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朝廷来人

日落西山，一名身材瘦小，留着山羊胡子，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朝门口走来。

        牟灵犀抬头望去，两人四目相对，对方微怔，面露不悦。

        牟灵犀忙从台阶上站起来问：“请问是卢师爷吗？”

        卢师爷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道：“正是卢某，不知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牟灵犀赶紧上前两步，也压低声音道：“是这样的，我有两个弟弟，一个叫乔海励，一个叫刘水生，因私自下海采珠昨日被官府抓了，我很担心他们，想请您帮指条道，如何才能给他们赎罪把人放出来？”

        “乔海励，刘水生，私自采珠……”卢师爷摸着山羊胡子，忽然一脸恍然大悟，脸色一变摆手道，“此事你们别白费心思了，救不了了。”

        “为何？他们又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牟灵犀焦急辩解。

        卢师爷叹口气，一脸同情地小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他们运气不好，撞上了朝廷来的人，直接被朝廷的人抓走了，你再求谁也没用。我劝你还是别费力气了，听天由命吧。”

        不等牟灵犀再说什么，卢师爷进门立即把门关上了。

        牟灵犀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站了片刻突然转身朝巷子口跑，如果是被朝廷的人抓了，那只有求那个人了。

        匆匆又往城外赶。

        待她气喘吁吁地跑出城门时，堪堪赶上返回村里的最后一趟牛车，又坐上牛车摇摇晃晃地回永田村。

        牛车上，牟灵犀趁机跟车上的人打听朝廷来祭祀海神娘娘的人住在哪里。

        “听说麻石湾那边停了两艘大船，岸边还有士兵把守不让人靠近，八成就是朝廷来的人。”

        “没错，不过那船可真大啊，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着那么大的船，一条船少说也能装下咱们一个村子的人。”

        “真有那么大吗，那改明儿个我也去瞅瞅。”

        ……

        牟灵犀一边听他们谈论，一边已经打定主意明日一大早便赶去麻石湾找姬鸿屹。

        麻石湾因海岸上一大片黑色礁石而得名，且是明礁非暗礁，礁石前是海沙地带，船只不会触礁，因此变成了一条天然的港口。这么一想朝廷的人选择在那边停靠倒也不足为奇了。

        回到村中，天已黑透。牟灵犀无处可去，只有回家过夜。

        敲响院门，开门的是牟家和。

        看到是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关切道：“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吃过饭了吗？”

        “没吃，不过也不是很饿，中午吃得饱。”牟灵犀如实道。

        牟家和点点头，“那去煮两个鸡蛋吃吧。”

        “不用了阿爹，我包裹里还有点干粮，我吃点干粮就行。”牟灵犀说，中午买的一笼芋包没吃完，她留了两个在包袱里。

        回屋把东西放下，匆匆去后院洗漱一番，牟灵犀回屋吃了两个芋包到床上坐着。

        从包袱里拿出那三件姬鸿屹的衣服，牟灵犀将早被汗水浸湿的里衣脱下，把姬鸿屹的衣服换上。庆幸地想，幸好有这几件衣服，不然还真没衣服可换。

        只穿了一件，牟灵犀折叠着剩下的两件衣服道：“是你自己说要谢我的对吧，我也不要你的金银珠宝，你帮我救出蛎子和鲍娃就行了。唉，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啊，要不然这次蛎子和鲍娃出事，我去哪求人。”

        翌日，天刚蒙蒙亮，牟灵犀悄悄出门往麻石湾走。

        麻石湾离永田村不算远，半个时辰脚程可至。

        牟灵犀一路脚步匆匆，待她赶到麻石湾时天色依然未明。朦胧中，两艘大船犹如漂浮在海面上的两座小山，在海面静静伫立。

        船上挂着红色灯笼，在海风中随风摇曳。

        大船宁静，仍在沉睡。岸上并无士兵把守，该是天黑后都撤到了船上。

        海边沙滩上新搭建了一座木桩桥充当临时码头。不过那船身高大，又浮于海面，若是没人从上面抛软梯下来，根本不可能有人能爬上船。

        牟灵犀想起姬鸿屹说海蟒爬上了大船，如果换作海蟒的话，那倒是能爬上去。只是，海蟒爬的到底是两艘中的哪一艘呢？姬鸿屹又睡在哪一艘大船上呢？牟灵犀不禁惆怅。

        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牟灵犀坐下起身起身坐下，反反复复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终于等到太阳升起，大船有了动静。

        船缓缓移动，朝岸边靠拢。

        船停好，船上抛下一柄大爪力锚将船固定。随后，有人从船上放下一道平板梯，四名侍卫竟牵着马从梯子上下来。

        下了船，侍卫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沿着海岸线奔跑起来。

        牟灵犀纳闷地盯着船上，试图寻找姬鸿屹的身影。可看来看去除了侍卫和侍女，根本没有姬鸿屹的影子。思索着自己要不要跑到船下去大喊，可又想着再等等吧，可能还没起床。

        想到前天还睡在一个窝棚，今日却想见一面都难，暗骂这该死的身份等级差距啊。

        过了一会儿，船上又下来四名侍卫，手持红缨枪，跑到码头前列队守卫，阻止闲杂人等靠近码头。

        牟灵犀犹豫片刻，准备上前询问一下。

        侍卫看她朝这边走立即红缨枪一挥，直指她道：“站住，不许靠近！”

        牟灵犀忙停下脚步道：“我不靠近，我想找人，一个叫姬鸿屹的人，请问他在船上吗？”

        侍卫愣了一下，食指一挥道：“大胆刁民，竟敢直呼世子爷名讳！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世子爷？”牟灵犀惊讶，眼睁睁看着两名侍卫走上来，红缨枪往她胸口一指道：“走！”

        果然自古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牟灵犀想着他们会不会押自己上船，那正好可以见到姬鸿屹，规规矩矩地朝前走。

        走到离码头一段距离的开阔地上，侍卫突然喝道：“跪下！”

        牟灵犀没有办法，只能跪下。

        留一名侍卫看守她，另一名侍卫又回去站岗。

        牟灵犀跪了一会儿发现船上再没人下来，小心翼翼地看向侍卫道：“请问世子爷什么时候下船呢？”

        侍卫怒目而视，喝道：“再提世子爷要你的小命！”

        简直蛮不讲理，半点不通人情。牟灵犀不敢再问，只有继续跪着。心想等见到姬鸿屹，一定要牙尖一次，挑拨一下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侍卫。

        牟灵犀无奈地跪了好一阵，船上依然没有看到姬鸿屹的身影。幸好她还没那么蠢，表面上是跪着，其实屁股往后坐着，否则一双腿不知要遭多少罪。

        身后传来马蹄声，牟灵犀转头一看，是最先下船的几名骑马侍卫。而他们身后不远处，竟然走着一条长队的人。

        那些人身着粗布麻衣，低着头诚惶诚恐，竟是附近村民！

        牟灵犀惊讶得打直身子朝他们看去，看着看着竟看到几个熟面孔，包括她便宜爹牟家和，还有姚氏母子三人。

        牟灵犀震惊又担忧，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居然把这些老百姓都叫来了？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一颗心莫名狂跳起来。

        待人走近，牟家和看到她跪在那里也是一愣。

        黑礁石上，黑压压地站了一两百人，鸦雀无人声，诚惶诚恐地看向大船。

        终于，大船上放下一道有扶手的长梯，一队侍从出现在梯子前，搬椅子的，拿遮阳伞的，端瓜果的，还有抱着地毯的……一群人匆匆下船，不一会儿便把光秃秃的岸边布置好了。

        紧接着，四名身着宫缎素雪绢裙的年轻女子出来，一字排开站在梯子上。她们之后，走出一名衣着华贵，头饰奢华的少女。

        少女扶着婢女的手踩上扶梯，脚上一双杏色缎面绣荷花粉底鞋，身着一袭金丝绣彩蝶云锦裙，头戴金镶珠玉云蝠簪、蝴蝶簪，翠镶碧玺花扁方，耳戴金累丝红珍珠耳坠，神情高傲，目空一切。

        “云裳公主到，跪！”有侍从突然高声喊道。

        人群愣了一下，纷纷跪下。

        牟灵犀惊讶地看向少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了活生生的公主。

        云裳公主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坐下，托腮眺望大海，不时跟身旁的侍女指指海面上飞行的海鸥，说笑闲聊，仿佛不远处跪着的几百人都是石头似的。

        牟灵犀焦急地朝船上看，姬鸿屹怎么还不下来呢？骤然一惊，楼口上，被反手绑着的蛎子和鲍娃被侍卫押了出来。

        侍卫推搡了一下，蛎子跟鲍娃一个趔趄又赶忙稳住身体，低头踩上楼梯走下来。

        待两人走到公主前方的沙滩上，侍卫又喝斥他们跪下。

        蛎子和鲍娃也就两个半大的孩子，被一通推搡吆喝，已是吓得状如鹌鹑，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难道要砍两人的头？

        牟灵犀心狂跳，更加焦急地往大船上望，姬鸿屹呢，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鲍娃！鲍娃！我的孙儿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海神娘娘您开开眼救救这孩子吧，他今年才十六岁啊……”鲍娃奶奶黄氏捶着胸口哭喊。

        鲍娃和蛎子这才抬头朝人群看，表情也是害怕又绝望。

        揣度着两人要被行刑，百姓们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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