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风起

新年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没有未知的怪物来袭、没有组织之间的战争、也没有其他别的什么威胁到自身安全的事情，横滨今年的新年较往日都来得和平。

        这大概也是某种物极必反的常理。

        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灾难的横滨迎来了短暂的稳定，也让这次的新年格外的热闹。

        千代柊没回去过年。

        算算过去的日子，这也不是千代柊第一次不在自家过年了。不仅是她，她的小伙伴们和亲戚也早就习惯了这一点，毕竟他们自己就很忙，常年不在家里。

        所以新年当天，千代柊和不同的人通过视频电话或者短信相互打趣、祝福一番，新年当晚就算过去了。

        考虑到刚成功加入华国籍、成为千代家一份子的梦野久作，千代柊虽然没有回家过年，但也在别墅给自家弟弟过了一遍本国的新年习俗。

        旧的一年过去，新的一年开始。

        对于千代柊而言这只是“新年”，而非她更为习惯庆祝的“春节”，所以流程也相对简单。

        倒是梦野久作兴致勃勃地给千代柊介绍了一番日本的新年活动，又借着自家表嫂的朋友、知名企业家大道寺家的大小姐大道寺知世的光，一路畅通无阻地去神社免费观光了一番。

        “小柊不来吗？”已经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如小时候一般温婉，因为木之本樱的关系与千代柊相识的大道寺知世还是习惯性地带着她的摄像机（虽然最想拍的人现在没时间来），镜头对准了正在打量神社周围的少女。

        “诶？参拜吗？”

        镜头内的少女因为她的声音回过头来，大道寺知世以她多年的摄像生涯担保，镜头记录下的这一幕符合所有青春期少年的悸动妄想。

        只是下一刻，少女又因为没兴趣地转回了头，“不是本国的神明，应该不会听我的‘愿望’吧？还是算啦！这种机会留给知世你们吧。”

        被她带来的梦野久作听了觉得有道理，但他忽然想起自己见过异世界的风神。

        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加之他从未试过，所以还是像模像样地摇动结绳、投入铜币，闭上眼许了个并不期待神明帮他实现的愿望。

        三人离开神社的时候，太阳正烈。

        不过冬日的暖阳并不刺眼，反而驱散了严寒。

        大道寺知世在将两人送回家前递上了贺礼，是现在正用得上的针织帽，一看就是自己织的。虽然款式简单，但一针一线都用了心。

        而千代柊也取了回礼送给她。

        也算是另类的心有灵犀，千代柊送她的是一段丝绸，上面的花纹繁琐，是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凑齐的织料。

        两人约好下次有空可以一起喝个下午茶，说些女孩子间的趣事，便挥手道别。

        大道寺知世身为大小姐自然是有人接送的。

        她上车时千代柊和梦野久作还在门口，似乎是等她离开再进屋。

        也是这个时候，大道寺知世不免回忆起之前给小樱庆祝生日时，听到的关于千代柊的话。

        「那天见到柊的时候，风牌差点儿自己出来了……从没有过这种情况。当初见到艾利欧、如果不是他主动召唤，卡牌们也没有反应啊。」

        「是‘小樱牌’出什么问题了吗？」

        「应该不是。」那时候，木之本樱露出疑惑又迟疑的表情，「我觉得更像是……因为喜欢？但和艾利欧与我的情况不一样。」

        不论是卡牌出现的问题，还是如小樱预感的那样、卡牌忽然产生了对千代柊的喜欢，大道寺知世都意识到千代柊身边发生了什么。

        卡牌并非第一次接触千代柊，可风牌现在却出现了“异常”。

        千代柊或许不自知、亦可能明知发生了什么故意没有提及，但正如她明知千代家只有千代柊一个女儿，现在又忽然多出个户籍上的弟弟却没有询问那样，无论如何，在当事人没有表明需要帮助、且暂时没有发现危害前，大道寺知世一向贴心地选择假装不知。

        这是属于她的体贴，也是她会成为许多人知己的原因。

        这些只有当事人知道的细节，是千代柊无法知晓的。

        不过即便知道，她恐怕也不会觉得困扰。

        被神明庇佑的千代家，被神明喜欢的千代柊，即便身边出现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异常，也只是补全剧本的小插曲，只会加深旁人的误会，对错误的关系越发确信。

        说起“误会”，就不得不提到“误会”的源头、马甲们的近况。

        虽说来自异世界，但对于新年的理解都是相似的。

        所以不论身处何处，能够自主行动的马甲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参与新年相关的活动。即便有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也会在当日露个脸，刷一波存在。

        首当其冲让千代柊头疼的，就是已经可以自主行动的温迪。

        老实说，千代柊在拿到温迪的资料时就觉得他会是个“意料外”的角色。

        明明什么都知道，但碍于各种考量假装不着调、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实际却光明正大地看着众人探寻真相的过程。

        看似参与其中，实则游离在外。

        可无法否认的是，在最为关键、决定生死的时刻，他会是最能信赖的战友，为你带来新的希望。

        他是千风。

        无影无形，又无时不在。

        ——即！便！如！此！

        他对摸鱼的执着也深刻得让看到影像回放的千代柊连连叹气。

        可靠不假。

        随性更不假。

        平日温迪虽然也混迹各大酒吧，但好歹也算是“完成工作”，没有闹得太厉害——这其中大概率是因为，即便是来酒吧消遣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原因给自己留一丝回旋的余地，也就是不会喝到不省人事、或者即便不省人事，那些人也没凑到过温迪身边听他唱歌讲故事。

        可是新年不同。

        悲伤的事情需要借酒消愁，快乐的事情就更能饮酒作乐了！

        温迪的人缘不错，酒吧里的常客都认识他。他们听过他的歌和故事，也乐于看他弹那些现代少有听到的琴音。

        现在新年，发现温迪居然也在酒吧，免不了寒暄几句。

        说着说着就敬起了酒，相互吹捧，一杯又一杯地满上也不稀奇。

        等过三巡，除了酒保，这群人都醉醺醺地趴在了酒桌。

        如果是千代柊，这时候就会及时停止。

        但没有如果。

        现在的温迪碰见酒、气氛一到，哪里会顾及旁的。

        回过神时，桌上的空酒瓶都快把人埋过了。

        也就是温迪的身份特殊，酒保被上面叮嘱过要特殊对待，不然一般的客人像他这么喝酒、还只用驻场还债，早就把人打包卖了！

        ——啊，应该换个说法。

        就是因为温迪知道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地放纵自己的“小爱好”，借着氛围痛快地喝了一场。

        “叮铃——”

        是开门声。

        酒吧门外的摇铃响了几下，接着便是极轻的脚步迈向迷醉的风神。

        “真是喝了不少啊。”少年的声音感慨，带着独特的用词，“酒的气味混杂到一起，我反倒闻不出原本的酒香了。”

        “嗯？这声音有点耳熟……”迷迷糊糊听到声音的温迪抬起头，“……啊，这不是万叶嘛！你也来喝酒吗？这里的调酒师手艺很棒哦！”

        枫原万叶瞥了眼朝他友好微笑、接着便擦拭酒杯，刻意做出回避姿态的酒保，微微点头便重新望向温迪，“多谢好意。”

        “但在来之前，我已经陪北斗姐喝了不少，现在还是算了吧。”

        “不喝酒怎么会跑这里来？”温迪嘀咕了几句，因为酒精微红的脸让他看着不像能正常交谈的样子，整个人醉醺醺的。

        说罢，他将挡住视线的酒瓶推到一边，开玩笑道，“总不是又来一个找我的吧？”

        哪知万叶并不遮掩地点了头，“我正是为此而来。”

        温迪听罢揉了揉脑袋，他帽子上的花也随之颤了颤。

        “可才过完新年啊……”温迪周身弥漫酒气，但在他放下手认命般回视万叶的时候，万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并未喝醉的清醒。

        “这回又出了什么事？”

        “先说好，别对我这个普通的吟游诗人抱有太大的期待啊。”

        “——昨晚。”

        万叶并不在意温迪的说法，比起说的内容，他更会分辨话中的语气，“船队成员在死兆星号行驶前往横滨的航线上，偶遇了陌生的船只……对方成员数十，每个都不是普通的渔民，身上带着血的味道，有点类似‘天领奉行[1]’和‘终末番[2]’给我的感觉，但又不能以此概括。”

        武者的气质、躲藏的作风、以及身上的血性……无论从哪个角度形容，都是令人不安的词汇。

        恐怕来者不善。

        “这种事告诉我也没……”

        “我只能‘判断’，但温迪先生的话，能做到的远不止如此吧？”

        万叶打断了他的推脱说辞。

        风神的身份早就半遮半露的现在，即便是原来没有猜到他身份的枫原万叶，也已经明悟温迪的真身。

        倒没增加多少对“神”的敬畏，只是被神投注目光的万叶，对注视着自己的神明总是多了点儿不同的心态。

        或许是审视。

        又或者他的话本就是凝光深思熟虑后，借由北斗的口拜托他说出的计划一环。

        “我猜，”在短暂的沉默中，万叶说道，“他们是‘逃亡者’。”

        如果是温迪先生的话。

        不仅仅是做出身份上的判断，更能掌握这群不安定者进入横滨后的动向吧。

        万叶的表情是这么对温迪说的。

        伤脑经呀。

        温迪将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对他而言这只是小忙，也属于凝光当初与他“交易”的一环，他不能拒绝。

        所以最后，温迪又给自己灌了口酒，含糊地答应了。

        待到两人都离开，一直避嫌没有靠近两人的酒保才停止了手里无意义的动作。

        他将手探下吧台的隔层，按下“停止”的按钮。

        保存，转发。

        两人异常清晰的对话录音，便传递到了某位组织首领的手中。

        新的风暴，或许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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