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公主瞟他们一眼，丝毫不为所动，食指往旁边的宫女勾了勾。

        宫女立即躬身点头，随即趾高气昂地走上前。

        站在跪地的百姓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人群朗声道：“朝廷早已明令禁止私人下海采珠，可尔等竟敢无视朝廷禁令，简直是刁民，罪不可赦！今日，便叫尔等好生看看违反朝廷禁令的人是何下场！”

        宫女说完转身快步走向公主，行了个礼站到她身后。

        公主仿佛腰酸似的从椅子上起来，懒洋洋地看向跪在地上的蛎子和鲍娃，道：“既然你们能从海里捞到那么多珍珠，那证明你们水性极好。那这样吧，你们俩同时跳入海中，看谁待在水底下的时间长。获胜者本公主可以赦免他无罪，输的一方当即斩首示众。”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蛎子和鲍娃也是睁大眼睛看着对方，似乎不敢相信他们俩很快就会死一个。

        牟灵犀脑中飞速思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可以偷偷潜入水中，救走两人。

        就在她准备偷偷下水时，却又听公主说道：“不好，刚刚这个法子不好玩。这样吧，本公主给你们一人一把刀，你们在海里搏斗，谁先杀死对方就算谁赢。”

        全场皆惊。

        “你们不能这样做，他们还只是孩子，你们这样做太残忍了！”人群里突然有人说。

        牟灵犀朝人群看去，竟然是自己的爹，牟家和。

        没想到爹竟敢当众反驳公主，如此有血性，牟灵犀也是胸中热血沸腾。

        看看呆如木鸡的蛎子和鲍娃，牟灵犀朝公主高喊：“启禀公主，草民有话要说，私自下海采珠的不是他们，而是我！”

        牟家和看向女儿，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有些人便是如此，脑子一热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女儿脑子这么容易发热。

        蛎子和鲍娃也看向她，不可思议地喊：“丑丫。”

        牟灵犀冲他们坚定地点了点头，毫不畏惧地看向公主道：“公主，求你放过他们俩，私自下海采珠的人不是他们，他们卖到城里的珠子都是我从海里采上来的，我才是私自采珠的那个人。”

        公主饶有兴趣地看向她的方向，嘴角噙着笑意，看了她片刻，指向她的脸道：“你脸上那是怎么回事？”

        牟灵犀尴尬地摸摸右脸颊，“这个是胎记。”

        “哦？那真丑。”公主毫不客气地道。

        脸丑总比你心丑好，牟灵犀在心里不服气地说，嘴上却不敢乱说话。规矩地跪着，只希望她能放了蛎子和鲍娃。

        “公主，求您放了我家鲍娃吧，他真的没有私自下海采珠啊，他是无辜的。”黄氏趁机喊起来。

        此话一出，鲍娃的爹娘叔伯，蛎子的娘也跟着求情。唯独没人帮牟灵犀说话。

        牟家和倒是很想给自己一耳光，要不是自己刚才多嘴，这姑娘也不会突然自己认罪吧。可她为什么就那么傻呢？

        公主扫视了人群一眼，才不紧不慢地看向牟灵犀，慢悠悠地开口道：“你说他们卖出去的珠子都是你从海里采出来的，你怎么证明？”

        牟灵犀看看大海，“我现在就可以下海去抓一些珠蚌上来证明，而且我可以保证在海中待满一炷香的时间再出来。”

        她想起姬鸿屹说过，大邹最厉害的采珠人也只能在水下待一炷香的时间。

        公主看看大海又看看她，想了想道：“有点意思。这样吧，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水性好，那我们玩个更好玩的。”

        她说着把自己右边耳坠取下来。

        鲜红的金累丝珍珠耳坠，阳光下鲜红如血，光彩夺目。

        “本公主把这只耳坠抛进海里，你要是能把它给本公主捞上来，本公主就相信你的话，放了他们俩。”

        牟灵犀想了想应该没问题，道：“行，一言为定。”

        公主笑笑，从小便听说大海捞针白费力气，她今日倒要看看这说法到底可信不可信。

        拿着耳坠抬了抬手又放下，招来一名侍卫，把耳坠给了他，示意他扔一点。侍卫接过耳坠走到海边，抡圆了胳膊使出浑身力气将耳坠抛向海中。

        “扑通”一声，牟灵犀也扎入海中。

        “这下好玩多了，只可惜三哥和鸿屹哥哥不在。”公主看着牟灵犀扎入海中的身影兀自感叹。

        一名优秀的采珠人，水性好只是其中之一，其二，招子也得亮。招子是这行的黑话，即指“眼睛”，是说采珠人在混沌的海水中要能“拨流辨珠”，否则任你水性再好也找不到珠蚌，忙活大半天是也是白忙。

        这公主虽不懂采珠，可这一题出得巧妙，只是，却又是可怕的大难题。一只耳坠那么小，便是掉在地上也不易寻，何况还是扔进海里。

        牟家和看着女儿消失的海面，背脊骨阵阵发寒。凄楚地想着这个女儿的命为何这般苦？

        岸上鸦雀无声，几百双眼睛紧张地注视着海面。

        公主也没有回遮阳伞下，而是饶有兴趣地站在岸边。宫女赶忙把伞取过来，侍卫也跟着把椅子搬过来。

        海面平静无澜，牟灵犀仿佛掉进海里的一粒沙，无迹可寻。

        公主看了一会儿收回眼神，无趣地欣赏自己的新涂抹的血红丹蔻。

        翻看一阵又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耳垂。百无聊赖地看向侍女问：“过去多久了？她会不会死在里面了？”

        侍女忙道：“启禀公主，约一炷香的时间了，如果她死了的话很快便会浮上来的。”

        “哼，大言不惭。”公主冷哼道，随即又叹口气嘀咕，“这破地方一点也不好玩，要不是鸿屹哥哥在这我才懒得来，等会儿我还是去找他玩吧，这些人实在无趣。”

        “哗啦”一声，一个身影破水而出，右手高高举起，手里握着一只红通通的珍珠耳坠。

        岸上的人争先恐后地嚷起来：

        “是丑丫！是丑丫！”

        “丑丫找到了，她找到了！”

        ……

        公主看向牟灵犀的方向。

        阳光下，一脸欣喜的姑娘仿佛一条钻出水面呼吸的美人鱼。明媚得耀眼。

        公主终于自语道：“有点意思。”

        码头上，浑身湿淋淋的牟灵犀将耳坠放在手心递向宫女，宫女拿起耳坠呈给公主看。

        公主瞟一眼，果然是自己扔出去的耳坠，抬抬食指道：“把她带上船。”

        牟灵犀一愣，赶忙道：“公主，您不是说找到耳坠就放了我们吗？”

        公主轻蔑地瞅他们一眼，“嗯，本公主是说放过他们，可没说放过你。”

        侍卫和宫女果然没有管还跪在地上的蛎子和鲍娃，马上押着牟灵犀簇拥着公主一起上船。

        “灵犀！灵犀！”牟家和看向女儿焦急地喊。

        姚氏一个劲地拽丈夫走，“他爹别嚷了小心被那些官兵听到了。”

        牟灵犀转头看到蛎子和鲍娃已经被家人解开了身上的绳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看向人群里焦急的牟家和，喊道：“阿爹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大船上，守在船上的侍卫和侍女纷纷停下脚步向公主低头行礼。

        公主目不斜视，径直朝另一艘大船的方向走。

        走到船舷边，她突然爬上船舷凌空一跃。

        “公主！”侍卫和侍女惊呼。

        “咚”一声，公主稳稳地落在了对面大船的甲板上。

        两船之间至少相隔有一人手臂长，虽不算太远，可太高了，何况她又是公主，一众公主侍卫几乎快吓断气。

        公主朝他们勾勾手，“你们过来，把她也带过来。”

        众人恹恹地说了声“是”。侍卫赶紧搬来一把有护栏的横梯架在两船之间，然后众人才小心翼翼地踩着梯子过去。

        牟灵犀从梯子上跳下，落到大船甲板上，好奇地打量大船。而此时公主已经走进了一楼船身中央的大门内。

        此船为楼船，船高首宽，外观似楼。可作战船，也可为游船，这条无疑主为游船。

        甲板上建三层楼，每层楼设两个扶梯，数个房间。房屋雕栏画栋，丝帛珠帘装饰，仿若行走的宫殿。

        牟灵犀正在感叹这鬼斧神工的造船神技，两名侍卫过来押她进门。

        心里惴惴不安，牟灵犀低着头往大门走，脚下淌水，真真一步一个脚印。湿头发和湿衣服贴在身上，连自己都深感尴尬。

        走进门，规规矩矩地低头站着。

        “就是这个丑女人，我可没说谎，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可心他们。”公主得意的声音。

        “呵，那还真是不可思议，本王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水性好到如此地步。你抬起头来。”一个男声道。

        牟灵犀缓缓抬起头朝前方看去，却在看清坐在正前方的人时惊呆了，竟然是姬鸿屹！

        此时的姬鸿屹坐在椅子上，闲适地背靠椅背，右手搁于扶手，神情严肃，目光平静无澜，仿佛根本不认识她。

        他身着一件碧蓝色束腰长袍，袖口镶绣金丝边流云纹滚边，腰间束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长发上束，戴镶碧鎏金冠。丰神俊朗，高雅华贵。

        牟灵犀实在没想到会在此番情形下再见到他，两相对比，心下哀叹果然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啊。

        “放肆！”

        牟灵犀吓了一跳，朝突然大叫的公主看去。

        公主食指指着她一脸暴怒，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盯着鸿屹哥哥看，来人啊，把她的眼珠子给本公主扣出来！”

        牟灵犀惊惧，慌忙后退。而身后的侍卫竟已走了上来。

        正当牟灵犀不知所措时，另一名男子呵斥住了侍卫，而姬鸿屹却依旧毫无反应。

        男子表情讨好地看向姬鸿屹道：“你看看你看看，别的姑娘多看你两眼都要挖人眼珠了，看她对你多上心，我这个亲哥哥倒成外人了。”

        “三哥！”公主娇嗔一声，又不好意思地偷瞧姬鸿屹。

        姬鸿屹表情依旧，对兄妹俩的讨好毫无反应，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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