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短短的时间里，梁鲲毅还没有来得及带着妹妹‘征战四方’，她小妹妹就病了。小女儿这病起得突然，宋仪夫妇被吓了一大跳。

        小小的一个人儿连日迷迷瞪瞪，不思饮食，还没有胖成白团子就先瘦了，可不就特别吓人么。

        望着最近越发安静，大声一点的哭声都没有，只会哼哼唧唧的小女儿宋仪夫妇心里难受极了。二女儿持续低烧，简直烧到了老父亲的心里。

        宋仪流浪过好几年，这天下世间给他一寸安稳落脚地的目前只有梁家。与他宋仪互生情义的是梁家三娘，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只剩两个女儿。

        最近宋仪全副心神扑在照看他的孩子和他的东君身上，具体怎样心情复杂、担惊受怕他怕是也描述不来。

        丑巴巴的小孩子奶吃不进，药也吃不了。看着孩子这样，梁家一家子都很担心。梁老家主尤其不放心，他无心处理杂事延长了居住在浩然居的时间，想就近看顾女儿和孙女。

        梁立每日叫了大夫过来给小孙女诊脉看病，他不想打扰女儿修养，看小孙女都是每天偷偷去瞧几眼。

        家里长辈无心杂事，家里几个小郎君的教导约束和家里事情就落到了梁士真、梁士敏两兄弟身上。孩子大伯娘江桃也一直住在浩然居不敢离开，一心一意顾着父亲和小妹一家的日常生活。

        小女儿这病起得突然，不知道孩子之间会不会相互传染。梁鲲毅也只有3岁，宋仪夫妇只能把大女儿鱼儿拜托给大嫂江桃帮忙照看。

        大人的各种烦心，生病的小东西是不知道的。她作为一个小婴儿她只能躺在摇篮里感受自己反常的体温。

        她模模糊糊知道发热大约是神秘力量的影响。这种情况一般只要跨过一个关隘就没事了，而且还会获得大大的好处。但是关隘这东西具体在哪里她又不知道。身上不舒服，她就不想花力气闹腾，只是稀里糊涂地躺着，间或哼唧两声。

        梁士玉还需修养，宋仪并不敢让她多操心，小女儿睡不苏泰老是吭叽，他就自己抱了女儿在屋子里转圈哄。

        “小家伙瘦了好多。”梁士玉靠在床榻上也没睡。孩子病了当娘的怎么睡得着呢。

        宋仪看着怀里闭着眼哼哼唧唧的女儿说“以前，听外面的老人家说取个名字可以镇一镇。”

        “你信？”巫蛊鬼神在这个世界极受敬畏。梁家人不同于其他人，他们信又不过度依靠，他们敬又不特别畏惧，因为家里有些山里亲戚让他们对‘神’的感官十分复杂。

        梁家孩子一向健壮少有夭折的情况，梁士玉这会儿也想不出来孩子怎么突然就发热了。

        “实话呢我不太信。不过还请东君给孩子取个名叫一叫。安一安我的心。”孩子吃不进药。宋仪这会儿也只能想到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镇一镇？外头的法子……与神鬼巫术沾边……这法子聊胜于无，孩子的名字梁士玉原本不想草率定下。

        “阿郎。”梁士玉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才叫宋仪。

        “嗯？”宋仪抱着孩子走到床榻边。

        “与你只有几年的缘分。这两个孩子我都想好好养大。老大鲲毅好好养到了三岁，小名鱼儿是你取的，大名是我取的。我那时候就想她如鲲鹏一般，心性坚毅。”

        宋仪在屋子里抱着小女儿又开始踱步。屋里安安静静只有梁士玉的声音。

        “二娃本来想等满月让你取个大名。现在这么个情况也不用等了。我想着以后，她小名叫阿留吧。鹤郎也行，取留下和长寿之意。大名就叫鹤鸣，梁鹤鸣。鹤，常有松鹤延年长寿之意。”

        “好。”名字取个寓意吉祥，宋仪一口应了下来。

        门外寒风呼啸，飞雪漫天，门里夫妇俩一人一声叫着：“阿留…鹤郎……阿留……鹤鸣…梁鹤鸣”。

        夫妻俩就这么鹤鸣、阿留地叫着。几日后，孩子果然退烧了。孩子能吃下东西，能睡安稳了，宋仪梁士玉才算松了一口气。

        经过这一遭梁鹤鸣算是跨过了关隘。她与这个世界有了更深的联系。

        大名梁鹤鸣、小名阿留像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印记，又像是牵连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

        小婴儿能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不舒服了好些天，梁鹤鸣这会儿只想吃好、喝好、睡好！

        大约真的吃好、睡好了，小婴儿见风就长，一月时间，眼见着她胖了，眼见着她脸色红润。

        家里人都围着这小东西稀罕。梁鹤鸣童鞋虽然看不清家里人的脸，可是根据每个人模模糊糊的影像她还是得出了这家人真多的结论。这家人人丁兴旺、家庭和睦她就很满意。

        梁鹤鸣身体大好，将养得不错，小家伙还长胖了。长辈们算算时间恰好碰上满月家里人决定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看着小东西这么精神。我算是安心了。”孙女病几日梁老家主也上火了几日，现在孙女健康他心里高兴。

        “阿留出生，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前些日子过来，孩子生病不能抱出来。我常年咳嗽也不敢进屋。怕把病气过给小孩儿。”因梁老家主抛下庶务一直住在女儿家里，梁士敏一直很忙。要管理几个臭小子又要处理家中庶务，好在有他大哥梁士真一起分担。好不容易上回山，几次都没见到小妹和侄女，只能陪他爹说会儿话。

        “咳咳，老幺今日满月。你这二伯可带了好东西来。”梁老家主故作严肃。

        “自然是带了。”说着梁士敏拿出一套玉饰。

        “二伯给了礼物，大伯呢？”老家主笑呵呵地调侃自己的长子。

        “怎么会少了老幺的，这全套金饰都是她的。”梁士真摸了摸梁鹤鸣肉嘟嘟的脸颊。

        “四郎，你可是当叔父啦。礼物呢？”老家主为难起儿子来一点都不客气。

        “阿爹。我可没有哥哥们阔气。哎……没钱……哎……侄儿侄女还多。看在我这么穷的份上，这只金锁给老幺，老幺不要嫌弃哦。这是叔父自己打的。同家里的金匠学了好久呢。”

        老四搞怪的唉声叹气逗乐了一家人。

        金锁做工粗糙，分量十足，和她小叔父一样敦实、实在。梁鹤鸣也着实被她四叔实心实意的金锁为难了一把，满月的小娃戴着有点重。

        冬日天气寒冷，连日大雪，大雪封山，给梁家目前的老幺梁鹤鸣过满月时候正好。

        为什么说大雪封山的时候最好呢？

        因为传说中冬季雪越大落在地上的福气越厚，是不可知的力量对世间生命的馈赠。这个时候庆贺小孩子满月会得到祝福。

        再说了即便没有祝福一家子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锅子也是好的嘛。家里长辈是不会吝啬给予新生儿祝福的。

        梁鹤鸣扒拉着金锁表示不满，她爹给她取下来才满意了。

        雪落满山，福气厚重。梁鹤鸣今天脑子特别清明，听着家里人说话，她是有一点模模糊糊懂了大家的意思的。她怀疑……她会不会以后是个天才？语言天才？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满月就能懂一丁点意思。

        只是到底太小，梁鹤鸣精力不济。

        好在她也知道今天是好日子，有好事。为了节约‘耗电’，小人儿安安静静由亲娘抱着。到了哪个人手里都乖乖的，等大家都稀罕够了，她才加了餐，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小家伙睡啦？”江桃从外面进来小声问。

        “睡啦。”

        “那到隔壁厅里煮肉吃吧。肉骨头、肉丸、肉片都准备好了。有汤锅，也可以自己烤肉。”

        “我要自己烤鹿肉。”二虎。

        “我也要。”梁恩瓕（小名：山君，梁士敏的儿子）

        “嫂子，有没有辣锅子？”梁士安。

        “有，有。都有。你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行啦。都小声些。别吵着阿留。都跟我过来。”梁老家主假装严肃的带着一群儿孙往厅里去了。

        “他们吃他们的，我特意让厨房给你炖了鸡汤，最是滋补。炖鱼、菌子、肉片和丸子都是滋味足足的。小妹一会儿好好尝尝。”

        “终于可以吃顿好的啦。”最近也没有亏着自己的嘴，梁士玉还是觉着平时的饭菜更好吃。等可以吃辣锅子了才是真真的解脱。

        姑嫂俩说说笑笑也去了厅里。

        吩咐仆人看好小女儿，宋仪废了些力气把黏在婴儿床上的大女儿抱了起来，不顾她对妹妹的念念不忘、依依不舍直接抱去侄儿们烤肉的地方。小孩子吃不了多少，看着大孩子们烤肉也有趣。

        “我抱着妹妹。姑父放心用午饭。”梁恩璋小心地接过三岁的堂妹抱好。

        “多谢大虎。”宋仪，在外面也可以说一声‘天生巨力’。可他女儿是个天生神力，长得比寻常孩子高大健康，还比较活泼。多抱抱就比较费手臂。有人接手女儿的喂饭工作他也抽空清闲一下。

        “阿兄我也要烤肉。”梁鲲毅习惯地指挥这个大哥。

        “好。要烤什么肉？”

        “就是……肉。大块的。”

        梁恩璋看着小叔和两个弟弟架好的烤肉，鸡肉、兔肉、鹿肉都有“嗯。那烤兔子肉？烤鸡肉？”

        “都要。”梁鲲毅不是个客气的。

        “二虎，加一块兔肉和鸡肉。鱼儿妹妹的。”梁恩璋吩咐自家弟弟也很自然，转头又哄梁鲲毅“鱼儿饿了。我们先来坐好，吃热热的锅子涮肉。好不好？”

        “好。”

        “小叔。给烫点好克化的肉。”梁恩璋抱着堂妹坐到了自己小叔边上。

        “你这么大个子。太占地了。坐那边去。”

        两人都随了家里的好体格，十几岁就身材修长、虎背熊腰。梁家饭桌大也不挤，梁士安就是不想挨着比自己大三岁的侄儿。

        “小叔真是小心眼儿呀！我把新得的弓箭送你。你不赶我走呗。”梁恩璋眨了眨眼睛。

        “咳咳……你小子怎么可以说长辈小心眼儿。”

        “叔父，大虎有错。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梁恩璋哄惯了家里年纪小的张口就来。

        “大红，给我们鱼儿舀一碗米饭。多烫点她爱吃的菜。”指使了服侍的仆人大红，梁士安专心涮肉“我总是做叔父的，这块猪肉先给我们鱼儿。鱼儿要吃饱饱，长高高。”

        “嗯。”梁鲲毅小朋友看着碗里的肉肉无暇他顾。

        肉稍微凉凉一点，梁恩璋也不敢多放蘸料，只放了一点，就小心地喂给堂妹。

        “还要。”吃在嘴里，看着锅里。

        “鱼儿啊。我给你说啊，肉熟不了那么快。你要慢慢咀嚼才能品出滋味。”上桌还没有吃上一口，梁士安觉得好饿。

        “小叔，肉…肉。”

        对上侄女萌萌的大眼睛，梁士安烫的第二筷子肉也到了侄女碗里。

        “哎～当长辈真不容易。”梁士安嘀嘀咕咕。为了自己的五脏庙梁士安叫来了边上的仆人“这么个锅子。我们这么多人，什么时候能吃饱？有另外专门煮肉么？”

        “四郎君。自然是有的。只是大夫人吩咐等大娘子吃饱了再上，以免小孩子看见了多吃，吃多了积食。”

        “嗯。知道了。”

        说话间第三块，第四块……肉都进了梁鲲毅的碗里，当然还有肉汤煮好的蔬菜。

        “大虎，你先喂鱼儿吃饭。我去去就回。”脚底抹油梁士安溜了。

        “哥，小叔去哪儿？”二虎看着梁士安离开背影的问。

        “好好吃饭，看着点山君。一会儿有小叔照看鱼儿。”

        “哦。”听这么一说梁恩瑾就知道小叔干什么去了。

        乌象村这边的人虽然普遍力气大，但是像梁家人这样非比寻常的天生神力还是少有。

        梁家的仆人都是后来从外面陆续购买的，哪个地方的都有。家里有仆人力气很大，也有仆人力气不大。力气大的不一定适合照顾小孩子。

        梁家的孩子小时候就多是天生神力，照顾起来比较危险。被不懂控制力气的小孩子打一下，会出大问题。因为这个缘故，梁家虽然奴婢仆从众多，但是照顾年纪太小的孩子基本是梁家人自己亲力亲为。

        “阿兄。真厉害。鱼儿在你边上吃饭都乖了不少。”二虎想着上次被堂妹打的那一下心有余悸。

        “鱼儿会自己吃饭。你不逗她，她自然乖乖的。”

        “阿兄也喂过山君吃饭呢。”吃着涮肉梁恩瓕感叹。

        “大兄，还喂过小叔父吃饭呢。”梁恩瑾和梁士安同一年生，梁士安只比他大几个月。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小时候经常一个碗里抢饭吃。

        “行啦。那时候只觉得会吃饭的小娃娃有趣。才学着阿娘喂你们吃饭。你快别说了，叔父听着要不高兴了。”想着一直暗恨自己比侄子年纪还小的小叔父，梁恩璋就想笑。

        “哼！我是不会忘了鸡腿之仇的。”二虎和小叔小时候不可言说的黑历史之一：两人经常为了肉大打出手，最后灰头土脸收场。

        别看梁家孩子都长得比较快，看着大人一样，到底年纪还小，小孩心性。

        梁士安躲在后厨房毫无愧疚心理的一个人吃着锅子。各种肉各种蘸料都满足地吃了一大堆，梁家人胃口好、不忌口、不挑食。

        “嗯。不错。厨下的手艺越来越好啦！我得留点位置吃烤肉。”

        “多谢郎君夸奖。”一群厨房仆人站在一边。不管看几次，梁家人的胃口真是让人惊叹。

        这些大胃口一般人家还真的养不起。

        “算算时间，鱼儿大约是吃饱了。我过去带她出去玩。不用担心她看见多多的肉闹着要吃。你们把烫好的肉、菜都端上去。那么个锅子他们几时才能吃饱。”说着梁士安站起来理了理衣裳往前面厅里去了。

        “好大的胃口……”

        “哎呦～不愧是四郎君。”

        “才十五就这么高，以后还要长个呢……”

        不理厨房的仆人怎么感叹惊讶。梁士安拿了烤好的鸡肉、兔肉抱了梁鲲毅到暖房玩。

        少了粘人的小鬼头，梁恩璋几个兄弟也甩开膀子放心吃。不多时，桌上的肉菜就没了，仆人们端着满满的熟肉摆上桌，菌菇，新鲜菜也不能少。

        浩然居对比外面的世家大族修建的富贵庄园——那是不能比。依山修建的房屋掩映在苍松白雪之中也别有一番意趣。家里夏日纳凉的清凉台阁不少，冬日观雪赏景地暖阁自然也是有的。山上早就有了积雪这时透过水晶玻璃看出去大雪纷纷，玉树琼枝，远山如画。

        赏景是不可能赏景的，梁士安让侄女坐好。他自己放好烤肉，也不用跟来的仆人帮忙，细细的用刀片下最鲜嫩可口地递给梁鲲毅。

        “鱼儿。烤肉好吃吗？”

        “好吃。”

        “哎呀……真的么？小叔也想吃。”

        “这个给小叔。”孝顺的侄女给她小叔递了一根鸡腿。

        “鱼儿真乖。”梁士安满足地吃着侄女孝敬的鸡腿。

        年仅十五岁的叔父毫无心理负担的教侄女“鱼儿。吃烤肉要用手拿着吃才安逸对不？”

        “是！”大侄女响亮的应和。

        “做人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不对。”

        “哪里不对？”

        “爹说要配着消食的甜汤才好。”花猫一样的梁鲲毅纠正她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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