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凶案目击者

就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随着厨房最后一抹油渍收拾干净，佘记猪杂今天的营业算是正式结束了。

        伍留强放好抹布，抬胳膊擦了把额头的汗，对佘达宝说道：“佘叔，可以收工了。”

        佘达宝看了眼墙上挂的钟，对伍留强招招手，说：“今天收工早。来陪我喝喝茶。”

        “啊？”伍留强困惑了。有些没弄明白佘达宝要提前收工的意思。

        “怎么，我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佘达宝给伍留强倒上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

        “是你说不太安全，我们今天早点收工的啊。我以为你想早点回去，路上还能安全一些。”伍留强解释道。

        “我就住店子楼上，早点晚点回去还不都一样。”佘达宝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我……”

        “我陪你回去。坐。”

        “……”伍留强无奈，只能坐下。

        ……

        这一坐，时间就又快到午夜了。期间佘达宝无非是跟伍留强拉拉家常，有时甚至一句话都没有，俩人就干坐着。

        伍留强感到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自己分析不出来，也不敢问。

        喝完茶，伍留强拗不过佘达宝的态度，还是让对方陪同回家了。

        龙滩村不是很大，伍留强的家离佘记猪杂店也不远。走了那么多年了，本来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可今晚，走在村里并不宽敞的路上，伍留强明显感到了事情的怪异。

        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这个点街上应该还挺热闹的。可二人面前的情况，却是难以置信的冷清。

        不仅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连往日灯火通明的店铺都关了不少。

        二人关店前热火朝天的景象喝个茶的时间就烟消云散了。现在只剩路灯凄冷地照在地面上，安安静静的。

        就算伍留强脑子再不好使，也明白得了这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佘叔……”

        “别说了。快点回家。”

        佘达宝推了伍留强一把，催促其快点前进。

        伍留强心中积压了大量的疑问。不过他的性格比较怯懦，怕烦到佘达宝，所以尽量保持着沉默。

        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也是伍留强对很多问题难以启齿的原因，那就是他收留在家的那个会变猴的男人。

        伍留强自知是个嘴笨的人，今天佘达宝有些怀疑他的反应已经让他如惊弓之鸟，他怕自己言多必失，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少说话。

        很快，二人就走到伍留强家门口。那个夹在两幢高楼中间的三层小楼，宛如被孤立的弱者，薄弱残旧地伫立着。

        在今晚这种莫名安静的环境里，房子少有地透出了连伍留强这个神经大条的主人都感到有些不安的阴森。

        “回去把灯打开，今晚就别关灯了。”佘达宝嘱托道。

        “嗯……”伍留强应了声，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佘达宝，然后开门，有些谨慎地走进自己家里。

        “我走了。”见伍留强回到自己家里了，佘达宝转身离开。

        “佘叔。”伍留强突然喊住佘达宝，“我担心路上危险。要不你别回去了，今晚住我这吧。”

        “我不喜欢跟男人挤在一起过夜。”佘达宝背对着伍留强，边走边挥挥手，头也没回。

        “……”伍留强想再喊住佘达宝，只是话到嘴前，又控制不住地憋了回去。

        直到佘达宝的背影完全被巷子拐角的楼挡住，伍留强才忧心忡忡地关上了门。

        “唉……”伍留强叹了口气，打开灯。

        “你……”

        刚一开灯，伍留强就被自己边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还没叫出声来，就被捂上了嘴巴。

        “我看到有人被怪物杀了。”

        一双充满惊恐的眼睛贴在伍留强的眼前，配着那把急促又颤抖声音，让伍留强不禁感同身受地慌张起来。

        两双不知所措的眼睛对视着。呼吸和心跳在沉默中无限放大，越来越快的节奏让双方精神上的压力直线上升，很快就要到达崩溃的临界点。

        好在时间给了大脑反应的机会。慢慢地，伍留强回过神来，认出捂着自己的人是自己收留的那个变猴男人，而且对方也没有敌意，这才放松了一些。

        见伍留强冷静了，那变猴的男人也把手放了下来，不再控制伍留强的行动。

        “你见到有怪物杀人？”伍留强拍着胸口边缓和情绪边问。

        那男人连连点头。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到现在还很激动。

        “……什么怪物？”

        “像猴子一样的。不对，像猩猩……不对，还是更像猴子……”

        “猴子……”伍留强上下打量那个男人，看着对方一身破损，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我没骗你。”见伍留强似乎不信自己，那男人又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当时我不知怎么在一个房子的屋顶上，然后听到一声惨叫，我赶紧爬起来往发出惨叫的地方看，见到一个猴子一样的怪物正在把一个男人的头踩烂。”

        “……”听了这样的描述，伍留强震惊地把双手捂在嘴上，但旋即又反应过来，担心地说：“比起这个。你的伤……”

        “伤不重要！”男人打断伍留强的话，接着说道，“那怪物这时也发现了我，我吓得赶紧找地方跑，还好屋顶可能平时要用来给人晒被子，门没锁，我就想赶紧顺路往下跑。但那个怪物动作实在太快，我刚踩在楼梯上就被它追上了。”

        “这么快？”伍留强惊叹道。

        “我听到它的怪吼，然后就被它一脚踹了下去。然后它就跳过了抓我咬我。”男人说着抬起胳膊让伍留强看上面密布的伤口，“我拼命挣扎，受了很多伤，然后我就晕了。再醒来就听到你开门的声音。”

        “……这么说你不知自己怎么出去，也不知怎么回来的？”伍留强问着，并且注意到男人身上的伤比乍一看还要多，还要深。

        “……好像是……”

        “那你还记得之前你一直在我这睡着吗？我出门时你都没醒。”

        “……不知道……对不起，我记忆有点乱……”男人痛苦地捂着脑袋，疲惫地坐在地上。

        “没事。想不起来就先休息下吧。”伍留强安慰道。对失忆这件事，他再清楚不过。他感到这男的没恶意，所以比起急于弄清疑惑，他更希望对方身体能好一些。

        “谢谢……”男人感激地看着伍留强，笑道，“你还是我穿越后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穿越……”伍留强这才想起一些事，问道，“对哦，我还没问过你的身份。我叫伍留强。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叫马侯。”男人自我介绍道。

        “你说的穿越是怎么回事？”伍留强饶有兴致地问。

        马侯答道：“我记得我是从另一个跟这很像的世界来的，那里的科技和社会跟这差不多，我原来的那个城市跟广穗市特别像，也叫广什么市，跟几只羊有关。我还隐约记得自己的国家和这个国家也很像，连名字都是。可除了自己名字和以上这些，其他具体的事情我基本都不记得了。”

        “……那你穿过来多久了？”伍留强一本正经地问道。

        “……你真信？”马侯看着伍留强认真的表情，竟有些诧异起来。

        “你骗我？”伍留强对马侯这句话，反倒表现出很大的怀疑来。

        “哈哈……哈哈哈哈……”马侯捂住自己眼睛，忍着一身疼痛连笑着，泪水不停划过扬起的嘴角。

        “你快别笑了。你的伤口好像很厉害，要不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伍留强连忙劝道。

        马侯伸手阻止了凑过来的伍留强，勉强收住笑声说：“谢谢你。穿越过来七年了，你是第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七年……你是第一个真正相信我的人。谢谢……”

        “……那你这七年怎么过的？你没去找警察吗？”伍留强询问道。

        “找了。”马侯答道，“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多的。虽然没人相信我是穿越的，但政府把我安顿在救助站，一直有好好照顾我。”

        “那为什么你要……”

        “自己跑出来做坏事是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或者别人的。我控制不好我自己。”马侯解释道。

        “……”伍留强忽然觉得马侯的情况似曾相识。他静静地看着马侯，等待对方的回答。

        “我遗失了很多记忆，包括很多谋生技能。不仅如此，我的精神好像也出了很多问题，所以没办法好好工作。”

        “……”伍留强还是没说话。

        他完全能明白马侯的感受。可就是因为太明白，此时，他不知该怎么回应。因为以他的能力，话怎么说都显得十分苍白。

        马侯没太介意伍留强的沉默，继续说道：“我努力学习，一次次想尝试工作。可越是努力，脑子就越混，犯的错就越多。虽然救助站有的人对我很有耐心，但从没有人相信我的身份，也没人相信我的能力。”

        “你就因为这个不开心？”

        “不是。”马侯使劲摇了下头说，“因为长期在那样的环境里，到最后，连我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我看着边上那些脑子有问题的人，很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那样，所以就找机会逃了出来。虽然对不起那些关心我的人，但我真的很怕有一天，我连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想不起了。”

        “……那你现在打算怎样？”伍留强在意地问。

        “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借你这休息一晚我就走。”马侯回答道。

        “你的伤……”

        “好像比实际看起来轻很多。”马侯拍了拍胳膊上的伤口，眉头因为疼痛皱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我的伤势好像自愈得挺快，不用担心。”

        伍留强仔细看着马侯的伤口。见之前骨头都隐约看到的伤口，现在深层肌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虽然看着还是挺吓人，但确实比刚刚好些了。

        伍留强自己因为做事鲁莽也经常受伤，他的自愈力常被周围人感叹强大。可比起马侯的情况，他觉得自己都算小巫见大巫了。

        “你看过穿越题材的作品吗？”见伍留强一脸担心的样子，马侯岔开话题说道。

        伍留强摇摇头。他每天不是工作就是休息，除了偶尔助人为乐，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兴趣干其他事。

        “这样啊……那还不太好解释了。”马侯尴尬地笑了笑说，“穿越后总往往有什么奇遇，又或者能得到什么特别的能力。我的自愈能力可能就是因此得到的能力吧。”

        “……但看着还是很疼啊，还是先给你包扎下吧。”伍留强建议道。

        “好吧。谢谢……”马侯见对方执意如此，也不拒绝了。

        伍留强听罢转身就去找药，但突然定住脚步。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突然松懈些导致的。伍留强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问道：“……你知道你会变成猴子那样的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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