱。出门前她在院子里晒了些水，此时正派上用场。

        等黄顺娘回到堂厅时便见桌子上摆着一堆东西。

        银票地契还有金银铜钱，镯子和戒指样样都有看得黄顺娘眼花缭乱。清点了一下，发现光银票便有三百五十两，金子十两左右，银子也有八十五两之多，余下的金银首饰和二十亩地契这东西最好去当铺，她们留在这的时间不多，当铺来钱最快最稳妥。

        “大嫂，你不知道要不是三嫂拉我回来，说不准能有更多。”张颜娘洗簌完坐在堂厅的门槛上晒着头发，语气中很是得意。

        “你怎么不说差点出不了那鬼地方。”顾烟娘边擦拭着头发边无语的回呛道。

        “那破地方和我爹讲的一点都不一样，没有美人，没有人给捶背捶腿，连个上茶的活计都没。”里面乱糟糟，臭烘烘的，要不是为了能赢些银两傍身，张颜娘觉得自己才不屑去那种地方。

        “你爹去的那是城南的赌庄，就我们拿回来的这点东西也没人会看得上眼，更别说盯着不放了。”顾烟娘靠坐在黄顺娘边上的椅子，想着一路回来时遇上几波盯着她们的人，还有些心有余悸。

        要不是进去时换了身装扮，怕是还躲不开那些人。

        “你们被人给盯上了？”黄顺娘放下东西，着急的询问道。

        “还好，甩开了。”张颜娘怕黄顺娘担忧也怕她生气，避重就轻的回道。

        “以后不准再去任何赌的地方，我们缺银子，但也要有命花才行。”黄顺娘板起面孔，很严肃认真的说道。

        直到顾烟娘和张颜娘点头答应，她才松了口气又说道：“夏蝉来过了，她说与钱班头说了。若真是他负责，他会顾着些咱们的。若不是他，他也会用咱们给的银两疏通一下关系。最后夏蝉还说，钱班头极有可能后日一早便要出京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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