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思

我的名字是q，时间之船“文杏馆”的家务机器人。

        大家还不知道什么是“时间之船”吧？让我来解释吧！我们身处的宇宙是一条尚在混沌状态的大河，它的支流是各种不同的世界。这条河飘满了各式的船，每条船的形成都有不同的原因，“文杏馆”也不例外，它是小主人的回忆形成。

        一旦有了船，如果不想沉没在河底，必须作永久的航行，而燃料就是情感结晶，无拘于任何生物。由于船与船主关系密切，一般来说，船主的食粮也就是燃料。不要看小主人长得矮矮的（艾理：？），我们至少航行了有十、十一个年头了！

        时间之河里还有大量的“……”，与考古学的名词不同，它通常的形态是布满白色碎石的洞窟，所以得名。由于某种特性，时间之河的支流会碰撞融合，每次碰撞落下的碎片会在“……”里形成奇物。

        我们理解就是奇怪的物品！（艾理过去给了它的金属脑袋一巴掌。）

        有些奇怪的物品不被一些支流世界所容许，如果要带进去，得靠船！于是，船主与放置在船里的奇物会产生联系，当船主将奇物出售或赠送给可以产生食粮的人或者生物，与之缔结契约，获取情感结晶，以维持运行。如此便形成循环。

        时间之河不允许逆行，只能前进。当一条支流的流速趋于平稳，时间之船可以选择停泊在某一时刻，进入到该世界，成为世界的拼图之一。可有些支流世界会诞生出世界意识，当世界意识太过庞大，如若冒犯就会被驱逐，因此也要小心行事！

        一旦失去了燃料，或者船主本身厌恶了航行，那船就会立刻被时间之河吞噬，我们也称之为沉没，如果遇到意外也有可能沉没，真是危险！

        那么，时间之河的终点是什么？至少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十分忧伤地举起了手）

        说了这么多，大家也饿了吧！欢迎来一份烤紫菜~

        “爸爸，这个机器人会说故事！”

        “一个人工智……智慧生物。”

        正处于对世界产生好奇的年龄的幼儿们，围着用萌萌的电子音讲述着故事的家务机器人，而此时，想出全自动烤紫菜机器人一计的艾理就站在旁边，周日的跳蚤市场，开幕！

        六点钟，唐西京被抓了壮丁，开着他的好车过来，将艾理和家务机器人送到红枫路的跳蚤市场。本来跳蚤市场是西方国家对旧货市场的别称，可不知市场管理部门这么有才，直接起名“跳蚤市场”，真令人啼笑皆非。

        红枫路的跳蚤市场很有名，说是旧货市场，更像一条定期开放的商业街，以往杂乱无章的摊位经过整理，现成了一台台装饰成古朴马车或铁皮小火车的流动摊车，每隔一段距离就有超大个的垃圾桶供游客使用，以保持街道的干净。一旦到了枫树叶转红的秋天，这条路还会变成赏枫胜地。

        “阿尔忒弥斯”号转给艾理是一台铁皮小火车，用纸板修饰的车身是亮丽的鲜红色，除此还有黑色的车轮与金色的汽笛，好似一个正在站岗的胡桃夹子士兵。艾理提前跟管理处说明除了杂货还有烤紫菜，对小车做了调整。

        文杏馆有四架家务机器人，分别是t、q、k、m，有着大脑袋（屏幕）、红色眼睛（指示灯）、圆形的身体和修长的二肢（底部是滚轮），具备十三岁人类幼崽的智慧，特别为每次做家务都会节外生枝的艾理制造。

        可能是q比只会下泡面的艾理能干得多的缘故，一出现就吸引各方注意。隔壁卖自制狗饼干的摊主摆好货物，拿出手机嚓嚓嚓地拍个不停。

        艾理就真打算拿小零食来吸引人气，电烤炉里烘好，涂抹了油和芝麻的大片紫菜就卷在薄而长的冰淇淋蛋托里，足够便宜。随着时间推移，每个携着自家小朋友来逛街（gai第一声）的家长都会掏出零钱，一支两支的买。

        “您的烤紫菜，请接好！等待的时间可以看看杂货~如是电子支付请扫二维码，现金支付的纸币请放到我的口袋里~”

        幼儿们围着q发出快乐的笑声。只是妙计似乎遭遇到阻碍，大家都关注q去了，明明艾瑞克长得那么帅，站在摊前，这么适合当摊草，硬是没人肯转个身来杂货区看一眼。

        艾理：“小克，天理不公！”

        不得已给自家主人充当看板郎的艾瑞克：“……我比您大，谢谢。”

        看紫菜消耗得快，没过多久，艾瑞克就要去补货。刚走，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夹在“烤紫菜，1块钱1份”里分外醒目，“老板，你的玩偶怎么卖呀！”

        库房的奇物里不乏形形色色的物件，区别是好分辨与不好分辨，这不，摆放在前排的东西就很好分辨——它们是玩偶、中号、多种动物。再前，则是声音的主人。一个上了年纪、身材微胖的城市妇人。她的右手正牵着一个方头方脑的小男孩。

        “你说话呀！”

        “抱歉，这些玩偶是特别折扣价，四十五！”见对方有些不悦，艾理连忙站起来。

        “什么折不折扣，二十！卖不卖？”

        经验不足的摊主在手持屠龙刀的顾客面前甘拜下风。

        “唔，早知道这么嫩，我就开个十块！”

        “……”喂。

        “囝囝！你快挑一个，挑个好看的！”中年妇人拣起一只金黄鬓毛、如向日葵般蓬松的小狮子，朝小男孩晃了晃，“这个好看吗？”

        5岁的小孩子已有了表达的概念，小男孩却表现得很安静，无论中年妇人怎么挑逗，他都抿着嘴，不说话。

        “怎么，还在跟姥姥生气吗？”中年妇人用自己惯有的、养小孩的经验，扯大嗓门说话：“你这孩子可真是犟……妈妈要去工作！不能天天陪着你！爸爸？我哪儿找你的爸爸，几年了！都没回过来！”

        说着，把金毛小狮子往小男孩怀里硬塞，哄着：“多好看，不要跟姥姥生气了！好不好？”

        小男孩抗拒地推开了金毛小狮子，不要它。

        “让他自己选嘛！”艾理在旁边搭话，指着一只头戴毡帽、裹着墨绿格子外套的小熊，温和地问：“它好不好？”

        “这也太丑了吧！你的玩偶里最丑的就是这只！”中年妇人率先嚷了起来，可是，一声清脆的“好”，让她的脸色变得难看。

        “不了，囝囝，来，看这个小狮子！”

        良久，艾理顶着幽怨的视线，将墨绿小熊递给了小男孩。中年妇人还有点不甘心，掏出两张纸币，转过身，对着q虎视眈眈：“老板，咱们帮你买了这么多东西，送点紫菜吧？”

        “……”多？

        看了下还抱着墨绿小熊的小男孩，艾理只能转过去，从刚烤好了紫菜的q手里强行夺了两支，q的指示灯亮了又熄，熄了又亮，疯狂变动着。

        “送你们了！”

        “这才像话嘛！囝囝，快来谢谢这个叔叔！”

        叔——

        艾理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中年妇人牵着小男孩满意地离开了。日上竿头，一辆印有“粤府电视台”的电视转播车停在入口。红枫路也迎来了游览小高潮，人们以家庭为单位，批量涌入，恍若提早品尝春节运输之火爆，这样宏伟的人潮不仅刺激了消费，一些下作行为也在偷偷滋生。

        艾理正托着头，看q专心经营买卖，q也警惕地注意着艾理，红色指示灯变幻变幻，就在这时，一个路过队伍的陌生男人比起艾理更引发q的注意，正在烤紫菜的家务机器人猛地伸展金属手臂，准确无误地揪住了人群里的陌生男人。

        “你！你！q抓到了小偷！”

        一片哗然，围观群众有瓜吃瓜，无瓜找瓜，隔壁卖自制狗饼干的摊主叠起两张椅子，嚓嚓嚓。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q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摇一晃，陌生男人被挣开了夹克衫，叠在怀里的手机们争前恐后地涌了出来，惹出几声惨叫：“我的手机！”

        早就盯着这个趁乱偷手机和钱包的“偷王”的管理处的工作人员与义工一拥而上，仅仅三秒就制住那人，看着“偷王”满身大汉，男上加男，围观群众就没有不拍掌叫好，直呼内行的。

        “每到周末，红枫路的跳蚤市场就会变得格外热闹，除了可以在这里欣赏到逐渐变红的枫树，还能品尝……啊，机器人抓小偷？”

        没等那位女主持人挤进q的围观行列，方才还与艾理讨价还价的中年妇人慌慌张张地闯入镜头，大喊：“囝！我的囝囝唉！你在哪儿，有没有人看过……额、额、他才5岁，这么高，穿着衣服……”

        “有人丢小孩啦！”

        一声惊雷炸响，许多家长纷纷将自家小朋友抱了起来。刚押着小偷出了人流的工作人员和义工不得不分出人手，再度挤入人群。可人真是太多了，尤其中年妇人在完全找不到小男孩状况下，更加焦虑，两三个呼吸的瞬间，一个仰面，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别动！别动！大家散开点！你们才是阻碍空气流通的最大障碍……谁是医生？来个护士也行！有人休克了！”

        “快报警！这女人刚刚还在喊找小孩呢！”

        “先打120！救命要紧！”

        “宁州市电视台紧急报道，就在刚刚，红枫路发生了两起意外事件……”

        “……谁这么没公德心，乱踩人，哎呦！”

        “妈妈，小熊……”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或是无意而为，一只裹着墨绿格子外套的小熊玩偶被踢到垃圾桶旁，溢出的垃圾和食物的汁水把它弄得脏兮兮，现代流水线工艺轻而易举就可以生产出大批的玩偶，这样的东西并不值钱，而不值钱的东西不值得关注。

        于是，不值钱的小熊玩偶扒开了周身的垃圾，用圆圆的手掌撑起自己，立了起来，正了正歪斜的毡帽。

        一片吵闹之中，只有一个并不理解价值的小女孩，目睹了小熊玩偶站起来的全部过程，小熊玩偶似乎也注意到她，它悄悄地举起了圆圆的手，打个招呼，继而抬起腿，朝与人流相反的方向赶去。

        “少爷，您出售了一件‘奇物’吗？”

        “你回来啦！是啊！‘守护者’果然是最好的奇物，没有之一！……虽然不可以取代因上帝而创造的父母（），但短时间内代替他们保护你，还是可以做到的！”

        正午，是人流量抵达巅峰的时候，红枫路周边都突发大塞车，这样的情况能穿梭马路的只有疯狂摩托车，一辆夫妻合坐的小摩托车灵灵活活地离开了红枫路，左拐右拐，进入被列为旧房改造的住宅区。

        这里许多住户已经搬离，空地的杂草都长得一丈多高。

        这样的城市边缘，有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一张四方板凳上，紧靠着门，打着瞌睡，半梦半醒，瘦骨如柴的身体和萎靡的精神状态，只会让看到的人感到可怜。

        可当小摩托车引擎发出了噪声，那老人以不符年龄的敏捷站了起来，见到是一对抱着小孩的夫妻，咂了咂嘴，又回到一副无精打采的状态，招呼着说：“回来了？”

        三个人前前后后进屋，被妻子抱着怀里的小男孩在浅眠中不安地晃动着小腿。

        “怎么样？”

        “晚点再走，现在不安全。”

        “喂，他们饿了，你给他们喂点‘奶’。”

        丈夫这么说，妻子放下小男孩，找了块毛巾盖住，从抽屉里取了一板药，按照剂量去冲泡奶粉，老人又坐下来，抓出了一台智能手机，用灵活的手指敲打着信息。

        像往常一样，没出现什么异常，只是这时，在老人敏锐的听觉里，有人正经过住宅区空地的那片杂草地，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那声音很轻，从远到近，最后，停住了。

        停在了他们家门口。

        老人忍不住瞅了一下丈夫，丈夫面无表情地摇头。

        “谁？”他试探地问。

        “嘭！嘭！嘭！”

        这用力的敲门声显着来者不善！

        可他们已经有了应对的经验，妻子抱起裹着毛巾的小男孩，走进屋，丈夫与老人站起来，一前一后地移过去，只是透过猫眼，丈夫纳闷了，门外压根就没人！

        “嘭！嘭！嘭！”

        那声音又剧烈地响起来！

        “谁啊！”

        只有敲门声，却不见人，令丈夫的冷汗冒出来，上山多了，终见到鬼……

        老人才不信！要有报应，他早就该有了！他扯开丈夫，抓住门把手，还没等他开门，轰地一下，那铁门就被撞开！好像敲门的人已经先礼后兵，长年累月没有清扫的地面泛起一阵蒙蒙的灰尘。矮小的身影出现了。反应最快是老人，他一把捞起了原本坐着的板凳，直接扔出去，也不管有没有中，又转身去抢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一把土枪。

        那滚去的灰尘让丈夫呛到了，他的反应慢了一步，矮小的身影动了！躲过板凳，如风似火，一只圆圆的脚掌踩上了丈夫的脸颊，不过用布料与棉花缝起来的圆脚掌，却像十斤重的铅块一样，被这样的铅块砸中，不死也要掉层皮。

        显然丈夫没掉皮，他掉了两颗牙，还彻底昏死过去。

        躲在屋里注视着外头的妻子看清楚了，发出尖叫。

        “熊——”

        小熊玩偶翻了个身，落到地上，稳了稳，小东西有小东西的灵活，或许是妻子的尖叫引发了老人的不安，待他真正看清什么东西一下踹晕他的同伙那会，他的不安已经达到了顶点。

        一发墨绿炮弹，撞上了妻子的心口，把两条杂鱼先干掉，再干个大的，是小熊玩偶的意思，它站在倒下的妻子的心口上，昂头望了望被摆在几张床板搭建的床铺上的小男孩，还有其他的孩子。

        “草！”

        冰冷的土枪让老人壮了壮胆，他没搞清楚发生什么，这是个熊，还是个娃娃、玩偶、公仔什么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东西邪门！

        邪不压正！

        “砰！”土发枪一次只能开一发，可老早就用过土枪的老人，准头好极了，小熊玩偶没躲过去，它的胸膛中了一枪，崩开的棉花一朵朵落下来，发出了烧焦的气味。

        它倒下了。

        老人松了一口气，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他要先跑还是找什么理由糊弄这里剩余的居民，他的手指在放松的心情里松开了握着土枪的扳机——那一瞬间，小熊玩偶又站了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已经来不及装弹开出第二枪，在他的视线里，那邪门的东西飞起一脚，没过多久，一排假牙与几口鲜血喷落在地。

        小熊玩偶卷起了土枪的枪托，稍一用力，弄弯了枪管，这样就安全了。

        这时候，因为倒塌的铁门，小男孩被吵醒了，他爬起来，看到陌生的地方，没有熟悉的人，禁不住哭出声，朦胧的泪花里，他发现一只圆头圆脑的小熊玩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戴着毡帽，一身格子衫，墨绿的颜色，外露的棉花，朦朦胧胧就组成了记忆里的人物。

        “快看妈妈买的地图，瞧，这是哪儿？喔……这是高高的雪山，爸爸就在这里，他保护着祖国，也保护着我们，再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去看爸爸了，你想爸爸吗？”

        “爸爸……”

        “你刚刚怎么不给我说说话！红枫路的儿童拐卖案还追不追踪？”

        “粤府电视台”的电视转播车悠悠来到了巷口。

        “旧房改造小区的报道也很重要！我有什么办法，一切都是台长的指示……喂，刚刚是什么声音？”

        “民警同志，快来，这里有人在拐卖小孩……”

        “新闻！大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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