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绕过去是不能绕过去的。

        林煦轻功了得，尚能在树林间飞速穿梭，但云湖生此时受体型限制，恐怕没有树枝能承受住。

        可如果老老实实绕岸走，以云湖的面积，等他们到了招摇山，第二轮大试都开始了。

        林煦不会划船，当下决定直接游到对岸去给步提衣报信。云湖生张牙舞爪地把他拦住了，然后蹲在湖边，双手撩了撩水，指了指远处的湖面又指了指天，最后摆了摆手。

        林煦略一思索，道：“你是说，没有那些雾作为媒介，不能像之前那样很快到对岸？”

        云湖生点头。

        林煦愁道：“这可难办了，你明天还得加练熟悉新刀呢。而且你这个样子，总不好让别人看见，毕竟我泑山的前同袍们可都在。即使你现在脑子还蛮正常的，也少不了隔离观察，要是明天还恢复不了，会耽误大试的。”

        云湖生也很愁，只是他的愁和林煦有些不一样，他担心自己这副模样不入林煦的眼，影响他恢复后表白。

        林煦和云湖生一并蹲在湖边，无奈地撩了撩水，问：“那你们有什么紧急联系门派的方法吗？信号弹什么的？”

        云湖生眨眨眼，摇了摇头。

        “行吧。步提衣也不怕你们死外边。”林煦一筹莫展，百无聊赖地指尖蓄了些灵力，弹了弹水面。

        湖面直接被他弹起三四尺的浪来，朝着远处倒去。

        云湖生有心亲近林煦，有样学样，右掌露出尖利的犬妖指甲，指甲上缠绕着着妖术独有的黑雾状灵力，一巴掌拍向水面。

        哗——

        湖岸溅起巨大的水花，然后劈里啪啦地落下。

        林煦呸了呸，抹了把脸上的湖水，无语地看着云湖生：“你是打算洗个澡吗？”

        云湖生尴尬地伸出爪子，试图给林煦擦一擦头发。

        他还没碰到林煦的头发，林煦突然目光一转，抓住云湖生的手，警惕地望向云湖深处。

        “别闹了，不对劲。”

        只见云湖明镜般的水面突然泛起极有规律的波纹，似乎湖底有什么东西在震动，而且动静越来越大。

        林煦一条胳膊互在云湖生身前：“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云湖生茫然地摇摇头。

        林煦便道：“你回去，把你的刀拿出来。我怎么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既然情况不明，云湖生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留在湖边，抓着林煦一起往回跑。

        林煦不知道湖下是个什么情况，索性便一起回屋。云湖生把新得到的重刀交给他，自己则拎起了那把砍刀。

        林煦明白他是怕使不惯新刀耽误事，索性让熟悉刀法的自己来用，便道：“我用这重刀也行，你跟在我后面。”

        云湖生点点头，却没有真的分什么前后，拉着他来到窗户前，支开一条细细的窗缝，小心地往云湖的方向看去。

        林煦凑过来，把他往后挤了挤：“我也看看。”

        他的后背紧贴着云湖生的胸膛，云湖生顺手就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跟林煦脑袋挨着脑袋往外看。

        林煦“啧”了一声，没有在这种时候去管教他的小动作，专心盯着云湖的动静。

        水面的动静越来越激烈，弧形的波纹逐渐破碎，成了一趟趟的小浪花。水天交接之处，一个白影飞速掠来。

        林煦握紧了重刀：“当心，来了。”

        云湖生也紧张了起来。

        那白影越来越近，逐渐看得清是一个人影，当人影也看得清时，林煦稍微松了点力：“步提衣？”

        他抬头和头顶上的云湖生互看了一眼，各自提着刀来到屋外。

        步提衣是乘着一个燕状飞行法器来的，速度极快，甚至是林煦平生见过的飞行法器中最快的一个。

        而此前，林煦见过最快的飞行法器是泑山一件与刑戮一同传承下来的三角形飞行法器，一共三件，名叫“风响”，据说是泑山祖神从神界带下来赏赐给门派后人的。

        步提衣一个小门小派的掌门，为何能拥有比风响还要快的飞行法器？

        林煦盯着步提衣越来越近的身影，对云湖生道：“你们这位掌门，身份还真是扑朔迷离。”

        说话间，步提衣已经到了近前。他似乎出门很急，连衣服都没穿好，胸膛袒露，头发也还是披散着的，落地后甚至踉跄了一下，那么珍贵的飞行法器，连收也没收，直接抛在身后，冲到了他们面前。

        步提衣将将站好，眼睛发红，急切与期待的神色毫不掩饰，他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步掌门？”林煦心道，不会这位也也哑巴了吧？

        步提衣没顾得上搭理他，喘着气往四周望了望，迟疑着露出一个有些疑惑的神色，看了看出声喊他的林煦，又看了看模样大变的云湖生。

        他再次张口欲言，林煦看得出他在问“人呢”，却没有听到步提衣发出声音。

        步提衣意识到自己失态得过了头，闭了闭眼，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终于说了话，声音沙哑得可怕：“什么……咳，什么情况？”

        林煦心中不免疑惑：他有这么紧张云湖生吗？都急失声了。

        疑惑归疑惑，步提衣只是一时情急，暂时上火说不出话，云湖生却是实打实地哑巴了，林煦只好替他解释道：“是这样的，步掌门。今夜云湖生不知怎么了，突然变成这副半人半犬的样子，有点像妖精狂化的症状，不同的是，他似乎理智尚在，没有发狂，只是不能人言了。我们正要去找您求助呢，您这是？”

        步提衣此时已经缓得差不多，他再次环顾了一遍四周，并未去关注云湖生的情况，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赶过来，反问道：“云湖……怎么会突然这样？你们干了什么？”

        哦，原来不是紧张云湖生，而是紧张云湖。林煦这么想着，回道：“其实我们遇到了点难处，无法渡过云湖，正在岸边想办法。想办法的时候无聊，就往水里打了几下。然后云湖就起了异状，不知道这之间有没有联系。”

        步提衣抬抬下巴：“怎么打的，再做一遍。”

        林煦正要上前，云湖连忙拉住他，朝步提衣比划了一番，摇了摇头。

        他觉得云湖此时情况不明，贸然靠近过于危险。

        步提衣看懂了他的比划，按了按额头，道：“没事，云湖不会伤人，我陪你们一道。”

        林煦看了看云湖生，跟着步提衣来到岸边。

        此时云湖水面的浪头已经约莫一尺高，无风起浪，十分怪异。林煦蹲下来，依照之前的力道弹出一指灵击，云湖依旧翻着一波波的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林煦起身，站回云湖生身边。

        步提衣捏了捏山根，摆摆手，示意云湖生也上前照做。

        云湖生便也蹲下来，以妖术掌击湖面。

        云湖深处的动静陡然猛烈起来，齐腰的浪头扑向岸边。

        林煦下意识拉着云湖生后退了几步，避开了浪花。

        “步掌门，您知道他这是什么情况吗？和云湖的异变有什么关系吗？”

        步提衣站在原地，任一浪浪的湖水扑湿他的衣服，深吸了口气：“不知道。”

        他伸手拂过一簇浪头，回头走到两人跟前来，补充道：“我也不知道湖生是什么情况，不过恐怕确实和云湖有关系。”

        “云湖，云湖生。”林煦咂摸了一下，看向云湖生，打趣道，“你难道真的是云湖下的小狗崽而儿？”

        云湖生还没反驳，步提衣倒是先开了口：“扯淡，云湖怎么可能下崽儿？”

        林煦露出一个愿闻其详的眼神。

        步提衣示意云湖生抬手，将手指搭在他脉搏上，一边号着一边解释道：“不过湖生确实受过云湖庇佑，他……”

        步提衣还没说完，云湖上方远远的又掠来一个白影。步提衣转头看了眼，又收回目光，似乎不太喜欢来人。

        林煦敏锐地捕捉到了步提衣情绪的微妙变化，看向那个由远及近的白影：“那是……等等前辈？”

        来人正是等等，而且几乎同步提衣一样，衣衫都是匆忙披上的，头发散乱，神情激动，落地便冲着步提衣问：“是他吗？”

        步提衣没有看她，但摇了摇头作为回应：“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等等激动地拔高了声音，把云湖生和林煦都吓了一跳。

        等等往日总是沉静而冷漠的，云湖生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模样。林煦虽然只见过等等一次，却是有着多年干妖捕头的直觉，大致能感觉到等等平日的性格绝不会是容易激动的类型，更没有想到，等等作为招摇山的长老，却似乎并没有多尊敬作为掌门的步提衣。

        林煦朝等等身后看去，惊讶地发现等等所用的飞行法器十分眼熟：“风响？”

        等等这才看向林煦和云湖生，并且注意到了云湖生的异状，皱起眉来：“你身上……怎么会寄生了淤鬼？”

        步提衣猛然回过头：“你说什么？！”

        等等以一种及其厌恶的眼神看向云湖生，那眼神并不是对着云湖生本身，而是在透过云湖生看什么东西：“绝对是淤鬼，我不会感觉错。”

        步提衣疾步走过来，一手搭在云湖生右肩上：“把你的左手给等等。”

        云湖生不知所以，依言伸出左手。随即，他感觉到步提衣将灵力缓缓输入他的身体，而随着步提衣的灵力从他肩头顺着经脉走向全身，似乎某种东西正在被驱赶着挤向自己的左臂。

        等等捻指射出一束蜘蛛丝来，黏住云湖生的手腕，很快，一个黑乎乎的的粘稠物被逼出了云湖生的身体。

        云湖生的身体一下子变得无比轻松，他这才发觉，他从醒来开始，那股梦中的粘腻冰凉感就一直伴随着他，但感觉毕竟是细微之物，身体上的异变占据了他的注意力，令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份异样。

        那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活的，见云湖生的身体藏不住，立刻攀着等等的蛛丝想要爬到等等身上去。

        等等盯着那个东西，腮旁若隐若现地显露出白色的小小绒毛，双眼异常地发红发愣。

        林煦对她这副样子倒是很熟悉，开口提醒道：“等等前辈，自控，你要狂化了。”

        等等猛地回过神来，将攀附着那不明物的蛛丝甩向空中，腮边的绒毛与眼中的猩红都迅速消失。

        步提衣眼疾手快，化指为木，迅速编织出了一个木笼子，将那东西困在其中。

        木笼落地，云湖退潮。

        步提衣震惊不已地盯着地上的木笼子，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在里面缩成一团，半晌，喃喃道：“居然是淤鬼现世……怪不得云湖反应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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