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命由我（5）

宫珉怎么也没想到，苏阶所谓的新衣裳居然是别人穿过的破破烂烂的工服！扔给他的时候他甚至能闻到浓烈的油烟味儿！想他堂堂天虞山首席大弟子，岂是能被这样怠慢的？

    他义愤填膺地要去找苏阶理论，但是苏阶不在，客栈里的伙计又都沆瀣一气排挤他，他无处伸冤，索性回房倒头大睡，看苏阶能怎么治他！

    殊不知，苏阶对付无赖的经验十分丰富，任由宫珉气鼓鼓在床上躺了一天，待他子时睡得昏昏沉沉之际，连人带被褥一起扔到了大街上。

    肉体凡胎的宫珉睡成了猪，若非被扔的力道太大让他撞到了头，他估计天亮了才知道醒。

    “啊——”宫珉捂着头，眼睛也没睁就叫嚷，“哪个有病啊？”

    土狗提着裤腿蹲下来：“睁开眼看看，我是你大爷！”

    宫珉发觉自己在大街上，裹紧了被子神情惊恐：“你你、你要干什么？！”

    土狗摩挲着下巴，对这厮已是嫌弃至极，拽着宫珉的头发把他从被窝里提溜出来，说了句“我姐是怎么能忍你到现在的”，就开始对他的身高长相进行全方位攻击，中心思想不外乎六个字——你丫也配活着？

    宫珉自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抛去首席大弟子的身份，他家境优渥，说出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忍得这等屈辱？他吵不过土狗，就只能抄起袖子跟人打架，可惜土狗也没有君子做派，一拳就打得他肺腑俱震，“哇”地呕出大滩鲜血。

    “魔都城的一条狗都比你有用！”

    土狗啐了口痰。

    宫珉仰躺在地，背下的石子硌得他后脊生疼。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目之所及，他找不到一件物什。

    他再一次想到了死，他觉得这辈子不会再有比这更让他难堪的事情了，可是他这么做过一次，当初这种行为换来了苏阶盈塔之辱，现在……能换来什么呢？

    天亮后，菜农们扛着菜篮先后从他面前经过，叶晗凌数到第四个菜农时，宫珉终于爬起来，拖着残败的身躯向前行进。

    “矫情！”叶晗凌嗤之以鼻，“活的派头，死的勇气，他是一样没有，何苦来呢？”

    凌志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睡眼来到窗前，淡淡往楼下觑一眼，就跟没脖子似的，又将脑袋枕在了叶晗凌肩上：“你倒是对苏阶交给你的事情挺上心。”

    嘴上对苏阶的方方面面都不满意，可是一听人家要帮忙，她又立即答应。

    凌志是没听到苏阶怎么跟叶晗凌说的，但是她这彻夜盯着宫珉的阵势，真真将口是心非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叶晗凌丝毫未觉，冷声道：“他是除你我之外唯一讨厌苏阶的人，我只是好奇。”

    嗯嗯嗯，好奇好奇。

    叶晗凌拍开他的手：“你能不能正经点？”

    凌志有些憋屈，“我们才刚回来……”

    “所以呢？”

    “你就一心只想着苏阶给你的任务。”

    “跟你说多少遍了这不是任务！我只是单纯好奇！！”

    眼瞅着她要发火，凌志赶忙服软。他们从芷萍赶回来，还真没有多少清闲时间，炎秋虽被控制住了，可三十四地府的恶鬼们层出不穷，怎么抓也抓不完。

    凌志这次回来，就是想找空一咨询一下，他觉得三十四地府的恶鬼数量非同一般。

    沧赫仍旧镇守芷萍，他去了趟天虞山后，对叶晗凌的态度就完全变了，再不当个宝贝似的端着敬着，甚至都开始有意无意地忽视她！

    叶晗凌原本觉得挺好，可当她发现沧赫试图往天虞山送信时，她就气不过了。她生气的方式和别的女子不同，不摔东西不骂人，只端着一张冷脸来对所有人。

    这世间最能哄得她这冰山美人一笑的，还得是当年的方醒，他太知道叶晗凌是个什么性子了——看着难以接近，可只要维护住她的自尊心，让她有被重视被爱护的感觉，她就什么都听你的。说白了，不过“外强中干”四字。

    可惜这一点，沧赫没看出来，凌志跟她接触了这么久，愣是也没看出来。

    那一日凌志差点就被她冰冷的神情劝退，入夜后翻来覆去睡不着，鬼使神差地想去看叶晗凌，不曾想瞧见她在对月流泪，细问之下得出结论——她这是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她和苏阶的矛盾，凌志多少也能理解，这是最开始让他们相互接近的原因。可妙法那番话让凌志彻彻底底看清自己，十年来，他已经慢慢学会该如何跟自己相处，对苏阶的憎恶也就越来越淡。

    可是没人跟叶晗凌说这个道理，凌志正琢磨着怎么说能让叶晗凌听进去的时候，她忽然抱住了自己！

    后面，就再也组织不好思绪……

    男欢女爱大抵是拖延良药，两人在芷萍忙着抓恶鬼守地府，各司其职时效率甚高，但只要待在一起，就恨不能时间永远停止。

    于是乎，将妙法的话转述给叶晗凌这件事情，就被凌志拖延到了现在，越拖他越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话茬了。

    巳时，叶晗凌隐匿身形盯着宫珉，凌志进宫述职，约摸过了两个时辰，空一到达魔都城境内。

    宫芽儿今儿个被专门安排了接待空一大师的任务，老早就穿戴整齐地在城门口候着了。只是在看到空一的同时，有个黑影从她身旁一闪而过，接着就听嘭的一声，那黑影又被一股力道弹了回来。

    一来一回，都是擦着宫芽儿耳朵过的，宫芽儿辨出是宫珉的声音。

    她先遥遥向空一招手，然后赶忙去看宫珉的伤势。

    呵！摔一下就伤得这么重？脸都肿成猪了！

    暗中观察的叶晗凌忍不住扶额叹息：四个时辰了，她跟着这货从城东走到了城西，还以为他是要计划着如何报复苏阶，哪成想是不认识路，到现在才找着城门，看见门就往外冲……

    到底是宇长老料事如神，给宫珉下的咒不止一层，让他无论如何都离不开苏阶。

    不远处的空一一眼就认出宫珉身上的咒术出自天虞山，立即上前查探。

    宫芽儿从头到尾啥也不知道，但她有时候聪明劲儿上来了脑子比谁都灵活，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宫珉因为不服从管教被长老下咒一事，又用朋来天下的腰牌就近将宫珉塞到了医馆里，最后欢欢喜喜迎接空一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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