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赐婚

“燕姑娘，三公主门外问话。”

        传话人低着头，压低了声音，可话又明明白白是对着燕染说的。

        想不出三公主问话的原因，但进宫的名帖是三公主给的。燕靖侯点点头：“今日是宫宴，她不敢为难你，去看看。”

        跟着内监一直往外走，在最显眼地方等着的，就是三公主。

        今日的燕鹤穿了一件纯红色的衣服。她一下没一下的甩着鞭子，背影难得一见的焦躁脆弱，不那么咄咄逼人。

        等她转回身，燕染就知道之前的感觉全是错的，三公主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三公主。

        “说！为何燕棣今日没来？难道他不知道，收了名帖一定要去赴宴？”

        打出去的鞭子差点抽在脸上，燕染闭了闭眼睛，说道：“三哥身体不适，故而没来。”

        燕鹤：“究竟是身体不适，还是心里不适？”

        燕染大大方方的回望着她：“都有。”

        “你！”燕染不避，燕鹤反而气结，更让人生气的是，她竟然在燕染身上看到了燕棣的气质，一样的宁折不弯，让人讨厌。

        “既然他不肯来，那么你就带句话给他。正月初五，本公主再设一局，约他比马。”燕鹤说着，对于赢，这次她志在必得，“他可以不和我比，只要他赢过那日在场的所有人，就算他赢。”

        “若他不想去呢？”

        “你只管把话带给他，让他做好输的准备，其他，不用你管。”

        燕鹤又道：“必须把话一字不差的带给他，知道吗！”

        她摸着鞭尾的红缨，红缨也摩挲着她食指上凸起的茧。

        她再怎么风雨无歇，可那个人她一次都没有赢过。最开始的愤懑到释然，可现在倒希望不会输的那个人，永远是他。

        燕染不明白凶巴巴的三公主说着话，怎么突然笑起来，她行礼道：“我先告退了。”

        “退下吧。若你好好带了话，我今日也祝你，心想事成。”

        莫名其妙的接了个战书回去，也不知道三哥会不会生气。

        燕染心底叹一口气，不知道三哥与三公主这样的，算不算冤家。

        可那句心想事成，又是什么意思？

        出了鸾和殿几步路，再转身回去，燕染竟发现自己迷路了，她找不到进殿的正门。

        她不敢走远，心里想着，这样绕着走一圈哪里是正门哪里是偏门，总是能看得到的吧。

        走到一半，燕染忽然听见有人在喊：“阿染，是你吗？”

        脚步停下来，等她想听的再仔细一点，一两句声音渐渐的又消失了。

        燕染甩甩脑袋，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过，令她高兴的是，她终于找到了鸾和殿的正门。原来自己绕来绕去的是把鸾和殿和旁边的那一座弄混了，从开始就弄错了。

        燕染再回到席上，老皇帝已经一脸醉态，他旁边的小公主刚刚三四岁，手里的橘子不小心掉落在地上，她刚想去捡，已经被身边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小公主像被人抢了心爱的东西，扁扁嘴就要哭，一两句又被哄好了。

        此时一曲终了，席上大多数人都醉了，早已没了之前正襟危坐的仪态，放松了很多。

        燕染看向燕靖侯，他不知与身边的人说了什么，正抵掌大笑，十分欢乐的样子。他仿佛感受到了燕染的目光，回过头也看着她，满目慈爱。

        燕染挪动步子，朝他身边走去。

        “今日与臣同欢，朕心甚悦，也有一件好事与众位卿家说。”说到这里，肉多的仿佛可以流动的皇帝也端坐起几分威仪，“几个月前，朕二子与燕杗爱卿前往兖州镇压流民动乱，遇到贼人偷袭，燕爱卿舍命相互才保我儿性命周全，此乃众生之福，黎民之幸。”

        “此事也警醒朕，燕璎膝下无子，一直耽于政事，已到婚配年龄还未婚配，实则不该。近日朕听闻他的心事，知道他早有心仪之人，朕就全其心意，赐婚他与“

        “陛下！”如贵妃出声打断。

        如贵妃与皇后一同入宫，但她比皇后受宠。皇帝虽召幸过许多人，但真正做到圣宠不败的只有她一人。如今她掌管后宫的权柄，除了凤印，该有的她都有了。

        她喊停了皇帝，神色也不见怯弱。只见她走到皇帝身边，三言两句，皇帝面上的喜色已经成了惊讶。

        一身流动的肥肉像凝固了一般，僵在身上。

        如贵妃又点了点头，皇帝才元神归位的晃回了神，可表情还比不上先前好看。

        所有人都等着聆听圣音，喝到半醉的人也屏住了呼吸，觥筹交错的大殿，转瞬就没了声音。

        偏偏此时，燕璎与燕眠一同从大殿进入。早一刻或晚一刻，如果不是皇帝停顿的恰到好处，他们二人双双含笑的表情，落在别人眼中也酿不成柔情蜜意。

        背后的光打在他们身上，像归来赐福的仙人，美的不切实际。

        “朕今日赐婚于燕璎与燕康侯嫡女燕眠，佳偶天成，择日完婚。”

        短暂的沉默过后，道喜的恭贺声响成一片。可燕染却觉得自己像是繁华一梦，瞬间清醒了。

        她想起那日在儒尘观祈求福报，周围的声音很乱，可她心思安静，那些声音就入不了她的耳。

        今日的那些恭贺声，也一点入不了她的心。

        燕璎与燕眠，芝兰玉树、才貌相当，确实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燕染邻座的正是挖苦过她的燕敏，她早听说如贵妃有意与燕康侯府结姻亲，二皇子心思却在燕染身上。

        燕染与她出身一般，却名列五才，最得秀盛夫子喜爱。好像天下间的风采全被她一人占了。

        此时见她魂不守舍，不由道：“你与燕眠不是闺中密友，最亲近的姐妹吗？她能觅得良婿，怎么不见你恭喜他。”

        燕染回过神：“恭喜？对是该恭喜她。”

        她正想起身，却被燕靖侯按着，冲她摇了摇头。

        赐婚的消息对燕染已经震惊，落在燕璎脑中更加不知所措。

        如贵妃面露喜色，一双天生的媚眼更加撩人：“燕璎，快谢过陛下，站着做什么。”

        “不。”燕璎下意识的反驳。这句话说出来是失礼的，正常的燕璎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他心里乱的很，他甚至质疑自己听到的恭贺，是不是别人都念错了名字。

        “父皇，儿臣心中已有心仪之人，昨日”

        “拂玉，你想违抗皇上的旨意么？”如贵妃微怒。

        燕璎跪下，身板蹦的笔直，一字一字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

        “拂玉！”如贵妃厉声打断，她从高高在上的座位翩然飘下，维持着的雍容成了狰狞，小声道，“今日是宫宴，你若抗旨不准，想一想毁的到底是谁的脸面。若你惹你的父皇不高兴，或得罪了燕康侯府，我便亲手毁了燕染，看你护不护得住她！”

        燕璎苦涩道：“母妃一点也不顾孩儿的心意吗？”

        如贵妃有过迟疑，可还是被心底的坚定打败了：“你答应了婚事，还有机会得到燕染，若此时悔婚，所有人都将被推入万劫不复。”

        燕璎摇摇头，他心底最清楚，他一旦答应了，才是真正失去燕染。她那样的女子，要则要，不要就是不要，所有人在她面前都只有一次机会。

        “母妃，你不懂。”

        “是！但我知道，唯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才有机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如贵妃眯了眯眼睛，声音压的很低，“你要知道，要毁了一个人，我有的是办法。”

        有几次，燕璎都想回头看一看燕染，但如贵妃当在他们之间，把他最后的念头的掐掉了。

        他舍不了她，可也不能置身边的人于不顾。原以为他们在一起，最难的是燕染的一句“我愿意”，原来，竟是所有人都阻隔着，他们在一起。

        他又一次以为得到的是上天眷顾，终究还是有缘无份。

        如贵妃再转身，已经恢复了仪态，她这样的年纪笑起来还有少女的天真：“陛下，拂玉说谢圣上恩典。他一时激动说不上话呢。”

        燕皇虽有时昏聩，但也不是真的傻：“是吗？朕看着不像。”

        “臣妾可不敢欺瞒陛下。”她生怕别人不信，又拉过在一旁的燕眠，在她的手上点了点，“这两个孩子一起在学监府，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互通心意。能得陛下赐婚，自然高兴的说不出话。”

        如贵妃留着长长的尾指，拉过燕眠时在她手腕上划了一道。燕眠心中不快又厌恶，在看到燕璎不住颤动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嫣红的嘴唇和凌厉的下颌线，又统统化作了脸上的红晕。

        终究是十年一梦，得偿所愿，这是她一生唯一立意要嫁的人。

        燕眠跪在地上虔心一拜：“谢陛下。”

        “谢，陛下。”

        鸾合殿的光芒太盛，明明是白日还点满了烛火。可是燕璎却还是觉得暗，暗得他看不清一个燕染。

        燕染离他太远，远到她的脸化成一片模糊的云。

        他还记得她今日画了妆，真美。他取下珠钗她震惊又无措，小鹿一样的眼神最让人心动。可此时珠钗硌在手心的感觉，竟是这般痛。

        他喜欢她对任何人都好，又对任何人都不亲切，这样能博她真心一笑，才最能让心中无憾。

        可惜，他想对她好的一切，都再也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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