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餐厅部长李娟辞职了，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辞职，在这里做了快三年了，不过对她来说，在这里上班只不过是混日子，接下来燕子更忙碌。

        燕子一直没有男朋友，但有一个她深爱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市政府里一名官员，年纪比燕子大一倍，可燕子却无可救药地爱着他，这个男人每过些日子，会来看看燕子，却从不让燕子走近，他们的关系暧昧又朦胧。

        有两次，燕子带着我一起出去，与这个男人喝酒唱歌，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总让燕子找不到冲破界线的借口。

        下班后，燕子喜欢对我谈起这个男人，她会毫无保留地向我倾诉着，她对这个男人的迷恋与相思，说到激动时，燕子会泪眼朦胧，但却从未曾哭过。

        看着燕子，我有些羡慕她的勇敢与坦白，如果发生在我身上，不知我有没有这份勇气，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不能见光的爱情，注定只能在黑暗里独自品尝。

        更惊讶她毫无保留地对我诉说心声，是她头脑简单藏不住事，还是对我的信任，我选择了后者，相信她把我当成了好朋友，愿意让我来分享她内心的一切。

        燕子喜欢喝酒，她告诉我因为小时候，她父亲每天吃饭时喜欢喝点小酒，她常跟着喝一点，随着时间，她有了酒瘾，一段时间不喝，她会很想喝，所以下班后的燕子，常去喝酒，但是从没醉过。

        我和她相反，我不喜欢喝酒，算得上滴酒不沾的那种，但并不代表我不能喝，只是我从来不喝，而且我还很不喜欢酒醉沉迷的日子，我有些洁癖，害怕看到醉酒后满地吐的人，这种时候，让我非常反胃，更不喜欢醉后男女粗鲁的个性。

        燕子有一个哥哥也在东莞厂里打工，燕子说哥哥要存钱回家娶媳妇，而她要存钱帮哥哥建房子，让哥哥好娶媳妇，以后她还要存钱寄回家，再帮弟弟建一个房子，让弟弟也能娶到媳妇。

        我问她，自己怎么办？她说她自己是女孩子，以后嫁出去，男方会有房子，所以她不需要房子，她又说父母年纪大了，靠他们自己，是很难帮两个儿子建好房子的，所以她必须要帮助他们。

        燕子说她不求其它，只求父母平安健康，她就是再苦再累也是心甘情愿，只期望哥哥与弟弟将来能看在父母的含辛茹苦，对二老好一点孝一些。

        听完燕子的话，忍不住有些热泪盈眶，看着燕子，我仿佛看到了我自己的身影，我们都一样无依无靠，无怨无悔为家人付出，是在雨中独自奔跑的傻孩子。

        “芯，一会跟我一起去找一个朋友吧？”燕子坐到我床边，对我道。

        “去找谁？你今天休息，也不好好多睡一会。”

        “睡醒了，就不想再睡了。”

        “好吧。”我点点头，我看书看得眼睛有些发花，出去走走也好。

        我们换完衣服向街上走去，燕子边走边对我道：“你知道我这个朋友是谁吗？”

        “谁啊？”

        “她以前也是在我们餐厅工作的，不过现在结婚了。”

        “真的？”

        “嗯，那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天天一起出去玩，想想以前的日子，发现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回忆昨天，总会发现光阴似箭。”

        “给你讲个故事。”

        “嗯。”我看着燕子：“你与她的吗？”

        “也算是，不过我只是里面一个配角。”

        “哦？”

        “我这个朋友以前，也在我们天马西餐厅做服务员，她叫静如！温柔漂亮，有一个男人喜欢她，常来找她，对她很好，但是，这个男人有过一次婚姻，还有两个孩子，不过这个男人很有本事，是副局长。”

        “她与他一起了？”我插嘴道。

        “嗯，那男人的妻子因病早两年就去世了，所以他一直都希望能与静如尽快结婚，静如从小家境贫寒，她是家里的老大，长女如母嘛，像我们一样，都是早早辍学外出打工，赚钱让家里的弟弟妹妹上学。

        但这个男人对她很好，还帮了她家里许多，你别以为这个男人很老，他才三十六七岁。”

        “挺厉害的，这么年轻就做副局长，看来还是个挺优秀的男人。”

        “嗯，但是后来，静如在上班过程中，认识了另一个年轻的男人，是一名大学生，那个男人开始追求静如，你不知道当时有多浪漫，静如那阵子，天天收到别人送来的花，你猜那男人是怎么送花的吗？”

        “怎么送？”

        “每天收到的花，都不是同一个数目，有时是九朵，有时会是一朵，有时还是四朵，总之从来没有超过十朵的，每天都会有花店的人送来。

        我们天天猜测是谁送来的，既没有名字，也没有留言，这样一直持续了差不多十七天，静如有些发脾气了，告诉送花的花店职员，如果那个订花人不出现，她明天开始拒收。”

        “呵呵，好神秘啊！”

        “后来，那个男人出现了，原来，他开始送花的数目，是他的呼机号码，接着送的，是他与静如相识的年月日，再后来，准备送的是他自己的出生年月日，他说，如果静如不出声，他会一直这样送下去。”

        “的确很浪漫，办法很创新，而且这个男人有忍耐力，不是一般人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他们见面后，他就天天来请静如出去吃饭，每次静如都会带上我一起去，那个男人也会叫上朋友，当时真的好开心，我们一群人游山玩水、喝酒唱歌，他们开着车带我们在路上狂奔，喝醉了大家一起欢笑呐喊。”

        “这样看来也是有钱人家，要不没有这个条件，那后来呢？”

        “天马餐厅来的基本都是有钱人，而且那男的是本地人，本地人都有钱，后来这样玩了两个月吧，那个男孩要回学校了，因为他还有一年就大学毕业，走的那天，约了静如出来。”

        “嗯，激情过后，回归风平浪静。”

        “你别老是像个情场老手一样，你谈过几次恋爱？”

        “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别打岔，接着说吧。”

        “我记得那天晚上，我陪静如一起去广场边的草地，而我站在不远处等她，两个小时后，我看到静如哭着跑来拉我走，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我们快回到宿舍，她才告诉我，她与那个男人分手了。

        他抱着她痛哭，因为他要回学校上学了，让她等他一年，他毕业后就与她结婚，但是，静如拒绝了，她一直都明白，他们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

        所以，这两个月来，她疯狂与他一起到处游玩，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任何要求，只是不想让自己将来留有遗憾，她决定与那个有过一段婚姻的男人结婚了，毕竟那个男人帮助她太多，她永远都欠他的。

        而且他成熟稳重，与他生活会更踏实，她多年的打工与奔波，感受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她已经累了，经受不起任何的打击与伤害，她只想要一个温暖安全的家。”

        “好理智啊！真的好厉害。”我感慨不已，我认为静如的选择是明智的，爱情更多时候只是昙花一现，当现实与困难来临时，各式各样的矛盾就出来了，而且人心善变。

        “因为静如曾经受过伤害，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她第一个男友，换来的只是辱骂与欺骗，而且那个男人还经常打她，她的心都伤透了。”

        “那她就与这个做局长的男人结婚了？”

        “是的，去年结婚的。”

        “那她现在过得好吗？”

        “挺好的，这个男人对她非常好，而且家里很有钱。”

        “这样的生活，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名利双收。”

        “嗯，我们快到了，她就在前面等我们。”燕子向马路对面指去：“看到没有，那个穿白色上衣的。”

        我顺着燕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上衣，深色裤子的女人向我们招手，转成绿灯时，我们向她跑去。

        “静如！”燕子愉快地与她拥抱在一起，我站在一旁打量着她，说真的，我有些失望，因为刚才听燕子讲她的故事，我想象着她的模样，应该是高贵、优雅、时尚、漂亮。

        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她，却是如此地憔悴，披肩的头发，随意扎了一个马尾，她的皮肤有些泛黄，脸上还长了一些暗疮，人很削瘦，但却高挑，应该有一米七的身高。

        没有化妆，衣服穿得也非常朴素，但五官姣好，好好打理一下就是一个绝色美人。

        静如整个人有些病怏怏的，像一朵枯萎的花，为什么会这样？燕子不是说她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吗？

        “静如，这是淑芯，也是天马餐厅的服务员。”

        “你好！”我笑着点了点头。

        “你好！”她也非常礼貌地对我微笑。

        “燕子，现在餐厅的生意，很好吧？”静如看着燕子，笑道。

        “还可以啊，不过没有以前好了，现在竞争大。”燕子点了点头。

        “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服务员，能吸引不少客人。”她看着我玩笑打趣道。

        我脸红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开朗，刚与我认识，就拿我开涮，由此也看出，她个性坦率，我有些喜欢她。

        一路上，我们边走边聊，一起逛商场，吃饭喝茶，都是静如请客，她总是大方地让我与燕子随意点、随便吃，她表现得非常开心，一直都在欢笑。

        但我总觉得她身上，透着淡淡地忧伤，就算是她笑的时候，也掩盖不了内心的忧伤，而且其中有几次，我看到她眼睛里闪着泪光，当我们要分手时，她有些依依不舍，让我们有空去看她，并对我道：“淑芯，真羡慕你，天真无邪、年轻漂亮，好好珍惜你的快乐时光吧！”

        突然，我有些刺痛感，我不知道我快不快乐，我每天都在笑，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很喜欢笑，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就像有一颗永不忧郁的心。

        以前，我不喜欢笑的，但不知在何时，我却天天都在笑，时时都在笑，现在笑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目送静如离去，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由她身上，我开始思考幸福的定义，并怀疑她的人生选择。

        燕子说静如的先生对她非常好，两个孩子对静如也很孝顺，静如不愁吃、不愁穿，家庭富裕又如意。

        是啊！夫荣子孝，家庭和睦，这本来是幸福的典范。

        但是，对有些人来说，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在这样的温室里，有些花却快速地枯萎，相反，如果长在风雨中，会格外明艳动人。

        由静如的眼中，我感受到她是如此地孤独与寂寞，她在这个温室里日渐枯萎，她的心充满了忧伤与无奈，生活过得没有目标，更没有方向，这是一种慢性自杀，更是一种危险的信号。

        “燕子，有空你多去看看她吧，也许她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幸福，她可能很孤独。”

        “芯，你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她老公对她……。”燕子紧张地看着我。

        “别瞎猜，我说她孤独，指的是她可能没什么朋友，常常一个人在家里，你在外面上班，多去看她，你就可以多与她讲讲外面的世界与事情，这样，她也不容易胡思乱想。”

        “嗯，我会的，行啊！芯，你这小家伙，年纪不大，懂得真不少。”

        “我懂得可多了，你们懂的我都懂，你们不懂的我也懂。”

        “你就吹牛吧。”

        “呵呵！这也被你看穿。”

        “哈哈！不过，芯，我觉得你真的很成熟，我是指性格，完全不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如果你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你也会像我一样，我已经没有少女纯真了。”

        “你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你的事？别整天神神秘秘的。”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怕你听了会打瞌睡，将来说给你听，呵呵！快回去了，你今天休息，我晚上还要上班呢。”

        黄昏下，我与燕子慢慢向宿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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