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千年眼

本次跳蚤市场之行，总体看去还算成功。有q在，小零食的生意还赚了点钱。虽说那起儿童拐卖案件的热度盖过了机器人抓小偷，可星期一的宁州市日报上还是用豆腐块大小的版面报道了此事。

        q很高兴，回来之后还一直与自己的兄弟们分享。

        之前唐西京介绍过来恰逢工商管理部门前来调查的那人，不知怎地又找上唐西京，唐西京还记得这家伙骂过自己，可对方表现得非常无赖，直言唐西京可以骂回去，彼此扯平。

        唐西京给艾理发了条短信，车子一拉，把人扔到文杏馆门口，算是报复。

        两台家务机器人正在打扫花园的落叶，文杏馆有一棵大银杏树，在正式进入冬天就掉光了叶子。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关系，沿海城市总是冷得比较慢。十月份还有人穿着短袖和大裤衩出门，一副寒冷无法击败我，而我会更加强大的模样。

        殊不知击败你的正是感冒。

        一条干净的花岗石小道近在眼前。那人——唐西京的堂弟，站在新漆的铁栅栏前搓了一下鞋底的烂泥，唐西京可是挑了个很好的停车位。门铃已经按过，艾瑞克走出来，领着他入门，那人换过棉拖鞋，跟着艾瑞克来到二楼的会客室。

        “下午好。”当时对方骂唐西京的时候，还顺便问候了自己。说实在，艾理心情有点复杂。可一只狗咬你了，你总不能咬回去。文明人就是吃了这样的亏。

        唐西京的堂弟觉得既然有求于人，那就得表现得谦卑——他是低着头进来的。看上去像刚挨了家长一顿臭骂的叛逆期小孩。可惜是唐家人普遍身高一米八，竖着高，横也壮实，即便低着头，看去也是鸵鸟依人，并非什么乖伶小鸟。

        艾瑞克泡好了茶，今天的会客点心是一盘花花绿绿的糖果，晶莹剔透的水果糖与裹着金光灿烂外衣的巧克力，艾理剥开一颗巧克力，边咬边说，因嘴里有东西说话都带上了鼻音：“嗯……你应该从你的堂哥那儿听说过我们是做什么，从你的诉求，我会给你推荐合适的‘奇物’，交易是需要代价的，你要想清楚。”

        听艾理这么说，唐西京的堂弟本来坚决的心，又因为“代价”二字而产生动摇。艾理也不急。可是过去五分钟，艾瑞克突然打开会客室门，表情有点困惑。

        “怎么了？艾瑞克，你买完东西回来了么——”艾理咬着的巧克力掉到地上，有股危险的气息直冲大脑。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从艾瑞克后背钻出来。

        “……紧急报道，曾在宁州市中心医院犯下爆炸罪的宗教组织‘千年眼’的成员，今日再次出现在宁州银行……警方正全力抓捕，同时提醒各大市民，如有发现以下犯罪分子，第一时间拨打……”

        “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我们成了人质，正蹲在墙角。”

        艾瑞克直到现在才回神：“抱歉，少爷，他们撞开了后门……”

        不难怪，大清早就听到刺耳的鸣笛声，八点半钟艾理一边吃早餐一边听收音机的时候，他就听到一心路旁边十字路的宁州银行的金库被抢，据新闻报道称抢匪异常凶悍，携带枪支，他就生出了某种预感。

        游荡在时间之河的外来船要进入支流世界，成为世界的一块拼图，势必要有所遮掩。正好一心路有座空置已久的房屋，文杏馆就填了进去，顺势影响了周边的居民及相关记录。

        “阿尔忒弥斯”号同理，它填的地方是宁州一家游乐园的海盗船设施。至于为什么游玩项目变成了商店还无人觉得有异，那还真是鬼知道。

        “不准说话！”

        这群闯入文杏馆的暴徒一共五人，统统戴着无线耳机，全身包裹着黑色布料，让人认不清面容。将艾理三人捆绑起来后，他们移开了摆放在会客室的两张长沙发，盘腿坐在地毯里，为首一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半瘪的亚麻布袋，抓出一把发黄叶片，按片数分给其他人。

        他们把那些按片数计算的黄叶放入嘴中，几次咀嚼，再吐出叶渣，手拉着手唱起了完全听不懂的歌谣，跟着魔了似的。看他们松懈的状态，似乎对自己的情况一点也不担心。

        艾理和艾瑞克对视一眼，艾理看出了他们戴的耳机是一件奇物，艾瑞克则觉得他们被一群兼职抢匪的邪//教徒包围。只有唐西京的堂弟还在状况外。

        ‘那是古柯树叶吧？’

        ‘少爷，他们戴着的耳机……’

        ‘是件奇物，可从来没有相同的奇物，除非是母子系列或者用别的手段复制出来……’

        这几个人的举动，有些像非洲土著的宗教仪式。当地人通过咀嚼古柯树叶和唱歌来沟通神明，祈求治愈疾病和被鬼魂附体的人。可是已经公布的资料里，千年眼的创建者是个和国人。

        五个人唱完了歌，又开始咀嚼古柯树叶，亚麻布袋里的存货很快被清理一空，然而令艾理感到不安的是，他们打开两个黑色行李袋，取出一根根金条，分成等份的两堆，一堆收起来，一堆均分给每个人。

        唐西京的表弟瞠着眼，金条挑拨着他的神经。艾理不得不给了他一下。肩击！

        目睹暴徒分赃，还有什么比这运气更差。他们肯定会被灭口，不能坐以待毙！

        “先生们，你们只是求财，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我的库房里有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艺术品，你们喜欢的话也可以带走……”

        两个暴徒站了起来，端着枪，指向艾理。三个人默默来到了一楼的库房，文杏馆的库房样式较为特别，它的高度就像打通了二楼的房间。刚打开门，一阵炫目的光芒袭击了他们。

        阳光从上方打落下来，把屋子照得亮堂堂的。雪松木板壁悬挂着大量的画作和钟表，瓷器或玉器等精致的小物件则放在几个摆放整齐的描金木柜里。大尊石质雕像或者一块块花纹不一的石头堆积在角落，还有不少手工打造的老家具。倒是有件破败的巨大物件与在场所有东西都格格不入，看上去像个收藏错误的赔钱货。（时间机器：……）

        最显目的中心有个堆满金币和宝石的吊篮。

        两个暴徒眼睛都发红了，可都没有办法全部带走。只能打断了吊绳，抱着吊篮回去。那篮子金币和宝石的冲击力太大，另外三个人开始怀疑自己抢宁州银行的举动是否正确，还不如抢艾理！

        只是，这五个人对吊篮里的金币和宝石的分配发生了争执。

        “没有伟大教主的庇护，我们怎么能获得成功！你们敢遗忘伟大教主的训导？”

        负责保管古柯树叶像个领头样的邪//教徒变得更加狂热，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艾理真是服了，南韩的统//一//教还会装模作样地包装自己，迷惑世人，你这……包装得也太粗糙了吧！

        这群人举行驱魔仪式，该不会都把鬼魂驱逐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艾理倒是达成了目的，重新蹲回艾瑞克身边。这群人的争吵可以有效拖延时间，假如说艾理的战斗力为零，那艾瑞克的战斗力大概为一，他们完全不可能徒手制服这群歹徒，而旁边唐西京的堂弟……哦，这个就无须提战斗力了。

        只是文杏馆里，并不只有他们。

        “艾瑞克，你买完今天的食材了吗？”

        “我其实是刚回来。”

        那应该就是买完了，艾理边在心里倒计时，扫了一下旁边唐西京的堂弟，他正努力小幅度挪动着，似乎想要与艾理还有艾瑞克拉开距离，伺机逃跑。

        总觉得这个人每次来文杏馆都有意外发生，也忒倒霉了。艾理打定主意等待会没事了就请这个人留下吃午饭，安慰一下倒霉的客人。

        就在五个人就金币和宝石的合理分配争执到高潮，会客室的两扇门扉被突然撞开，还没来得及抓起枪的暴徒们被突入的宁州市特警制服，除了反抗激烈的领头被当场击毙（艾理拖着唐西京堂弟的领子与艾瑞克躲起来），其余都被活抓。

        一大堆现场采证的警察与负责保障人质生命安全的医护人员也进入文杏馆，警方展开行动要封锁一心路，现在黄色警戒线与人墙的外头尽是些嗅到鱼腥味而赶来的媒体，最让艾理熟悉的还是宁州市电视台的电视转播车。

        事实证明，宁州市特警队还是很相当能干的。

        两位急救医生给三个人质做了些简单的检查，唐西京的堂弟真是平生没有这么刺激过，可是因这事儿，他又不想跟艾理作交易，闭着眼，往担架上一躺，直嚷着不舒服，可能他也知道自己迷路的特质，绝对走不出一心路，让宁州中心医院的救护车把他拉走。

        来都来了，既然三个人质里有两个都没事，还有一个能让他们开张……那也行。

        今天可真是文杏馆最热闹的一天，尤其看到馆里被弄得乱七八糟，艾瑞克的脸色比被劫持的时候还要不好。而警方在清点赃物时，不出意外的发现了吊篮，只是金币的分量有些奇怪，掰开一看，分明是金币巧克力，至于宝石，不过是做得晶莹剔透的糖果。他们从残留的古柯树叶残渣发现原因，认为是致幻所致。

        饶是如此，艾理又被检查了一遍营业执照以及他的库房……

        等警方和热闹的媒体全部撤走，一心路又恢复了冷清。这里本来就挺冷清，除了已经重建变得有人气的圣心大教堂，只有附近几栋居民楼里还有人家居住。反而是隔壁的十字路更热闹。

        艾理搓着手，边走边想方才趁乱触碰的耳机。

        “‘对话’，一件能分裂的奇物，作用是‘沟通’，我没有出售过这样的东西，是‘阿尔忒弥斯’号吗？她们再扰乱下去，世界意识可是会很生气的。”他自语了一会，刚走到门边，见到两台家务机器人躲在里头用小红眼睛（指示灯）望着自己。

        说起来，还要好好感谢他们家的家务机器人。

        这群暴徒从后门闯入，待在那儿有两台家务机器人和艾瑞克，这两小家伙就有些可怜，挨了一枪，还被卸掉了行走的滚轮，虽说它们没有痛觉，可家务机器人都十分注重外在形象，此时它们正吵着让艾瑞克修理。

        另外两台家务机器人在前面的花园里清扫落叶，察觉到屋里不对劲的q与k，滚出门去就近的磁卡电话亭打电话报警。

        见两小家伙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艾理就觉得好笑，为了奖励它们，他准备了四瓶过去曾在制造家务机器人的支流世界产出的一种奇特润滑剂——家务机器人当饮料喝的。

        另外两个倒霉却也奋力保护过家里的家务机器人也有，两个小家伙就高兴地揣着四瓶润滑剂去找它们的兄弟。

        既要修理家务机器人，又要整修会客室。估计艾瑞克也抽不出什么时间来做饭。家务机器人的做饭方程式跟德国人一样，艾理不想文杏馆被炸一遍，点了外卖，顺带搬出联络用的老式电话机，找出名录，拨通到“阿尔忒弥斯”号。

        每艘船都有记忆符号，将记忆符号刻印在名录，可以通过用于联络的奇物联系。名录则是在每次船主集会时刻下记忆符号的书册。它还可以探测到靠岸到同一个支流世界的船。

        滋滋滋。

        老式电话机明明不用电，却有电流声，十分逼真。

        等待对方接电话的时间，外卖到了。

        艾理亲自去取外卖，可站在铁栅栏前的人却有些面熟。

        “林先生？”

        赫然就是当初被唐西京介绍过来的林如音。

        “我接到这个订单就觉得很巧，给，你的外卖。”林如音的面色不像刚见面时那么阴沉，反而还生出了几分活力，似乎找了人生的目标。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林如音正准备骑上他的电动车，听之停了动作。

        “你为什么不用时间机器……如果觉得很难回答的话，我可以换个问题，你当时在做什么？”

        听到前面的问题，林如音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后面的问题，倒是很简单。

        “在睡觉。”林如音迟疑了一会，“艾理先生，你当时说睡一觉也不错，我就睡了一会。”

        “怎么又改变主意？”

        “我去试了一下，我的奶奶、爸爸都很热衷赌博，结果……你也看到，我没中，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问题？”

        “我过得没有像样的尊严，只是任人摆布。”

        林如音轻轻地说：“我现在换了份工作，如果有加班就加班，下班就去送外卖，一个月收入也不少，后年肯定能还清我的贷款，既然我自己能做到，我就不想求些虚无缥缈的手段，而且做起来之后，只要我肯做，我就觉得不难。”

        “那你爸爸……”

        “我跟他断绝了来往，如果他死性不改，那他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原来如此。”艾理笑着说：“我明白了，你找到了更加实在的东西，虽然很痛苦，也请继续前进，你会过得很好的。”

        “谢谢。”林如音也腼腆地笑了笑，骑上车，驶向下一个地方。

        艾理拿着外卖进屋，老式电话机响起声音，可并不是“阿尔忒弥斯”号的船员。

        “你好，有人吗？这里是‘三色樱’，你也在找‘阿尔忒弥斯’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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