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风波

燕染今日出去，心里带着任务。

        三日前，橘九带着一把钥匙来明雪阁，说这是燕棣留给她玩的。

        那枚钥匙玉石质地，别管坚不坚硬，肯定不能用来开锁。况且上面细细雕刻飞鱼图样，纹理细腻又清晰，与飞鱼令上一模一样。

        燕染并非三岁孩童，她即知燕棣不是燕京里寻常的三哥，在云州是赫赫有名的飞鱼令令主，他送她钥匙，不过是让她帮他干活。

        她当下问过橘九，三哥的事情急不急，橘九回话说不急。既是如此，她就没放在心上。

        这三日吃吃玩玩，一派悠闲，一枚钥匙静静躺在妆奁里，更是动也没动。

        再不急的事，燕棣也四日未归了。

        灵犀阁里好玩好看的书被她翻了一遍，这日，她才收拾收拾打算“帮帮小忙”。

        燕染拿着钥匙刚与纸扇说要出去，立即有人通知她第一家要去落云锦和。

        手中的钥匙差点被燕染仍在地上，摔碎！

        燕棣是一点没催她，全看她愿不愿意去，但燕染也看明白了，他早算好了她一定会去，所以特意找人交代她！

        还真是算无遗策呢。

        落云锦和在云州是不小的联合商铺，它下属铺子里，暖橘坊、春堂彩、樱檀斋都极富盛名，说起来，落云锦和包罗大部分女子日常所需，布匹、成衣、胭脂、香料一应俱全，它的主人更是眼睛毒辣、风韵犹存的董如薇，燕染曾与她见过一面。

        燕棣既交代她前去，燕染还想着他也通知了落云锦和，所以她拿着钥匙，身后跟着纸扇、阿钦和四五个随从，要董掌柜出来见一面，店伙计一脸不解时，燕染一脸震惊。

        “你说，你不认得？也从未见过这把钥匙？”燕染睁大了双眼问道。

        店伙计畏畏缩缩的搓了搓手。

        他不认得钥匙，但见人识人的本事告诉他，眼前的人必定不凡，他不能得罪：“是，小的确实从未见过。”

        燕染长长呼出一口气，把燕棣在心里又骂了一遍，摆摆手道：“罢了，你没见过不打紧，喊你们掌柜出来，我有事找她。”

        店伙计两眼弯弯，眼角的皮折了三道：“今日不巧，掌柜的去了别处，恰好不在。”

        燕染：“你可知她去了何处？”

        “小的不知。”

        落云锦和里卖的是最贵的落云锦，这布匹由董如薇亲自织就，是落云锦和的不传之秘。落云锦色泽绚丽，柔软亲和，更有永不褪色、永不走样的特点，使得落云锦即使价格斐然，依旧宾客盈门。

        燕染扫了一眼，他们这些人实在出众，气势汹汹的站成一排，不知道还以为是来闹事的。

        她命除纸扇和阿钦外的人站在外面，自己寻个去处，打算看一看，顺便等一等。

        往来的看客也有打量他们的，燕染知道自己眼生，遂就随他们去。在燕京别人知道她失忆，时不时就来慰问一番，与这里相比，她已经感觉轻松自在许多。

        门口响过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燕染发现，所有的人都收回了目光，结账的结账，要走人的走人，就连旁边选了三种花色，拿不定主意的妇人，立刻钦定了莺绿的那款。

        一时跑堂的小伙计，忙得不可开交。

        “董掌柜，我听说你新织一种花色，我等了两天不见有人送，所以今日来看看。”

        人声未落，门口的光线一瞬明暗变化，燕染抬起头，只见一位蓝裙少女，带着七八个随从，大大咧咧的往门口一站，腰间挂一记夹金丝线的鞭子，很是精美。

        她的模样隐在背阴出，看不清晰，轮廓倒是不错。

        蓝衣少女等一会见无人应答，提高音量质问：“喊你们掌柜的出来！”

        上前答话的是一位老者，他拱了拱手：“林姑娘，董掌柜不在，有话你与在下说，也一样。”

        “我和你说，你能做主吗？”

        老者略一弯腰：“若做不了主，在下也可禀明掌柜，不耽误姑娘的时间。”

        蓝衣少女挥挥手，十分不耐烦：“去去去，做不了主的，别来烦我！”

        她大步往里进，喝着店伙计奉的茶，坐在大堂中间的椅子上，跷着一条腿，十分悠哉。

        此时堂见热闹的人早走的七七八八，燕染三个还留在一处，看起来就额外明显。

        何况，她还这样漂亮。

        蓝衣少女盯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一声：“哟，新来云州的？见了我怎么不走？”

        燕染本可以不理会，大抵她也是无聊，回道：“我在等人。”

        “等谁？”

        “董掌柜。”

        蓝衣女子站起人，大笑道：“那你还是回去吧！你等不到的，因为我要找她聊很久。”

        燕染想，她还没遇到这样刁钻古怪的人，与这样的人说话，怕是怎么也说不清，可她也不是吃亏的性子，若是现在就回去，只怕也越想越气！

        她手中有飞鱼令的钥匙，倒不怕董如薇不见她，若是董如薇先见了她，这蓝衣少女脸上肯定精彩。

        “我让你回去，你听不见吗！”

        手中的杯盏一甩，直直的朝燕染袭来，燕染看着避不开的杯子，这才想起害怕。

        早知道何必逞一时意气，人家又不是燕棣，凭什么都让着她。

        “——珰”杯子一声清脆的碰撞，被阿钦稳稳的接在手里，燕染见他要扔回去，连忙拽住他的手臂：“算了阿钦，不要打架。”

        打架难免受伤，就是阿钦受伤，她也不愿意。

        燕染：“我们先回去吧，再来便是。”

        阿钦低低应了一声，杯盏被轻放桌面上，他护着燕染，也有几分成熟稳重的样子。

        蓝衣少女从惊讶中回神，她被人无声一激，哪里肯放过。

        “愣着干嘛，拦下他们！”

        从出生起，除了褚画宣，她还从未在谁身上吃过亏！

        □□短剑一次袭来，阿钦将燕染往门口轻轻一推，他不计后果的冲进一众刀剑中，看似必死无疑，实则他腰身极度灵活，恰是少年的身量让敌手防不及防，不肖多时，就被阿钦夺走了所有武器。

        蓝衣少女也没想到阿钦的身手有这么好，她带的这些人功夫并不弱，否则她再跋扈也不敢天天横冲直撞，他们就是她的依仗。

        可没想到，他们在眼前少年手下竟坚持不下数息。

        脚下东倒西歪的躺了七八个人，明明弱势，蓝衣少女见阿钦望过来时，反而轻松的勾了勾嘴角。

        眼神嘲弄。

        他心中大呼不妙，果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小姐！”

        “出来闹事，谁说我只带七八个人。”

        燕染带的人早被制服，外面站着十多个体形彪悍的壮士，便是蓝衣少女带来的人。

        燕染被人钳制住双手，那人长得黑黑壮壮，一看就不温柔。

        燕染苦着脸，眉头皱了起来。

        阿钦看到这一幕，拳头握紧，眼眶微微泛红。

        一次又一次，他总是保护不了她！

        燕染却出声安慰：“阿钦，你别着急，我没事的。”

        说完还朝他笑了笑。

        阿钦的眼睛更红了。

        蓝衣少女一步一步走来，她身上有银铃作响，每一步都十分清脆悦耳，此时听着却觉得她阴损毒辣，像催命的符咒。

        身后破空声传来，阿钦是可以躲过的，可他不声不响，一动不动的受了两鞭。

        “你倒是忠诚无二，不过，狗奴才就是狗奴才！”

        这下，燕染也笑不出了。

        她出身侯府，骨子里有高高在上的尊贵，不言不语时，真有几分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蓝衣少女丝毫不怕，微凉的金丝软鞭抵住燕染的下颌：“长得倒是花容月貌，挺会勾人的吧，看着别人心肝情愿为你去死？”

        软鞭从下颌滑到侧脸，燕染始终不动声色，她双手被缚，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我划花的脸蛋少说也有十几，就问你怕不怕？”蓝色少女顿了顿，轻叹一般道，“她们都没你好看，倒是，挺可惜的。”

        围观的人不在少数，人人皆无动于衷，就连指指点点都不敢明目张胆，如此看来，这样的事恐怕不是第一次见。

        燕染没料到，大庭广众之下，有人竟然脸也不要的仗势欺人。

        阿钦脸涨的通红，低吼道：“放开她！别碰她！你得罪不起！”

        蓝衣女子满脸无辜：“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得罪不起呢？她是公主？还是仙女？”

        “——你”

        “无论是谁，我都不怕。”

        燕染并不气弱：“你最好永远不要怕。”

        蓝衣女子眼中闪过狠戾，手上沾染过鲜血的人，才有这样疯魔的目光。

        燕染知道自己又一次愚蠢的激怒了她，既后悔也有无畏，大概是她也没吃过亏，只懂进不懂退，从不会妥协。

        这一刻她疯狂的想念燕棣，想他的恣意与包容，想他的强大与细致，他们相处不久，可她就要被毁容了。

        不知道被毁容后，他还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妹妹。

        越想，越觉得十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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