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死得早就名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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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彩玉并没有想到李微熹今天就会出现,江寒松自然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见到她,都是懵的。
还是李微熹先叫了一声:“江爸爸。”
不知怎么的,喉头有些哽。
江寒松这才醒过神来:“熹熹……你怎么来了?学校不上课吗?”
“我请假了。”李微熹说,老大不客气地进了病房,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江寒松住的也是特级病房,环境是很不错的。
除了不能在病房里烧菜,几乎和一套小公寓没两样。
“哎……你说你,你周末来就行,请假干什么。爸爸又不会飞走……”江寒松说了半句,却把后头那一半给咽了回去。
他微微低头,掩饰眼中的一丝泛红。
“你们根本就没想让我知道!”李微熹咬牙,“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没有自己去打听,你们是不是一直瞒着我?我又不是个小孩子……”
江寒松看着她,摇摇头:“你高三……”
“又不是明天就要高考!再说,就算是高考……那也还是来看江爸爸更重要。”李微熹说,“如果只是因为要复习,就连这种时候都缺席的话,我……我还算个人吗?”
“不是,熹熹,你还是个学生,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爸爸的病很好治的,不用你担心。”
李微熹简直气笑了,她从书包里摸出一面折叠小镜子,递给江寒松:“您自己看看您的状态——江爸爸,不是我说,您觉得自己的状态好吗?”
“我……”江寒松发觉自己居然被女儿在气势上压了一头。
“您是不是,自己都没底气?”
“熹熹……”周彩玉哀求般开口,“不会有事的,医生说……”
“彩玉。”却是江寒松打断了她,可打断她却又不说话。
病房里诡异地陷入沉默,两个女人齐刷刷看着江寒松,他犹豫一二,说:“彩玉,你先出去,我和熹熹聊聊。”
周彩玉的嘴唇动了动,仿佛要开言反对,但顿了几秒钟,还是点了点头,出去了。
“这个病……”见周彩玉带上门,江寒松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治愈率挺高,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小时候,算命的人说,我四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劫,可能会死的。”
“假话。”李微熹毫不犹豫地说。
上辈子她都死了,江寒松还活得好好的,还在出产新画作。
“熹熹……”
“我也找人算过命,说我活不过十四岁,可我不仅活下来了,还脱胎换骨活得更好了。”她说,“什么劫不劫的,我不信。”
江寒松眸光中划过一丝晦暗:“……孩子,有时候,生死有命啊。”
李微熹皱起眉毛:“江爸爸,我怎么觉得,您好像一直在说服自己,接受癌症可能治不好的结局呢?这个时候您应该勇敢一点啊。”
江寒松定定看她。
他觉得自己不算不勇敢,他只是能冷静地接受命运给他的又一次重击……
否认危险,难道就更勇敢?
但他还没有说话,那就由她来说。
李微熹接着道:“为什么要这么想?明明有八成希望治愈——这还是本地医院的数据,如果去京市,或者去a国的l研究中心,治愈率只会更高。”
江寒松轻轻笑了笑:“可是,只要是做手术,就有失败的可能性。也许失败的可能只有10,但对那10的人来说,是100。熹熹,人有时要学会,接受一些不那么容易接受的可能。”
李微熹:……
她原本觉得江爸爸这种男人未免太完美,他英俊,有才,专情,耐心,心思敏锐,又有担当。
仿佛找不出缺点。
这会儿可算找到缺点了。他胆小。
可能会死这件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知道可能会死,还要竭尽全力,甚至以不那么好看的姿势,求活。
但男人不会承认自己胆小的,他还要找找借口,说点儿好听的话,来彰显自己在生死面前想开看淡的无畏,和对家里人的关心。
“如果爸爸不在了,你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咱们这边的饮食,重盐重油,是很容易吃出胃病来的,你小,更要注意三餐按时吃。还有,你周妈妈性格软弱,如果我弟弟妹妹欺负她,你得帮她……”
“可那是您选的老婆,不是我选的母亲。”李微熹说。
江寒松一怔。
“自己娶的女人,自己不保护好了,让女儿去护着?”李微熹盯着他,“您怎么能这样!人家的爸爸都保护好老婆和女儿的,怎么您还没什么事儿,就想着,要把老婆丢给女儿呢?”
江寒松不意她这样说,正要开口,被她机关枪式的发言速度,又给堵回去:“癌症这种毛病,越是怕死,越是觉得会死,就越容易死。江爸爸,您不会是因为对这个人间失望了,所以想赶紧撇下我们母女,双眼一闭,图个清净吧。”
“那怎么会!”江寒松连忙道,“爸爸是爱着你们的!”
他当然是爱着她们的。他失而复得的女儿,他原以为要成为终身遗憾的初恋——一个男人在漂泊半世后还能拥有一个家,一个虽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有妻有女的家,只这一点,就让他觉得十分幸福。
可是……仿佛也正是因为这种幸福,他失去了一些对艺术家而言,非常重要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敏锐觉知。
他笔下的色块和线条,再也无法在画布上钩织出那种“来自灵魂的声音”,而只是愈发娴熟的技巧堆叠而已。
外行自然看不出什么,可是江寒松本人,已经为此暗自心虚良久。
那些“艺术评论家”们甚至还说,他婚后的画作勇于尝试新技巧,果然幸福的新生活会带给人澎湃的动力。
他时常对着这样说尽好话却无一中的的“艺术评论”,陷入空茫的慌乱中。
周彩玉来找他说话的时候,他还能分分神——虽然他们没太多共同话题了,可属于周彩玉的,世俗而多彩的世界,也能冲淡一丝他心下的不安。
但是,周彩玉已经被苦痛的生活,打造成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女人了。
他独坐画室陷入难言的苦闷时,她绝不会去打扰他。甚至还会嘱咐家里的保姆阿姨:“先生创作是很辛苦的,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那么,他就只能独自一人被那种混沌的痛苦攫住,无处可逃。
妻子是崇拜他的,也是爱他的。可他每一天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这样的崇拜和爱。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人察觉到他已江郎才尽——真有趣,这个词,这么适合他。
到那个时候,怎么和崇拜他的妻子交代?
现在他竟莫名想到了这个。
如果他死于胃癌,那么,也算英年早逝。
至少画坛从今往后提到他,会说“天妒英才”而非“人老了果然不行了”。
这个念头或许早就潜伏在他脑海中,可直到现在,才隐约显出一角。
就这一角,已经叫人心慌。
作为一个创作者,他的心思来得远比寻常人敏锐。
而只是想到“或许是因为无法再有艺术上的突破,才会觉得现在死了也不错”这么一件事,他就屏了一屏呼吸。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连“治不好”的结果,也可以接受?
他爱着彩玉和熹熹,他怎么会……怎么会想着终结自己的生命,来换画坛给他的身后名?
连他自己都无法容忍这样的想法,这是一个懦夫,是一个败类才会有的念头。
可他无法否认,这个想法,已经在他心里潜藏数日……不,或许,更久……
而他的女儿,穿着高中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儿,此刻抿着嘴唇,无辜的眼眸中仿佛含着泪水般,声音却含着失望和怒意:“那爸爸就不能为了我们勇敢一下吗?既然您说爱我们,为什么还觉得,丢下我们是一个很容易做出的决定呢?”
她叫他什么?
爸爸?不是江爸爸了吗?
江寒松一怔。
“如果还爱着我们,爱着我们在的这个地方,爸爸,您就不能接受治不好的可能。您看淡生死并不是最糟糕的结局,最糟的结局是,您把我们留下,让我们去面对您那一大家子人——说句不中听的,您是他们的哥哥,我和周妈妈算什么?他们对我们就算不好,您又能怎么样呢?您真就愿意看着我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
“再说,我还有妈妈,有富豪养母,我的日子总不会差的。可是周妈妈那个人——您知道,她又要强,又舍不得拖累别人。她如果受了委屈,而我没有亲眼目睹,她会告诉我吗?”
江寒松的心一沉。
他拜托女儿照顾妻子时,正是怕自家的弟弟妹妹们找她麻烦。
他还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敢来碍眼的。但他要是不在了,说不定他们就要来搞搞事情了。
可是,熹熹说的也没错——女儿有自己的养母,和养母的感情比跟彩玉的感情深。那就不可能时刻待在彩玉身边,而彩玉……
只要能不麻烦女儿,彩玉吃什么苦都是愿意的。
她真的有可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吞。
“您的胃癌不治好,周妈妈连去法国读书都不肯。如果您就这么轻易接受生或者死,她还有什么可以依靠?她连一技之长都没有。”李微熹看出了江寒松的犹豫,接着下药,“换句话说,爸爸,要是您不在了,这家就散了。”
“您把周妈妈从火坑里捞出来,又要把她推回去吗?”
“您在她身边被查出了胃癌,如果不能好,她会多自责您想过吗?”
“熹熹!”江寒松打断了女儿的话。
他知道,她在用委屈而恐惧的指责,勾起他的愧疚感。
有了“我竟然差点要丢下妻女”的愧疚感,他就理所应当,要竭尽全力配合治疗,要用全部努力,换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可他怎么回答她的质问?
他难道能承认,自己甚至希望自毁,来将自己毕生的艺术追求推上一个永远不会下降的新高度?
然而,活下去……活下去就要接受,自己可能要在剩下的几十年间碌碌无为的命运。
这种痛苦,是女儿能理解的吗?
但如果他被这种痛苦击垮的话,少年丧父的命运,更不是这个小姑娘该承受的。
女儿的第一个养父是人渣,第二位养父……不,只是养母的前夫,也是人渣。
他的女儿,应该是需要他在的。
他踌躇再三:“熹熹,爸爸会好好配合治疗,但是,如果有万一……”
“没有万一。”李微熹看着他的眼睛,异常坚定,几乎斩钉截铁的口气,“没有万一,爸爸很快就会好,就可以陪周妈妈去法国。我说的,一定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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