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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宫宴


阮琼道:“托小姐的福,小人如今在二……拂玉公子身边领个差事,公子托小人传话,问你心中是否有了答案?”

        燕染恍然大悟。

        她倒不是想知道送了什么,她害怕的是,有人送礼到了面前,她却不知道是谁,岂不是两尴尬。

        燕棣笑着打趣道:“拂玉公子的礼,你是收还是不收?”

        “要收的要收的。”阮琼忙道,“年节拒礼,岂不是折了喜气。何况,这也是公子的一份心意。”

        燕染收下了。

        她摸着盒子上清晰的纹理,对盒子里的礼物产生一丝好奇。可她又不敢问太多,怕别人猜测她的心事。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想。

        等着阮琼走后,燕棣也带着燕染往回赶。在他几次教唆试探后,燕染终于同意打开匣子。

        里面是一枚通透洁白的玉佩,浸着水泽的莹润,乍一看像是传说中开过光的圣物。这样的成色,整个燕朝恐怕都拿不出几枚。

        “三哥,这枚玉佩,它贵吗?”

        燕棣轻轻在燕染头顶敲了一记,难为她竟问出这样粗浅的话。无奈道:“相传二皇子降生时,日照西山,半个天边被染成了凤凰。儒尘观里的天师说这是祥瑞之兆,二皇子的降生极具气韵。圣上大喜,便赐下这枚玉佩。”

        “这样的玉佩,太子有一枚,二皇子有一枚,剩下的一枚给了三公主。三枚玉佩虽出自同一玉种,但水泽完全不同,说每一枚都独一无二也不为过。”

        燕染:“既然这样,年节的礼为何要送的这么贵重?我岂不是还不起?”

        燕棣:“他既能把玉佩赠你,足以证明他的心意,你要还礼,也当用一件带着自己心意的物件。”

        燕染疑惑道:“可什么物件代表着我的心意呢?”

        燕棣语塞:“这个,我怎么知道。”

        最后,燕棣又叮嘱道:“玉佩这事虽是他赠你,但你们二人终究还没有定数。以免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先不必与人说。若是爹与大哥问你,你再如实相告。”

        腊月二十九,宫宴。

        凌晓楼高,也只能望见皇城一角。

        早在燕朝建国前,燕城作为都城已历百年。期间多有新建与修葺,至此已不知其室多少间,其殿多少座。

        燕染跟着带路的小太监一路往前走,有几次小太监都想开口说话,全被燕染故作冷淡的忽视了。

        她摸着头上空出珠钗的那个位置,想起早上来时的一幕。

        临近皇城的大庸道,不止承载了多少官靴的沉重,这一日更甚,除了百官,还有应邀而来的世家子女。

        一片匆忙间,燕染竟还被燕璎拽住,在马车上呆了一会,到了宫门才寻一处僻静的地方放下。

        燕璎穿着再正式不过的礼衫,一抹镶黄更是俊俏非凡、雄姿英发。他言笑宴宴,由心底发出的喜悦,再不能由故作的深沉的言辞压下去。

        燕璎手扣在臂环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我托人送你的礼,可收到了?”

        燕染惊吓过后,此时比燕璎还镇定:“收到了,可是”

        “之前让你想过的话,你有没有再想?”

        燕染眨眨眼:“想过,然而”

        见燕染开始慌张和闪烁,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脸上爬满红晕,燕璎终于挣回了一次主动权:“我知道。”

        “阿染,你看着我,你的心中是有答案的,对不对?”

        二人之间明明有一尺之外的距离,燕染却觉得身边的空气都炙热。尽管缓慢,可她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耳尖通红。

        “我,是有答案。”

        燕璎舒出一口气。眼前的女子是他多年的夙愿,他们幼时相交,碍于身份又渐行渐远。原以为他的一生应该献于权谋,无关风花雪月,可每次看到月光,他总想起飘落到案前到诗笺,想起她看似孤高,实则倔强。

        “今日你什么都不必说,我送你的大礼,你定会喜欢。”燕璎目光灼灼,突然,伸手取走燕染头上滴红的双鸾云脚钗,“这份礼,我也很欢喜。”

        他君子风度,已经不告而取,却还正经的问了一句:“你可愿赠我?”

        周边的林木越来越茂,这样寒的天,竟还葱郁的宛如盛夏。

        一片树叶飘至身前,被风一吹,燕染从让她心乱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她想,如果抛却所有的原因,只看那日城外,燕璎臂挽长弓射出夺人心魄的那一箭,换她后半生困囿囚笼,她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她愿意。

        再进门已经到了内院,引路的小太监只能送到此,颇为遗憾道:“沿着前面的路一直往前,如果幸运很快就能遇到其他人,小人先行告退。”

        沉默了一路的燕染,终于开口:“有劳了。”

        到了鸾和殿殿前,莺莺燕燕的已经围了很多人。

        燕眠见了燕染,遥相招手:“快来。”

        燕染披一件淡黄色狐裘,里面是颜色稍重的夹袄,袖口与领口镶一圈纯白的狐毛。她本就肤白胜雪,现在更精致的不像话。

        燕眠在她衣服上摸了一把,感叹道:“还是你穿的暖和。”

        燕染无意争艳,但总有人喜欢自贬,还见不得别人好。一女子道:“某人真是好强的排场,也不看看出身,当她是一等侯府的吗?”

        她声音不大不小,看上去是自言自语的抱怨,但能听见的人不少。先前三三两两交谈着的人也都停了下来。

        燕染从中觉察出不对,小声问道:“是在说我?”

        “不是。”燕眠笑着说道,她怕被别人听见,帖耳道,“你可能忘了,但燕敏这人一项如此,不要放在心上。”

        皇上膝下有正值婚配的皇子,所以今日来的贵女无不梳妆打扮,彰显自己的美丽。

        燕眠是天生的好人缘,此前和她说话的人不少,从燕染来后,她只围着燕染说话,这些人也就散去了。

        所有人都有意避开燕染,怕被抢了风头,也只有燕眠这样才气、美貌不输燕染,身份更好上一筹的人,才无所畏惧。

        燕皇携燕后及百官来时,燕眠正说道:“虽然你病了一场,怎么看着气色比之前还好,莫不是用了养颜的灵丹妙药?”

        任燕眠再如何可爱,燕染都生不出亲切,可她又怕说错什么话,惹人家不开心,所以每次和燕眠见面,都隔着一点不自在。

        燕染:“应该是长肉了。”

        “怎么会?我看你这细腰”说着一双手还比划上去,“连我看了都心动。”

        太监高声的通传解了燕染的尴尬,如果再晚一秒,她都要动手把燕眠狠狠推开了。

        刚刚的一瞬间,她生出强烈的恶心,是那种从脚底冲至头顶的酸麻。在此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讨厌与人触碰。

        “陛下万安,殿下万安。”

        燕皇已是不惑之年,可看上去十分疲惫。他身上肉挨着肉,走一步都要颤上一颤。别的人由人虚扶着是为了显得尊贵,只有燕皇是实实在在的被人搀着走。

        人这样胖,声音却罕见的高亢:“平身。今日是宫宴也是家宴,都是燕姓子孙,不必拘礼。”

        等着皇帝进殿,后面的人再依次往里入。无论是燕璎还是燕靖侯与燕杗经过,都给了燕染善意的眼神,但只有燕靖侯的那一眼,让燕染最为安心。

        燕眠:“你刚刚怎么躲我?”

        “没有。”燕染反驳道,“我只是被吓了一跳。”

        燕眠看上去十分天真,想了想也就信了,她又接着道:“你说你胖了?是真的吗?”

        燕染:“是真的,昨日三哥亲口说的。”

        燕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当你怎么都不胖,你不知道我为了能跳扇面舞,三天只吃一碗饭。“

        “这样,不会饿吗?”

        “会啊。”燕眠无所谓的说着,“可我要做燕康侯府最受宠的嫡女,如果不这样,这个位置,随时都有人取代。”

        燕康侯府的事,从凌晓楼回去后燕染听燕棣说过一些。它是燕朝一等一的侯府,但子女倾轧,其间的惨烈堪比宫斗。

        这是燕染第一次参加宫宴,这里人人都笑着,可她还是觉得不舒服。好像他们的笑都是看皇帝的脸色,并不是发自真心,而她根本想不出可笑的事。

        除了燕靖侯。

        “染儿今日的样子,和我当年第一次被你母亲惊艳时,一摸一样。”燕靖侯若有所思,眼睛看着燕染心却看向了其他地方。

        燕染:“爹爹突然提起母亲,是不是想起了母亲往日的好?”

        “是。你母亲是有大智慧的人,她善良坚韧,可惜陪我们的时间太少。”燕靖侯本来长相极为可亲,今日穿上朝服多了几分威严。他年轻时应该十分俊美,所以即使发福了,一双眉眼思考时依旧神采奕奕。

        “这几日也不见你温习功课,和你三哥学的越发懒散,这一点可不像她。”

        燕染放下酒杯,燕靖侯脸色好看一些。他之前生病,现在还没好彻底,依然有些苍白。

        燕染:“我找三哥,就是为了温习功课。”

        燕靖侯一副“休要骗我”的表情,趁机将桌上的酒水都收走:“你找燕棣我不管你,这些年他一人在外,我对他有亏。可是他总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实在太让人生气。”

        “三哥行事不拘小节,但他一颗心都是正的。”

        燕靖侯增大了双眼:“你真这样想?”

        燕染点头:“自然。如果三哥知道爹爹这么关心他,不知该有多开心。”

        “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燕靖侯叹气,“他要是知道,还以为我对他有多纵容,更加无法无天。”

        宫宴之上,最少不了的就是与人寒暄。而燕城里但凡姓燕的,往上数几代总也沾着亲带着故。这样一圈下来,燕靖侯笑的脸都僵了。

        他抱怨道:“这些人朝堂上斗的你死我话,现在又装的兄友弟恭,等我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就去河凌找一处空宅子,带着你隐居故里,你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光是想想,燕染都觉得那样的日子最适合她。一时连门前栽几棵树,种什么花都想好了。

        “傻丫头,隐居也要等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也要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燕染怔住了。

        此时燕璎的目光看过来,他眼神柔和又有神采,看到燕染,指了指自己的发冠,那也是她头上少一支珠钗的位置。

        燕染笑了笑。心里想:对不起爹爹,恐怕不能陪你隐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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