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死士

妖王塔八十一层，少有人知道塔底还有一层墓室，专门放置妖王尸首。

        墓室门上有道凿刻出的凹陷痕迹，此时嵌了块玉石。

        吴止伸手取下玉石，道：“妖王墓室钥匙，由历代妖王掌管。看来，郎勇和圣女，就在这里。”

        地下昏暗，甬道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清凛唤出一记蓝火，跟在两人身后。幽幽火光将两人影子照在地上，不分你我。

        自吴止说出那句道歉，清凛就再没开口。

        周围静得像泥泞沼泽，稍一挣扎就要将人掩埋。吴止放轻呼吸，集中精力。

        “小妖。”

        “嗯？”

        “我早不是稚童。”甬道不知何时到了头，清凛伸手触上面前石门，脸上现出几分郁色，“渝县初次见你就觉奇怪，但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不便多问。现在终于真相大白，是我拖累你回溯千年。这声道歉，不值当。”

        吴止：“你……”

        “等此事了，便自顾去做你要做的事吧。”清凛一个用力推开门，“到了。”

        “郎勇！”

        郎勇躺在门口不远处，生死不明。吴止探了探他气息，还好只是昏了过去。

        屋内盛满诡异红光，圣女跪在房间中央，正对着漂浮在半空的凤凰翎。凤凰翎射出红光，照耀着正下方棺椁里的骨骸。

        吴止蹙眉，正要过去，被清凛拦下。

        圣女弯曲的背脊突然颤抖起来，她呜咽道：“凤凰翎、后裔鲜血都有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没有用！”

        清凛缓步上前，棺椁里的骨骸一动未动，他漫不经心道：“因为永生术本就是个谎言。”

        “不会的！不会的！桦炆仙人房里的秘籍就是这么记载的！凤凰族族长历代都是凤西！凤西会复活的!他会重振凤凰族。不会有错的！”

        清凛站在圣女面前，居高临下，“就算凤西复活，凤凰族也已灭族千年，散落各处的凤凰族后裔也被你在这座楼里屠尽。”

        对凤凰族后裔下尽杀手的人竟然想重振凤凰族，实在可笑至极。

        “不！不！一旦永生术成功了，所有凤凰族都可以复活。涅槃重生后，他们会更加强大。爹爹的错，我来弥补。”圣女爬起身，抓住凤凰翎，疯疯癫癫地往外走，“一定是后裔血还不够，我再去找人，还有机会的。”

        “历届凤凰族族长共用凤西一名，从来就没有涅槃重生。”清凛淡淡开口。

        圣女转过身，脸上烧伤瘢痕可怖，布满血丝的眼盯着清凛，好像只要他再说一句，她就会像疯狗一样咬上来。

        清凛丝毫不讲她的威胁放在眼里，道：“咎由自取，一错再错。”

        “啊，我杀了你！”圣女不能接受现实，举着手中凤凰翎狠狠刺向清凛。

        吴止见此情景，当即祭出符文。

        清凛扫了眼圣女，抬起严霜剑，一击即中。

        圣女缓缓倒下，“你……你不得好死……你早中了永……”

        严霜剑利索拔出，圣女再不能动。

        吴止快步上前，“她死了。”

        清凛甩干剑身上的血，冷冷“嗯”了声。

        郎勇醒后主持大局，吴止跟他说了千年前凤凰族灭族真相。郎勇大力调查，终于找到相关古籍作证，着人修改凤凰族历史文书、记录此次凤凰翎事件。

        后来他才跟吴止说起现今圣女的事。

        白狐族长老来得女，将狐女保护得不知天高地厚。狐女远嫁仙族，也是白狐从中调解，才保其衣食无忧。但白狐死后，狐女再没了保护，一朝看清现实。

        后来她从赤炎门得知了凤凰族灭族缘由，又偷了赤炎门关于永生术的记录，趁着百年前赤炎门大火逃了出来。

        她一心想弥补父亲白狐灭凤凰族之罪，却走上歧途，越走越远。

        “凤凰族真的可以涅槃重生吗？”吴止蹙了蹙眉，问道。

        郎勇坦荡道：“没有见过的，但是传说确实是可以的。但是这种妖术大抵都是一物换一物，如果真的可以涅槃重生，那也必须有人愿意用等价的生命去换。”

        吴止点了点头。

        “你这身体准备怎么办？还有，其实从你来找我，我就想问的。”郎勇担心道，“倘若还回去了身体，你呢？”

        吴止坦然一笑，“我本就是已死之人，何惧死亡？况且，我能看到五十年后的太平盛世，也足够了。”

        “我搜集凤凰族灭族古籍证据时，也着人寻找这小妖家人，结果一无所获。”郎勇伸手敲了敲桌子，“凤凰族本身就神秘，凤凰族圣女更是可通阴阳，既然她都说无法，那此事肯定不会如此简单。”

        “确实如此，真是一头雾水。”吴止微微叹了口气。

        “这小妖是清凛儿子的生父，不如从他身上下手，”郎勇摸着下巴，思索道。

        吴止听着，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清凛在妖王塔说出分别时的表情，心里不是滋味了一下。

        不算从前，重生后，他与清凛也一起经历了许多，清凛却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吴止本可以继续像从前一样，随时准备离开。可是在亲身经历知晓清凛幼时苦楚，再联想那些在仙族时就时常能听到的“克父克母”之言，或许现在还多了“克徒克妻”，他又怎能狠下心离去？

        “凤凰翎以后如何处置？”

        说道这，郎勇一脸肉疼，“虽然凤凰翎带着永生咒，但好歹也是个穿越过千年的宝贝。唉！庆典延期，等庆典完，就由议事会带走处理了。”

        几日后，是个大好天。

        一大早，圣殿门口站满了人。吉时一到，圣女捧着圣物从圣殿出发，绕圣城一周，为妖族百姓祈福。

        圣女乘坐的马车被围得水泄不通，行驶异常缓慢，吴止懒懒挥了挥马鞭，问一旁一同佯装马夫的郎勇：“这游行阵仗这样大，出来游行，你就不怕凤凰翎丢了？”

        人声鼎沸，郎勇却能撑着下巴打瞌睡，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我怕什么……该是清凛怕。啧，不过，他那样的人，被人拿件剑顶着脖子都不会眨一下眼，没意思。”

        郎勇话里透着股埋怨，还对清凛拿剑架在自己脖子耿耿于怀。

        “清凛？”吴止呼吸一缓，自妖王塔一别，他就再没见过清凛，反倒是李玿第二日就赶到了圣城，说是会协助后续事宜。

        吴止细思，“是他提议的？为何？”

        远处人群传来阵阵惊呼，郎勇睁大眼，眼里一片清明，他正色道：“为何？这不就来了？”

        只见人群最外边，一群黑衣人正在与妖族守卫打斗。他们身上穿着黑色铠甲，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教人分不清是人是妖。但他们个个法术高强，片刻，妖族守卫全部倒下。

        人群惊叫着四处跳散。

        郎勇摩拳擦掌，“凤凰翎之事还有诸多疑问解释不通，他们来得正赶巧了。你护着圣物。”随即跳下马车，迎上袭来的黑衣人。

        吴止在假扮的圣女四周布下护身符文，以抵挡外部攻击。

        他转身望向那群黑衣人，不禁微微愣怔。

        这些是人族死士，人皇命丧炽焰大裂谷那晚就是他们。甚至更早之前……吴止也是其中一员。

        “小心！”远远传来郎勇的呼喊。

        吴止回过神来，身后凌空劈来一记匕首。他侧身避开，只听脚下耳熟的“咯噔”一声，当即不敢再动。

        身后是那假扮圣女的妖女，她扯了面纱，露出内里轻佻艳丽容貌，竟是个人族。

        “小妖可乱动，脚下是人族特制的炸雷，一松脚，这方圆百尺之内可就无人生还了。”她咯咯笑着，伸手轻抚吴止脸颊，“你长得可真好看。”

        马车周围还围着许多百姓没有散开，吴止不敢轻举妄动，只撇脸避开。

        人族一向喜欢钻研这些物件。妖术、仙术需要灵力支撑，这些炸雷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数十年过去，这些物件设计更加巧思，杀伤力也更大。

        刚才吴止绝对没有在地上发现有炸雷，却也不慎踩中。

        “不碰就不碰。”女子娇笑了几声，“对了，这马车四周还有数个炸雷，你可得提醒他们小心喽。我得走了，期待下次见啊。”

        女子转身跳下马车，转眼消失在慌乱的人潮里。

        事情不过转瞬之间，郎勇尚在同黑衣死士颤抖，没有发觉吴止这边动静。

        “都离马车远点！有炸雷！都离远点！”吴止背后洇出一片冷汗。他灵力不足，无法布局大型守护阵。

        人群散逃，街上再无普通百姓

        女子走后，死士并不恋战，飞快跳上屋檐就要离去。还没走出一里，就浑身一僵，从房顶跌落在地。

        清凛带着李玿从天而降。

        李玿咋咋呼呼道：“怎么都死了！我只电了一下啊！”

        清凛冷着脸径直往吴止走过去。

        “仙尊……”吴止道，“别过来！这里有炸雷！”

        清凛像是没有听见，刚走近一步，“轰”地一声炸起一道冲天火光。火焰溅向四周，马车周围依次爆炸，不一会儿，连成为一片火海。

        “阿枳！”郎勇就要冲进火海救人，被李玿拦住。李玿脸上一片凝重，“有仙尊。”

        李玿表面冷静，心里却也没底。清凛仙尊当日连夜发出通信符，让他火速赶往妖族圣城。

        等他来了，仙尊交代了所有事情，就开始闭门谢客。直到今早，到了计划的时间，仙尊却迟迟不出门。李玿急得要砸门闯入，仙尊才开门迟迟而出。

        甚至刚才，两人面对那么多死士，仙尊却像无事发生一样什么都不做。李玿才察觉不对，立马出手。

        李玿屏息等待，再一会儿，清凛仙尊再不出来，他就要进去救人！

        所幸，很快，火焰被一股凌冽寒气压制，清凛牵着吴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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