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声

横滨某处商业港口又迎来了一批船只。

        出示证件、卸货、统计船员，然后按照秩序停靠港口，待发放通行证后便可自由行动，直到证件截止的日期。

        对比其它商船要更宏伟的海船“死兆星号”停靠在指定的地点。

        它的材质看起来是现代少见的纯木制，但就结实程度和武装力量，却是所有铁造的商船无法匹敌的。

        可能是因为那些木头并非现世种植的那些，这才造就了这艘武装船队的特殊性。

        正因如此，身为船长的北斗偶尔也会因为自己的随性烦恼——毕竟维修死兆星号的材料难寻，相比在提瓦特纵横海域的时光，现在的她和船员们得更加珍惜地使用它。

        “嗯？真稀奇啊。”北斗站在船头看着舵手结束自己的工作，回头时注意到白发少年少有地走到甲板、似乎准备下船逛逛。

        “很少见万叶你主动下船……上次回来晚了些，果然是遇到什么了吧？看你的样子想来不是什么坏事。”

        万叶喊了声北斗姐，微笑着解释道，“嗯，认识了一个朋友。”

        初看上去气质清冷的少年实际待人温和，像是清晨刚洒出的日光，不会过于热烈，却能恰到好处地驱散夜晚留下的寒冷。

        “那不是挺好的嘛！”北斗听到他的解释爽朗地笑了两声。

        她也不问他具体的情况，相当信赖地挥了挥手，“去吧！可别让你的新朋友久等！”

        少年点头，跃下了船只。

        他出示证明、穿过候场的人群，几息之间就消失了踪迹。

        五日前，枫原万叶曾为了船队的采购主动下船。

        大概是天赋、或者是武学的某种极致体现，枫原万叶有着倾听万物的能力。

        体现在日常大概就是听觉较他人更敏锐，也更能分辨一个人的善意与恶意吧。

        五天前他听到了有人求助的声音。

        因为自己曾为被救者，所以即便少年并非待人热烈的那类人，也不会放着听到的求助声不管——他在计算自己是否会耽误正事后，笔直地朝着呼救声的方向而去。

        然而他晚了一步。

        呼救的人被人带走，不知是否成功获救。

        于是少年顺着风声追了上去。

        值得庆贺的是求助者没事，她遇到了一个好人，虽然那个好人身上有着血的味道，但那已经是过去的气味了。

        拔刀，剑出。

        风系的神之眼给予少年回应，独特的剑气形成风场，将所有袭击者打晕。

        然后少年看到了躲在集装箱后傻傻看着自己的女孩儿。

        “没事了。”

        他学着当初将他拉上船队的北斗露出笑容，却惹得那孩子一下子红了眼，哭个不停。

        无措攀上了少年的脸。

        年轻的少年鲜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即便是船队偶尔也会有孩子的存在，枫原万叶也很少碰到他们在他面前哭得毫无形象。

        不如说即便他们哭了，少年也能用乐声让他们停下。

        但现在显然不行。

        不提没有吹奏的乐器，就是有、他也不能在确保没有后续敌人前放下剑。

        少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和女孩面对面地看着。

        一个表面镇定实则满脑子想着怎么哄人，另一个则过于安心导致想停也无法停止地哭。

        最后还是原本精神紧绷的红发青年叹了口气。

        他收敛了过于锋利的气势，向哭泣的女孩走了过去，一把将女孩抱在怀里，整套动作熟练得不可思议，绝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乖，乖。”红发青年轻声哄她，“没事了，坏人已经被打趴下了……你看，公主的骑士这不是赶来保护公主殿下了吗。”

        被赋予骑士头衔的万叶将剑收鞘，默认了这个称谓。

        女孩儿在安抚下缓缓地停止了哭声。

        也是以这次事件为契机，枫原万叶与红发青年、织田作之助相熟，并定下了五天后（也就是现在）的酒约。

        说是酒约，实际应该是找个地方讨论一下女孩儿的后续安置问题。

        约定的地点很好找，是银座知名的lupin酒吧。

        顺着织田作之助说的地方往下，万叶找到了通往地下一层的楼道，成功走进了这个本该只有内部人员知晓的情报交接地。

        当然。

        少年不知道他能进来，是因为某个知道了这件事的准干部的允许。

        “——然后呢，中也他居然恼羞成怒了诶！明明知道他的重力对我没用，居然还傻傻地想用异能砸我！”

        “最后不还是砸到了吗？！”

        “安吾~这你就说错了，那一下当然是我故意的啊~！如果不主动挨那一下，怎么名正言顺地翘掉今天的会议呢！”

        “嗯？我记得今天是讨论补缺干部位置有关的会议？太宰你不去行吗？我记得你之前和中原大人被提名了才对。”

        “织田作不用叫那个小矮子‘大人’啦！”这道声音的主人用着十分欢快的语气，停顿了会就斩钉截铁道，“确实是这种没意思的会议，所以我才不想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最后肯定是我先！小矮子休想成为我的上司！”

        明明是听不出异常的声音。

        可这道声音落在万叶的耳中，却好似让室内的他染上了冬日室外的严寒，一下子冻到了骨子里——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少年从那道声音中听出了将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冷眼看着世界的冷漠感。

        偏偏排除这种“直觉”，声音的主人正常得可以被归类到“擅长社交”的领域。

        虽然惊讶声音透露出的信息，但少年并未表现出来。

        最重要的大概是，在他刚踏上楼梯、能够看清三道声音的主人时，心声异常的主人便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有着鸢色双眼的少年敏锐地投来视线，并喊上了他的友人们，一同注视着少年的到来。

        “枫原万叶，对吧？”坐在中间的太宰治朝他举杯，像是惋惜自己的酒里居然没有加上洗洁精一样摇了摇。

        “欢迎。”

        “织田作和我说了你的事情，真没想到织田作口中剑术高超的‘武士’居然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呢……翘班过来真是太正确了！”

        惊讶吗？

        可太宰治的“声音”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分明就是早就知道他的来历与模样，特意找了理由过来接触他的。

        枫原万叶的打扮并不常见，可以说复古到现代人看起来可疑，但这三人看着他却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异状。

        甚至在少年主动介绍自己时，他们自然地给予了回答。

        “初次见面，我是枫原万叶。”他习惯性地在语气的末尾带上独特的尾音，就连某些特定的称呼也是古代武士常用的特别称谓。

        用现代一些的词汇形容，就像是古时候的武士穿越到他们面前一样，“和织田先生一样，叫我万叶就好。”

        “嗨嗨！我是太宰治，是织田作的友人哦！”这个活泼过头。

        “……坂口安吾。”这个推了推眼镜，又显得过于沉稳。

        枫原万叶面不改色地走到了三人面前，十分自然地坐到了织田身边的空位。

        酒保见他外表年纪小，又不是组织内的成员，便只给了他酒精含量较少的起泡酒——不出售茶饮，和太宰治拿命威胁也不给他的酒倒奇怪的“配料”一样，是身为酒保最后的倔强。

        至于果汁和牛奶。

        哈。

        身为港口mafia外驻酒吧（情报交换所）的一员，酒保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他当然看得出枫原万叶是会喝酒的那类人。

        “那女孩之后还好吗？”

        “你是说咲乐？我收养了她。”听到万叶开启了话题，织田认真地回应道，“大概是唯一的女孩子、又是最小的那个吧，幸介他们都十分让着她，咲乐刚住进来的时候，他们还会逗她开心……这才几天，小孩子们就混熟了。”

        “能适应就好，如果能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对她来说也是幸福的吧。”

        两人一同想到了救下女孩的过程，和为了保护她已经死去的女孩父母。

        不过不等他们的气氛变悲伤，一旁的太宰治就强势地加入了话题。

        “加上新的这个，织田作你就收养了五个孩子了吧？”太宰治一副唏嘘和调侃的表情，“真的养得起吗？织田作只在底层工作，工资并不高吧——啊！要不我把中也的卡偷来给你用吧！”

        “别总戏弄中原大人。”

        “都说了不用叫他‘大人’啦——有什么关系！反正中也不可能察觉啦！”

        “不会察觉才怪吧！太宰你都被中原大人揍过几次了？结果完全没在反省啊！”

        “安吾，这种时候你应该附和我，然后帮我给中也打掩护。我可是未来的干部诶！小心我故意刁难你哦，比如让你把报告改个十八遍。”

        “——你这不都说出来了吗？！”

        三人在一块，似乎总是热闹的。

        即便枫原万叶是新加入的成员、哪怕是暂时的，都能看出坐在这里的三人排除身份，也能算作朋友。

        ……就是不知道这个“朋友”，在各自的立场中能坚持多久。

        少年望着他们，听出了某些话语藏匿的“心声”，沉默地喝了口起泡酒。

        这或许，就是他正式出场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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