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炫技

午时（11-13点）后的日头有些毒，黄顺娘戴上帏帽，拿了条手巾把那堆首饰和地契给包卷起来。交代还晒着发丝的两弟妹一会儿出去时需采买些什么东西，便匆匆的出了门。

        驴子在顾烟娘两人回来的路上已经去过牲畜市场定下了，一会儿便会有人送过来。还有车厢也与巷子尾的木匠说了急要，特别让加了三层防水的油布。

        比较麻烦的是小推车，木匠与顾烟娘说那东西若是路面不好的情况下很容易损坏，他得去寻些铁片给加固牢才行。

        这些顾烟娘还没来得及与大嫂黄顺娘说。

        天气炎热，很多东西根本放不住。顾烟娘便带着张颜娘去闹市中买了几瓮子酱菜，这些放的久些。路上遇到卖肉的摊子也上前买了五斤五花，五斤肥膘，看见牛肉也买上了三斤。

        他们需要备的油盐酱醋，东西不多但很零碎，便多给了两文钱让伙计送上门。

        张颜娘不懂这些，一直懵懵懂懂眼花缭乱的跟在顾烟娘身后，看她买这买那，觉得这么多东西该是饿不着她们的。

        回到租凭的屋子，顾烟娘便催促着张颜娘烧火。在这住了两日，这也是她唯一在厨房里能帮上忙的地方。

        先把油腻的肥肉切块入锅焯水，尔后另起一锅加些清水慢慢的熬煎油水。交代好张颜娘火烧小些，盯着油锅，顾烟娘便出厨房处理带回来的辣子酱，这些东西加上牛肉或者猪肉一炒，该是能多放些日子的。

        幸而小院里有口井，用水方便。不然就她们两人的折腾劲儿，怕是挑水也能累个半死。

        在厨房烧火的张颜娘一直喊热，辣子遇上热油，那味儿飘散出来呛得她觉得自己流的泪珠子都是火辣辣的。嘴里不停的催促问顾烟娘好了没有，她快不行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顾烟娘也被呛到眼泪珠子直流，话都难得说了，低头只顾着锅里的罪魁祸首。她也不想弄这么多东西，可她心里清楚出了京都城两百多里地都宿在荒野外，后面衙役才带着他们进驿站留宿。

        顾烟娘也不知为何要如此，记忆里便是这样的。

        昨儿买的瓜果里有西瓜，被黄顺娘一早吊在井里。本来是打算去钱大同家时送的礼，后来没去成便解救了此时的顾烟娘和张颜娘。黄顺娘回来时见两人趴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眼睛红肿的跟核桃似的，便有些忧心的问道：“你们都干什么了？”

        顾烟娘伸出白嫩的小手指了指厨房，又怕黄顺娘瞧不见，起身拉着她走到她劳动成果———两瓮子肉酱面前自豪的拍着胸脯说道：“我烧的。”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瞬时亮极了。

        黄顺娘打开一看，的确有被惊喜到。

        张颜娘不甘落后的跑过来说道：“我烧的火，大嫂你瞧瞧我这眼睛，大热天的造孽哟。”说完可怜巴巴的又随手拿起一片西瓜啃了起来，似乎只有西瓜才能让她忘记方才的苦难。

        黄顺娘顿觉好笑，安抚着她们说：“我买了凉粉回来，你们吃些消消暑。”

        可惜顾烟娘与张颜娘吃多了西瓜，凉粉虽然也很想吃，但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顾烟娘尴尬的笑着说道：“我去吊在井里，留着晚上吃。”

        不时有伙计敲门送来她们定好的东西，看着到处都放着东西的堂厅，顾烟娘有些担忧那辆小驴车真的能装得下么？

        “那些东西一共当了一百三十八两银子，这是契据。今日你们拿回来的约六百七十多两银子。六百两和前面的三百两一样，存在我这。余下的七十多两你们放身上傍身。”黄顺娘拿出两个荷包放在桌上。

        对于银两分配两人没啥意见，反正在德宁侯府时便是大嫂黄顺娘管家。乖巧的点了点头，顾烟娘又觉得不对，按大嫂黄顺娘的性子公用的银子她是绝对不会私用的。

        于是顾烟娘把荷包里的银子倒了出来，张颜娘看着她的举动也跟着把银子倒在桌上。

        顾烟娘重新分成了三份，看向黄顺娘笑着说道：“大嫂忘了给自己留一份了呢。”

        黄顺娘看着面前的银子，瞬间眼眶湿润看向她们。尔后便笑了，笑颜如花儿般妍丽。她原本还担心弟妹们觉得自己霸道，心里会有些不舒服的，可她们不仅没有，竟还能想到她身上没有私银。

        此刻黄顺娘想不到有比被亲人信任和关心更让人开心的事儿了。

        到了申时（15-17点），卖驴子的人带着契约文书找上了门。黄顺娘收了契约查看一番后，便付了十两银子。牲畜还真是费银子，顾烟娘和张颜娘坐在堂厅门槛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小院子里的小毛驴感叹道。

        “是贵的，一辆驴车便要二十银子呢。”黄顺娘也觉得有些贵。可堂厅的那些东西她们又不能背着走，贵有贵的道理，她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顾烟娘点了点头，心想这小毛驴还算便宜的牲口，花了16两银子。牲畜市场那里，一匹最普通的小马驹便要二十五两，想了会儿又不禁感叹银子真不经花。

        “这间屋子我们没住几日便要走了，白白浪费了三百文银。”张颜娘没头没脑的说了句。

        “这倒也是，但是人家租凭屋子怎会只租凭几日？罢了罢了，总归比去客栈强些的。”要是去了客栈，人来人往的，她们三个小娘子家家的，谁知会不会招惹事端。

        这也是当初顾烟娘没选择去客栈的缘由。

        三人清点了一下堂厅内采买的东西，松了口气，觉得差不多足够吃上一阵子了。明日去铁匠铺取了锅，拉着小毛驴去木匠那装好车厢便可以出发。

        黄昏（19-21点）不到，顾烟娘与张颜娘便哈气连天的点着脑袋困到不行。

        两人寅时（3-5点）便出门在闹市里寻觅赌坊，尔后又在赌坊里昏天黑地的撕杀好几个时辰。后来又没怎么歇着忙出门采买东西，身心早已累到不行。

        一沾床塌，瞬时去幽会了周公。

        第二日一早，黄顺娘买好早食，便催促两人起来吃饭。饭后顾烟娘牵着小毛驴，身后跟着小尾巴张颜娘便出发去了木匠铺子。听馄饨摊子的大娘说，这家木匠的手艺不错，关键是要价实惠。

        到了木匠那里，木匠便与顾烟娘说小推车也装好了。尔后让徒弟把车给挂放在车厢一边，这样一放倒是省了不少事情。挂勾用得是铁器，很是牢靠，不怕路上颠簸损坏把小推车给整丢了。

        付完银子，顾烟娘便与张颜娘眨着眼睛说道：“弟妹要不要试试我赶驴车的手艺？”

        张颜娘一听，慌忙摇头拒绝。虽然看起来她家三嫂牵毛驴的技术还行，但是她怕顾烟娘一个不稳当惹毛了牲口，那她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一两银子，上车。”顾烟娘好气，伸出了一根手指头诱惑道。

        “要不给二两，我便上去坐坐。”张颜娘喜笑颜开的讨价还价，此刻也忘了她小命的重要性。

        “那你还是走着回去吧。”顾烟娘轻哼一声，上了驴车。鞭子一甩，小毛驴便乖乖的任由她摆布，为了炫技显摆给张颜娘看，还让小毛驴围着她转了个圈。

        在记忆里，她可是有几年赶车的经验的。一个小娘子讨生活哪有那么容易的，做何事都要靠着自己，所以记忆里顾烟娘很理解徐香娘会选择嫁给农夫的做法。

        若不是她有沈景熙这个男人在前，或许她也会有些动摇的吧。

        小毛驴体力不错，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租凭屋子的门口。系好拴绳，顾烟娘利落的从堂厅里搬运出东西，有条不紊的放进驴车厢内，等张颜娘气喘吁吁的赶回来时，便瞧着堂厅内空了一小半。

        “三嫂，你真的太———厉害了。”张颜娘狗腿似的拍着马屁，她怕以后顾烟娘一生气便让她跟着驴车跑，就方才那一段路，跑的她快断腿了。

        “哼，晚了。”顾烟娘板着小脸，鼻孔朝天，横到不行。

        等黄顺娘抱着俩铁锅回来，张颜娘便围着她讲顾烟娘赶车的技术多厉害，说的口若悬河很是夸张，惹得黄顺娘无语的问道：“你又如何得罪你三嫂了？”

        张颜娘惨兮兮的趴在她耳边说了自己付出的惨痛代价，尔后带着哭腔问道：“大嫂，你说三嫂要气上多久？”

        “你三嫂的性子，你该比我清楚呀。”黄顺娘可记着三弟妹是个爱记仇的主儿。

        张颜娘想到了些不愉快的回忆，于是心一横从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顾烟娘的面前说道：“三嫂，我错了还不成吗？”

        顾烟娘不客气的收了那二两银子，哼了一声，耀武扬威的进了堂厅。

        见人收了银子，张颜娘便朝着黄顺娘开心的笑了。

        天刚擦黑，夏蝉便赶了过来与她们说，钱大同确定是押送德宁侯府流放的人，还说钱大同让她们早些出发。传完话，便抱着顾烟娘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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