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千年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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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双隽坐在曹冉的白色suv车里，手指按着太阳穴，神色有些疲惫。他录完笔录出来，已经是下午5点过了。
车外曹冉正和公司的法律顾问沟通，说了几句话，就见她送走律师，朝车子走了过来。等她坐上车，往皮座椅上一靠，呼出一口气，这才不无焦虑的说道：
“看吧，这回是真惹上麻烦了。”
她又扭头对着凌双隽，“你说你怎么一点心眼儿都没有，你不知道录口供这种事是多说多错吗？现在好了，你成了警方排查的第一嫌疑人。”
“我确实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凌双隽觉得自己挺冤。
“可是你说的是当时在场的只有你一个人。”曹冉以手扶额，“一句话堵死了，连想和剧组那边对一下口径的机会都没有。”
“……实话实说难道不是我们公民应当遵守的优良品德吗。”凌双隽看着她，特无辜的眨眨眼睛。
曹冉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还有心情贫是吧，行，那我不管你了，你进去和警察叔叔们继续坦白吧，争取宽大处理。”
“别，”凌双隽立刻举手做投降状，“翻来问去都是那些话，我都要说吐了。”
曹冉摇摇头，不去管他，自顾给肖安说道：“开车回酒店，我得和公关部的商量一下，咱们去医院的时候被拍了，剧组那边也人多嘴杂的，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大事儿来。”
车子平滑起步，凌双隽嘟哝着：“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要说麻烦那也是剧组的，谁让他们道具里边混进真箭了。”
“那么简单就好了，”曹冉皱着眉，“现在警方已经取了证，射中人的那支箭是铁质的，道具用的都是木质，外面刷的漆，差别太大了，而且那女孩身上还有别的伤口，又没有人亲眼见到她中箭的过程，警方现在是怀疑故意伤害，只是证据还不足，检方还没介入。”
凌双隽乖乖的不说话了，又伸手搭在曹冉的肩膀上：“冉姐我给你揉揉，累坏了吧，哎呀你这个皮肤真好，又滑又嫩，就和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似的，bulingbuling的。”
曹冉闭着眼睛，自动把他的话屏蔽掉：“……嗯，用点力，右边再来点儿。”
前座传来肖安的声音，“其实这个事说简单也简单，等那女孩醒了，就什么事都没了。”
“对啊，”凌双隽的动作止住，“曹冉同志，你误导我，我录什么样的口供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女孩只要醒了，就一切都明白了。”
他报复似的稍用力捏了下曹冉的肩，坐了回去，又恢复了惯常的样子，“我最多就是个见义勇为，乐于助人，兴许还能拿个市政府的奖金，哪，标题都有了，道具箭混入真箭，影帝片场勇救误伤女子，搞不好还能上个热搜。”
“就是要让你长长记性，凡事多想想。再说了，那女孩不是还没醒吗，送到医院的时候身上什么都没带，剧组里到现在都还没找到认识她的人，”曹冉白了他一眼，又道：“哎，你那个标题挺有意思，或许真可以用用。”
“别，随口说说的，千万别当真。”凌双隽有些后悔，他从来都是拒绝炒作和营销的，这次却主动提起了话头。看着旁边的曹冉已经敬业的掏出手机开始啪啪发信息了，他脑海里却突然闪回到自己撞进屋子的那一刻。
光线并不如何明亮，随着他撞进来的动静，灰尘在光柱里飞舞着。黑衣箭袖的女子躺在木质地板上，衣甲凌乱，血渍斑斑，长长的黑发洒落一旁。她闭着双眼，眉似远山含黛，并不如何纤弱，鼻梁秀美挺直，朱唇清淡，面色苍白，似沉睡不醒，又似在深沉的梦中徘徊。
“……喂，喂，想什么呢。”
凌双隽回过神，见曹冉正皱眉看着自己，他揉了一把脸，道：“冉姐，我想去附二院。”
“不是跟你说了么，她还没醒，剧组和警察都有人守着。”曹冉狐疑的打量他几下，回头继续摆弄手机：“再说了，万一再被拍到什么更麻烦，眼下一动不如一静，你别给我整出多的事来。”
凌双隽沉默片刻，道：“就是觉得不去看看，心里不踏实。”
“喂，你给我老实点啊。”
“肖哥，去医院。”
“凌双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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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护病房外。
凌双隽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藏在应急门后边的消防楼梯口，偷偷摸摸往特护病房的门口打望。
曹冉在他旁边面露疑容，压低声音念叨着：“……为什么要拉着我们跟做贼似的？你现在只是被列为排查对象，有人陪着一样能进去。”
凌双隽啊了一声，望着坐在病房外玩手机的一个民警，头也不回。
“你啊什么啊？”曹冉不耐烦的拉了一下他。
“我也不知道。”
曹冉当下就要发火，又被他打断了。
“冉姐，你去把那个民警引开，引得远一点。”
某人不怒反笑，“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你鬼鬼祟祟的进去，要被人看见不正是给人把柄吗？”
凌双隽回过头，很认真的说道：“你不是一直想让我上那台‘我爱大冒险’的真人秀吗？我答应了。”
曹冉盯着他足足看了好几秒钟，深呼吸一口气，用手点了点他，然后换上了个标准的笑容，拉开门走了出去。
凌双隽看着她径直走向那个挺年轻的民警，搭了几句话，然后那个民警真的跟着她起身，往走廊另外一头的护士站走过去。
“肖哥，一会儿你帮我看着门，别真让人偷拍了。”
他正要去拉门把，手腕却被一把抓住。
“隽哥，有些事不能玩笑，有可能后果会很严重。”一直站在后边的肖安肃容看着他，抓着他的手纹丝不动。
凌双隽任凭手被牢牢抓住，同样认真的回答：“我就想亲自去确认下那姑娘到底是什么状况，我不想莫名其妙的背一口黑锅，你放心肖哥，我有分寸。”
肖安沉默了几秒钟，开口道：“沿着左边墙角走，监控拍不到。”
他松开手，凌双隽咧了咧嘴，开门闪了出去。肖安也紧跟其后。
……
单人病房内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声音在走。
“滴——滴——”
凌双隽走到病床前，看着依然没有醒过来的女孩。左手挂着点滴，之前的那身衣甲已经换成了病号服，一张收拾干净了的素面，清水玫瑰，纤浓得宜，比那些千篇一律的网红脸可好看得太多了。
“……你说我那时为什么就要演一出英雄救美呢，叫他们上楼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啧，好在你长得不错，不然我岂不是亏大了。”
凌双隽自言自语，表情原本也看不出有多后悔，他自嘲的笑笑，从口袋里拿出那枚珠子，在床边一屁股坐下。
“这东西也不知道贵不贵重，你说我怎么还你？连个包都没有，你这么大个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可不想一直拿着这玩意儿，万一你家人朋友找来，我更是说不清……”
他一边说一边四下里张望，整个房间里除了医疗用品，没有一样私人的东西，很显然没有任何人来探访过。最后他只得拉过女孩缠着绷带的手，把珠子一把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掖进被子。
“好了，东西还你了，”他恶作剧似的捏了捏女孩的脸，“我现在背着个审查的身份，哪儿都去不了，喂，睡美人，你也赶紧醒过来，该你还我清白啦！”
却在这时，门口有声音传来。凌双隽闻声望去。
“你是什么人？站这儿干嘛呢？赶紧让开！访客先去登记，这是特护病房，不相干的人不能进来。”
说着话，一个护士拿着病例卡已经推门走了进来，和脸朝着门口的凌双隽正打了个照面。护士愣住，门外的肖安给他打眼色让他赶紧走。
凌双隽迅速起身，手往帽檐上一压，顺口说道：“那什么，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倒是不担心自己被认出来，只是话一出口，立刻就想给自己脑壳上捶一下子。
这人都没醒，脑子被门夹了啊！
然而那护士却并没有他预料中的反应。她拿起挂在墙上的呼叫器，声音听着有些欣喜：
“总台总台，17号床的病人醒了！”
醒了？谁醒了？
凌双隽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回头。
床上的女孩侧着脸，正对着他，双目已睁开，眉眼深邃而迷离，一双眸子似幽谷清泉。
“……信……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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