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孤勇

孤夜无人伴，唯风自吟。绿野湖的夜，很静，静到让顾秋凉起伏的心绪逐渐平息，像泛了一夜涟漪的湖面逐渐归于沉寂……

        他就这样坐在那，想了一夜。

        顾舒忱接到陆瑾嫣的电话时，顾舒忱还在外面和同学打游戏。知道他哥和父亲吵架了，多少难以置信。顾秋凉不是会跟人吵架的性格，要真吵起来，说明事态严重。

        于是，他和陆瑾嫣找了顾秋凉一夜。

        而顾秋凉回复顾舒忱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六点。顾舒忱赶到绿野湖时，顾秋凉正蹲在许愿池前，右手浸在水池里。顾舒忱试着伸手进去感受一下水温，冷飕飕的，令他不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哥，你在这待了一夜吗？”

        顾秋凉面不改色，淡淡地回了一个“嗯”，看都不看顾舒忱。

        他没见过顾秋凉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想跟父亲吵了一架后会这么挫败吗？

        顾舒忱难免担忧：“会感冒的。”

        顾秋凉毫不在意，平静又冷漠：“巴不得。”

        都抵不过心寒。顾秋凉感觉不到冷风，反而觉得风更暖，起码它是围绕着他转的。

        “妈妈跟我说，你跟……”怕顾秋凉伤心，顾舒忱没敢提漂亮姐姐，“你分手了。”

        还是淡到极致的“嗯”。顾秋凉并不想搭理，但顾秋凉又没有发火。哪怕宣泄出来说一句“你闭嘴”都会比他现在这样让人觉得舒服些。

        无疑，顾秋凉受到的打击太大，却在硬抗，不愠不火。

        “哥，你可以不喜欢她吗？”顾舒忱谨慎地问顾秋凉，“这样就不会伤心，也不会跟爸妈吵架。”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顾秋凉能放下。

        顾秋凉淡然的面色有了一丝改变，摇了摇头，眸色微微发沉：“你没在意过一个人。”

        顾秋凉不是没放弃过，没在一起前，他试过不再找林清落，让她成为过去抹不掉的光，远观就好。可是，顾秋凉不知道何时开始，林清落像毒一样浸入骨髓，根本解不了。

        “世间有很多人，分了手，依然可以跟别人牵手拥抱，最后在一起的大多都不是最初的人。”顾舒忱说的不无道理。只要他放下就好了。可执念根深蒂固，他拿什么抽离？只要一触碰那根刺，他就痛不欲生。林清落没有给他一点喘气的机会，以至于后劲很大，直到现在都没缓过来，连周围的空气都稀薄得要命。

        “我没有办法忘记。记忆太深刻，苦乐不均。我看什么都有她的影子。”顾秋凉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带着微哑的质感，鼻音很重。

        顾秋凉以为自己可以潇洒地放手，谁还没失恋过。可每一次都被拉回那段梦一般让他迷恋的时光，顾秋凉经历了无数次梦起梦落，最后随镜破碎。他宛若从高空坠落谷底，摔得体无完肤。

        “可你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要分开？这都不像你了，哥！”顾舒忱不理解顾秋凉在挣扎什么，既然在乎，那为什么要结束。

        顾秋凉愣了一下，缓缓站起来，神色凝重，看向顾舒忱苦笑，极尽无奈地说：“我也想挽留。可是她宁可答应我的无理条件，都要分手。”

        “那我去找姐姐问个清楚。”顾舒忱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顾秋凉拉住顾舒忱，皱起了眉头，质问：“你去哪找？连我都联系不上她。”

        顾秋凉说出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结果就是，顾秋凉很被动，连想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顾舒忱也陷入了迷茫。顾舒忱忽然明白了一点，没有什么比不告别就离开更致命。

        这时，陆瑾嫣也赶过来了。“秋凉，你让我担心了一晚。”陆瑾嫣看到他们两人在拉扯，不管是不是争执，第一反应就是先把他们分开。但是在碰到顾秋凉的手时，感知到了丝丝凉意，惊诧：“手怎么这么冷？”

        顾秋凉躲开了陆瑾嫣要抓他的手，重新回到石英台坐下，一言不发。

        顾舒忱只好安慰陆瑾嫣说：“妈妈，哥他没事。”

        陆瑾嫣蹲在顾秋凉的身前，关切地说道：“秋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不回家吧？你爸是做得不对，可是你也不能意气用事。”

        “连您也觉得我意气用事了吗？”

        “不是，你没有意气用事。你应该生气。但不能让自己在这受冻，生病了怎么办？不回家你能去哪呀？”

        “我不知道。”顾秋凉摇了摇头，哽咽道，“所以，我才难受，好像离了家，就一无所有。我凭什么觉得能让清落一直喜欢我呢？”他意识到了更深的问题。

        陆谨嫣没想到顾秋凉会那么想，似乎她的关心变成了负担，让顾秋凉开始自我怀疑：“秋凉呀，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喜欢她，也支持你们。”

        “可爸爸为什么不同意？我好不容易让她喜欢上我。因为经历过那些不顺，她在意任何一个家长的看法甚过于我，所以我不敢带她见你们，害怕你们反对后她要放弃我们的感情。”

        顾秋凉只让林清落见了一次陆瑾嫣，但没有把林清落带到家里正式跟家长见面，就是因为他在害怕那个不确定因素让他们的感情破裂。可是，根本没到那步，顾秋凉自己就被提分手了。

        顾秋凉以为一切都可以慢慢来，等他拥有自由选择的能力后，就会征求父母的同意。他把所有都规划好了，却错漏了一步。

        为什么是这种局面？

        顾秋凉的表情越来越痛苦，让陆瑾嫣揪心：“对不起，你爸爸太过理性，做事更是雷厉风行。我们没跟你商量过就擅自行事，是我们的失责。但希望你记得他的好。”

        “我知道他为我好，可是，为什么要用这样惨痛的方式？我可以做得更好，也一直在努力啊。”顾秋凉再也蓄不住泪水，低下头，无声流泪。

        陆瑾嫣站起来抱了抱顾秋凉，拍他的背安慰道：“我从来都相信自己的儿子很优秀。妈妈只要你开心。如果你放不下，那就重新振作起来，把她找回来吧。”

        顾秋凉在陆瑾嫣的怀里点了点头。

        顾舒忱站在一旁看着都难受。按照他哥的性格，绝对会找那个姐姐。

        回家后，顾舒忱等陆瑾嫣离开后才弱弱地忏悔：“哥，对不起，我没理解你。”

        顾秋凉躺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顾舒忱，枕着自己的左手，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又没怪你。”

        顾舒忱松了口气，走近，单手撑着，右腿跪在床上，探身去看顾秋凉，使得床因为重量软塌了一些:“你真的没事吗？”

        顾秋凉察觉到了动静，彻底没了耐心，往后翻身坐起，眼神想刀了顾舒忱，漠然地回答：“你再看就有事了。”

        说着，顾秋凉活动了一下被枕累的左手。

        顾舒忱警惕地往后退，他意识到自己在挨揍的边缘试探。

        顾秋凉向门口处扬起下巴，希望顾舒忱识趣点：出去，把门带上。

        顾舒忱本能的求生欲提醒他该撤了，于是抿唇，空咽了一下，轻声说：“那你休息吧。”气都不敢喘地走出去，关上门的那刻才舒了口气。

        在那之后，顾秋凉因为实在难受，试过酩酊大醉，但也懊悔不已。醉态后，就更想林清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更是想到林清落会因此失望的表情，他放弃了颓然。

        一个人要颓废只在一瞬间，但也会误了终生。一生很漫长，他总能找到林清落。就像当初追她，赤诚也孤勇。他并不需要酒精麻痹也能让心冰封沉寂下来，只是整个人变得空虚。

        为了不想她，顾秋凉用大把时间钻研学习，硬着头皮消化晦涩难懂的外文，不断做项目，不停参加比赛。他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别处上，日程安排得满当，每天都是精疲力尽。

        但他还是不时梦到林清落，她顾盼对他笑时的画面映在脑海，让他沉醉。醒来却总有落差，让他感到窒息。他期盼她回来的那天。

        可是一想到他的生活没有了她的踪迹，就慌张焦虑。

        顾秋凉试过联络林景旭，可就连林景旭都没有她的地址。林清落是得多绝情，才做得到断掉固有的人际，一个人闯荡生活。

        后来，经由林景旭找他爸爸询问得知，林清落去找过自己的母亲和妹妹。但她们给的是旧有地址。当顾秋凉真的找到北葵的小租房时，她们三人已经搬家了。他的希望再次落空。

        顾秋凉望着北葵天空遐想：即便处于同片苍穹之下，他想找到她，亦如海底捞针。

        无论在哪，于他而言，有她才是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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