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阿钦来了

春日里暖阳相和，是最舒服也最令人惬意的时候，否则燕染也不会选今日出门游玩。

        此时她坐在园中亭子里，面前摆放着黑白分明的一盘棋子、一壶热茶、两碟点心，热茶从热到冰，点心始终一块都没动。

        纸扇小跑着过来传话：“厨房说按公子吩咐做好了饭菜，问是否现在摆上？”

        燕染：“三哥和董……董姐姐可出来了？”

        “还没有？”

        长长的睫毛蝶翼一样的蛰伏，燕染枕着胳膊，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不用，用火热着吧。”

        纸扇领了命走远，在燕染眼中最后变成模糊的视线。

        燕染心里明白，无论侯府还是一般宅院，主子贴身的丫鬟，比一等丫鬟还吃香，因为贴身丫鬟与公子小姐有情谊，他们只有伺候好了，哄得主子开心，很多伙计都可以不做，每月领的赏银也多。

        当时的梨梨就是这样。

        就算明雪阁，传话这样的小事，哪用的到纸扇做，可她找任何借口往外跑，陪着自己反而像洪水猛兽。

        在燕京日日想着云州，原来也不过如此！燕染手指在棋子上滑来滑去，她想，出来这么久，她是想家了，在侯府，燕靖侯处处关心，一有时间就到清欢院陪她。

        真怪自己不懂珍惜。

        毛茸茸的东西搭在肩上，燕染陡然一惊，她坐起身，头在身后的肚皮碰了个结结实实，十分迅速的趴下去，用衣袖遮住了眼睛。

        燕棣在燕染的旁边坐下，伸手碰了碰紫砂壶，他垂下眸：“饭做好了，怎么不去吃？”

        燕染闷闷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还不饿。”

        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燕棣扶着燕染坐好，她眼睛里一片蒙蒙湿意。

        “是谁惹你不开心？三哥替你出气！”

        燕染斜了燕棣一眼，面色如常：“还不是三哥！你的肚皮怎么那么硬，撞的我头疼。”

        “那我给你揉揉。”说着就要动手。

        燕染拨开他的手，十分不客气的拍了一下。

        打完燕染才消一份闲愁。

        她承认自己小气又情绪化，可谁让燕棣每次都无缘无故的离开，什么时候忙完自己的事情，从来不通知她。

        她等着他，像给自己的莫大惊喜，明明知道她对这个世界很陌生，她惶恐不安，无归属感，唯一的慰藉就是燕棣，可他总让她等！

        燕棣见燕染开心，情愿她再抽自己两下，反正他皮糙肉厚的不怕疼。

        燕棣自白道：“带你来云州，我以为能照顾好你，直到现在才发觉，照顾你我是那么不细致。”

        燕染眨眨眼，这是准备送她回燕京？虽然她刚也在想，还不如回燕靖侯府，可这话由燕棣说出来，她还是觉得莫名生气。

        若是他敢说，她以后都不要理他，就算在侯府也不和燕棣说话，永不！

        燕棣拉长了燕染心里的期待，最后不紧不慢道：“所以我已写信给大哥，问他要阿钦过来陪你。”

        燕棣的眼底有光在闪，燕染才知道又被燕棣骗了一次。她站起来，气的抬脚就要踩燕棣的鞋子，可惜三四次都没踩中。

        “三哥！你怎么总这样气我！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燕棣摊着手：“叫阿钦来你还不开心？这也叫气你？染儿，你这样，三哥也很难办。”

        他还委屈上了。

        燕染转身就走，

        燕棣猛地站起来：“你哪儿去？”

        燕染半侧着身子，阳光在她身上留下半透明的剪影，像化在暖融融的春光里：“去吃饭啊，三哥不饿吗？”

        燕棣勾着嘴角，知道燕染又被自己哄好一次。

        以后可不能再惹她生气了，她可能不知道，她一双泪眼抬起来，还强忍着的样子，他的命都去了一半，另一半还靠心疼强撑。

        若不是亲身经历，他都不知道他对这个妹妹，有这么重的感情？难道是从前有亏欠，现在才格外珍惜？

        董如薇带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小鸟，很快就成为云州，或整个燕国茶余饭后的谈资。

        燕国迁都。

        历朝历代，迁都都不是一朝一夕，或陛下一言决定的。

        燕国建国后不怕权利分封，权利分封下去，有能力起义的诸侯，可供用的兵力越单薄，朝政越稳定。燕国地大物博，别的国家有十之二三的好土可耕作，燕国有十之七八，历代皇帝兢兢业业，国臣上下少有贪腐，奢靡之气始不过从燕昭帝当政以来。

        上至皇亲朝臣，下至黎明百姓，所有人都记得燕国的富庶，仿佛燕国有十二时辰不停歇的造物神器，金银、粮食唾手可得。于是人们渐渐便忘了，再好的造物神器终会损坏，

        再富庶的地产终有穷尽之时。

        燕昭帝比起历代燕皇，未必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好在他赏罚分明，有一代最不可多得的朝臣。

        上官凌深藏不露，燕杗克己奉公，他们用三年时间筹谋，终于让燕昭帝看到国库帐下的盈亏，而这一年全境飘雪，待开春后洪涝疫病不可避免，收成预估不足往年十之三四，这一切都仿佛上天预警，加之北地异动秘传入京，燕昭帝当天就风寒入体，已有五日未临朝。

        此时朝中大事交付皇长子燕瑜与二皇子燕璎，特许上官凌、燕杗御前听宣，朝堂虽有动荡，好歹稳住了局势。

        “说回迁都，肯定不是心血来潮，说不准陛下早有这种打算。”

        “可燕京富裕，比云州不知好多少，他们不在那边享乐，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深紫衣服的人，手中的茶盏在桌上猛地一放：“文兄慎言，说是迁都，未必是云州，这事我们自个说说就行，可不能细说。”

        “可如果不是云州……”

        “嘘～”

        东风亭，燕染只不过从旁经过，走的再近一点，里面的人已经换了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她一路走来，听到这种议论声不知多少。

        连升三级的燕尚书燕杗，是她长兄，他与燕棣信中传话，燕棣毫无保留的，尽数说给她听，她知道的，比这些人都多。

        燕国迁都势在必行，选址非云州不可。这个提议可是燕璎、燕杗等人，联名提议的。

        燕染想到燕棣听闻这个消息后，满脸气愤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将目光长长向银楼望去。

        听闻银楼已有四日灯火通明，也不知他的身体吃不吃的消，四日来，有几个时辰的安眠？

        “什么人？”

        从上次受惊后，燕棣分派两人，在燕染出门后跟着，护卫她的安全。

        此时这两人出声后，纸扇立马护在燕染身前，尽忠职守的态度比之前好的多。

        来人与护卫过了两招，只身冲到燕染面前，护卫再要拦依旧慢了一步。

        纸扇冲向前就要抱住来人的腰，挡他难以再近一步，大声道：“小姐你快走，这里人多，他不敢乱来！”

        谁料纸扇“投怀送抱”未了，来人单膝下跪行了一礼：“小姐。”

        竟是阿钦。她等了四日，终于把他盼来了。

        燕染待阿钦从未把他当作奴仆，她也不喜欢别人对她敬来敬去，双手扶着他起身，灿然一笑：“我猜你今日也该到了，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出现呢。”

        阿钦腼腆一笑，他与上次分别，黑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些，燕染量着自己在他胸前比了比，怎么自己就不长高呢？

        他在背后的腰包里摸了摸，摸出方方正正的一个锦盒：“这是侯爷让我交给你的，他在燕京，一直十分挂念小姐。”

        虽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有这份心意，燕染已是万分满足：“我也想爹爹了，前几日还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回去看看。”

        阿钦欲言又止，没把燕靖侯并不想让燕染回京的意思说出来。

        燕靖侯的原话很委婉，说云州人杰地灵，养人，对燕染来说再合适不过。也让他也养养性子，不要和主子燕杗一样，越来越冷酷无情。

        就是大公子也暗说，让他留在云州，只管护卫四小姐安全，其他一概不管。

        燕染：“如果我回燕京，你也会跟着我吗？”

        “那是自然，”阿钦颇不自在的挠挠头，“大公子交代过，属下从今后只管跟着小姐，只听小姐一个人的吩咐。”

        “大哥的话也不听？”

        “不听，属下心里，也只想听小姐的话。”

        ……

        燕染一行人继续向前走，一对主仆目送他们许久。

        婢女模样的人道：“小姐，这就是此次跟着燕公子来云州的人，我向明雪阁的下人打听过，她是燕靖侯府的表小姐，和燕公子的关系极为密切。”

        “极为密切？”

        婢女毕恭毕敬道：“是！”

        明雪阁下人原话是：“公子若不是去银楼，一准和姑娘待在一起，两个人同进同出，甚至只有两个人在一间屋子，也不知做什么。”

        下人言语语意□□，婢女不敢说的太过，燕公子是世之少有，可自家姑娘也不差！

        她是替人不值。

        男装示人又被人称作小姐的人，直到燕染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他今年回来后，一次都没找过我，我还期盼着……”

        她知道他忙，是以从未主动打扰，她想着等他闲下来，怎能忍住不找她？原来他已有了另一朵解语花。

        他对她可真好，单单是那个请来做护卫的人，走路无声坚定，出手快捷不凡，这种身手百绝榜上必有名，也不知哪里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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