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命由我（4）

楚诠推门进去时，天已经大亮，苏阶趴在桌上睡着了，眼角留有泪痕。

    苏阶睡了半日，醒来时发觉楚诠正在窗边看书。

    “你怎么没回去？”苏阶揉了揉眼睛，撑起身。

    楚诠道：“没什么要紧事，索性等你醒了再走。”

    苏阶喝了点水，告诉楚诠睡眠神是她生母之事。楚诠并未有半分意外，道是：“我见上神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们有几分相像。”

    这种事情大抵也得是旁观者清？反正苏阶是在看到锦囊之后才开始有这种联想的，起先她只当自己运气太好。

    苏阶说完这些陷入了怔忪，像是呆住了。楚诠明白她在尽力调整心绪，不想让那些悲伤的情绪干扰思维，他与她额头相抵：“时间还早，就算我们有再多事情要做，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很想听听你是怎么见到上神的。”

    怎么见到的呢？

    睡眠神将三分元神留在了树里，又将这一空间封进了金屋当中，而那树叶纷纷枯萎落败，说明她的元神也难以为继。

    苏阶再度红了眼，抱着楚诠说：“我下一次再见她，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啜泣不止，话语也说的颠三倒四，一会儿说“我娘亲其实很爱很爱我的”，一会儿说“她把锦囊交给你，意在身死之后才告诉我真相，她怎么能如此心狠”。

    楚诠安安静静听着，待苏阶哭得累了，他的前襟也湿了一大片，他缓缓开解道：“纵使是上神也无法准确预判到人的一生，也许在睡眠神看来，她把凌志送来这个时代就是对你我最大的帮助，她以为你会无忧无虑度过这一生。”

    三个锦囊里有两个都是劝慰苏阶的，唯有第三个语气过于冷硬，在苏阶看来是睡眠神不愿与自己相认的缘故，但在楚诠看来，又有几分警告意味——睡眠神料定楚诠会先看锦囊。

    “但是命运的抉择权一直在我们手中，我们始终都选择了看似最难走的那条路。”

    一如苏阶选择留在魔都城默默守候，一如楚诠选择对抗诅咒之气。哪怕是在他们都觉得未来灰暗无光的时候，他们也没有放弃彼此。

    “苏苏，无论发生过什么，你只要记得，她是爱你的。”

    ……

    空一不日也将抵达魔都城。

    在此期间，苏阶将大半心思都放在了学生上面。

    宫芽儿最是乖顺，来了当晚就说要留在朋来天下学做跑堂，倒是让苏阶吃惊不小，因为她觉得以宫芽儿的性子可能会选择做一些闲散差事。

    宫柳烟如苏阶所料，没将目标放在客栈里，她一连几日跟着妙法出去义诊，回来后告诉苏阶她也想开店，但具体做什么还没有想好。

    剩下的三个学生，分别叫宫妙，宫婕，宫妍。她们年纪相仿，相互之间家离得近，名字也起得相似，就连当初拜会苏阶都是三人手牵手一块儿的。

    苏阶有意将她们三人分开，但是念在她们年纪尚小，又有些抹不开面儿，楚诠笑她：“拿出你当年对付杜云琴、叶晗凌的气场来。”

    苏阶嗔他：“这能一样吗？她们三个平日里连跟我对视都不敢，说话做事都把我捧得老高，我要是叫她们寒了心，她们保不齐就哭嚷着要回天虞山了，到时候我面子往哪儿搁？”

    “那就不用跟她们解释。”楚诠按着她坐下，“既然她们敬重你，必然会思考你的意图，况且你教导了她们这么些天，不就是要她们明白何为独立吗？”

    “倒也是……”

    入夜后，苏阶将几人叫到了后院，要他们各选一人学习一项技能，除了可以从客栈伙计中挑选，妙法和端宴河也表示愿意倾囊相授。

    宫珉嗤之以鼻：“阁下功至大乘却不愿亲自教导我等，当真是谦卑！”

    别说是苏阶，就连端宴河也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露出过多表情，这就更显得他像个跳梁小丑，宫珉气得鼻子都歪了，私下打了一堆腹稿预备再骂苏阶一顿。

    三名弟子品性纯良，纵使都意识到苏阶要将她们三个分开，但都压着震惊照做了。

    宫妍选择跟随妙法，宫婕选了端宴河，而宫妙却指了指堂内某个背影。

    这个时段，客栈生意正忙，大堂内唯一一个不动如山的身影，便是念生。

    宫珉惊得连腹稿都忘了，大叫道：“你不是吧？要拜一个残废为师？”

    话音未落，被苏阶的掌风掀翻在地。

    宫珉一骨碌爬起来，指着苏阶欲破口大骂，却发觉嘴被粘上了，怎么也张不开，给他气得上蹿下跳。

    苏阶走近宫妙：“念生悟性很高，但他性格孤僻，我怕你受不住。”

    宫妙丝毫不介意，她是众弟子中年岁最小的，黑黑的眼睛里时常闪烁着天真，她小心翼翼看了眼苏阶，慢吞吞道：“我不会看账本，很想向念生师兄求教，但是……”

    但是她害怕作为一个修真者，没有灵力傍身会惹人耻笑。

    苏阶微微一笑：“你非是向他讨教如何算账，而是向他学习如何做自己。”

    宫妙愣住了，似懂非懂。

    宫婕率先看向端宴河，又偷偷瞄了眼苏阶，突然有些后悔。

    剩下唯一没安排的就是宫珉，苏阶让其他人先走，解了宫珉的禁咒后，任由他气急败坏地骂自己。

    不管宫珉骂得有多难听多激烈，苏阶自始至终安之若素，仿佛他骂的是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人。

    到最后，宫珉自己也累了，嗓音干哑，颓废地坐到地上喘气。

    苏阶这才慢悠悠起身，含笑询问：“我安排你跟着土狗，你愿不愿意？”

    一听这名字宫珉就嫌弃得要死，他心里当然是千百万个不愿意，但是他却在这一刻陡然镇定下来，盯着苏阶：“你不是被真的赶出天虞山了对吧？”

    “还不算笨。”

    “你和族长在谋划什么？他肯让你带我们这群弟子出来，一定是有任务的吧？”

    “当然。”

    思忖片刻，宫珉一鼓作气：“我跟！”

    反正他的净灵之力已经被无妄石吸走了，他偏偏什么也不学，就拖着这么一副毫无修为的身子回天虞山，看族长和长老会怎么治苏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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