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愿望

“我这是……在哪儿？”
  樱子睁开双眼，第一眼见到的是头顶的蔚蓝色天空，以及脚下的海岸。一名身穿洁白长裙的身影站在海与陆地的交界。樱子莫名产生了熟悉的感觉，于是向她走去。
  察觉到樱子的到来，对方转过身。看到她的第一眼，樱子就确信，眼前这位粉色长发，拥有令寰宇为之倾倒的容貌的少女，就是一直以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花川原？”
  “就知道瞒不过你，樱子……”
  粉发少女的脸瞬间变红了，她低下头，紧紧捏着裙子。
  樱子急忙问：“花川原，你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还是说这才是原本的你？”
  “我们都被月之神带进了祂的领域，”花川原说，“而且我们都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诶？”
  樱子赶忙低头看去。海面倒映出的，是一个黑色头发，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少女。
  “现在，我们对彼此再不会有所隐瞒了。”花川原笑道，同时向她伸出手，“一起走吧，樱子。”
  “一起……去哪儿？”
  “走完最后的旅程。”
  -
  两人手牵着手，行走在海岸。樱子一路上都低着头，仿佛不敢看身边的少女。
  “樱子。”
  “诶？怎、怎么了？”
  “对不起，我的确向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
  “没有，我能理解。反倒是我，弄出这么大的麻烦……”
  花川原微微一笑：“但是这一场战斗也让我们更加了解彼此了，不是吗？”
  “可是你明明有杀死我的机会，你却没这么做。”
  “我当然看出你的想法了——你表现得无比绝望，被月之神吞噬，实际上就是为了把祂的力量转移到你的身上。同为令使的我，有足够的力量打破影色妖精的诅咒并杀死你。战斗中，你有意削弱月之神的力量，就是在期望我能战胜你。等你死后，附身在你身上的月之神也自然会重新陷入沉睡——你想用自己一个人的牺牲，换来所有人的和平。”
  “别、别把我说的这么伟大啊！”樱子的脸变得通红，急忙说，“我只是想到了这个理论上最合适的方法罢了！再说，我这些年被你照顾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一次报答你的机会嘛。”
  “如果你的报答需要付出生命，那我宁愿不接受。”
  “花川原……”
  不知不觉中，两人走到了一处体积不大却很精致的宫殿。花川原推开门，只见宫殿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钟表。
  “那就是月之神的‘神性’，”花川原解释道，“我们即将迎来祂的判决。”
  “那座钟表代表了月之神的神性？那月之神是否拥有人性呢？”樱子问。
  “当然，她一路上都陪伴着我们。”
  “诶？”
  花川原笑了笑，走到钟表面前。樱子跟在他身后，观察四周——宫殿的墙壁上有各种各样的画作，画风却有些熟悉。
  “那些都是幻想绘本的作品。她是天使中绘画能力最强的，而且更接近于人类的审美。”
  “你该不会说，她也是我们在旅途中见过的人吧？”
  “嗯哼。”
  “啊啊啊，别谜语人好嘛！”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钟表旁——原来是花糸琴。
  “小琴？！”
  “呃，请允许我重新介绍自己。”女孩优雅地鞠躬，说道，“我是月之神的‘人性’一面，名为谒月的天使。”
  “就是你变成小琴的样子，一路上都跟着我们？”樱子喊道。
  “准确的说，是从你们离开霓虹开始。由萝把我喊来替代她的妹妹，是为了保护那个女孩。现在，她的妹妹估计在新秋原市的家里玩游戏呢。”
  “由萝？”
  樱子看向花川原，“这是……你身为天使的名字？”
  “嗯。”
  “好神奇。虽然我们已经相处这么多年，这一刻却感觉第一次认识你。”
  “因为我必须隐瞒身份嘛……”花川原笑得很勉强。
  “好了好了，”谒月清了清嗓子，“既然两位已经到达此地，最后的审判已然开启——由萝，我最信任的令使，请你把行走于世间多年所记录的人类罪行呈现给我。而我将履行神明的权力，给予人类相应的审判。”
  “什么？审判？”樱子愣住了，“难不成你们天使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消灭人类？！”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谒月的态度出奇地冷漠，“正如人类对其他低等生物的所作所为一样。”
  “怎么会这样……”
  本以为自己和花川原已经战胜月之神，解决了最大的危机。没想到花川原还背负着这样的使命。樱子看了看由萝，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很明显，她早就料到有这样的一天了。
  由萝沉默半晌，然后抬起头，给出了回答：
  “很抱歉，谒月，我并没有记录所谓罪行。”
  “……我就知道。”从谒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是我有你想要看到的答案！”

  说罢，由萝转身对樱子说：“樱子，你带着你的那本事件簿吧？”
  “什么？什么事件簿……”
  “我知道你随身携带一本事件簿，会把和我一起调查各种委托的故事记下来。我想，这本事件簿，就是我交给月之神的回答。”
  “哦，真的吗？”谒月饶有兴趣地盯着樱子，“被影色妖精诅咒的人类，你真的有足以使我改变观点的故事？”
  同时被两个人注视，樱子羞红了脸。由萝抓住她的手，鼓励道：“放心吧，樱子，不管怎样，那就是独属于我们的故事啊。”
  于是，樱子拿出了那本事件簿。谒月接过事件簿，低头阅读——
  -
  这是一个有关“愿望”的故事。
  不同的人，面对难以实现的愿望，难免会寄希望于虚无缥缈之物上。而天使给了他们这个机会。这些人在实现愿望的道路上，也呈现出了各种各样的姿态。
  有的人，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自己追求的愿望只不过是一场误会。一切恩怨伴随着迟来的理解而烟消云散。
  有的人，为了自私的愿望不惜欺骗所有人，甚至让自己被人遗忘，哪怕一生所求注定是虚幻。
  有的人，愿望仅仅是活下去，这条道路上却沾满了鲜血。结局注定要为过往的罪孽付出代价。
  有的人，从一开始就预见了结局，即便如此也要拼尽一切，独自承受不祥之兆，把未来留给后人。
  有的人，哪怕心怀善意，试图以一己之力拯救所有人，也注定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随风而逝。
  -
  不知过了多久，谒月终于把本子合上，却没说一句话。
  “……谒月？”由萝问。
  “嗯？啊，的确是一些有趣的故事。”
  “所以你的回应是什么？在见识了所谓‘人类的罪行’之后。”
  “…………”
  “你的沉默并非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是不愿意承认。”由萝走上前，说道，“那么，就由我——由萝，月之神的令使，代行月之神意志的天使——来宣布这场审判的结果吧。
  “在我生活在世间的这段时间，我见过了许多人，试图摆脱过去的人，在现状里挣扎的人，渴望走向未来的人。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表达了对于‘愿望’的追求。我们无法用简单的一句‘人性本恶’或是‘人性本善’去定义人类。换句话说，人性是复杂的，只要相信存在于历史的一丝可能性，人类和天使，一定会迎来相互理解，共同前行的那一天。
  “综上所述，这场审判，此刻不会到来，并且永远不会到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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