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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送玉


大纸鸢飞在天上,力气也很大。

        燕染刚接手时,不察被反拽,纸鸢差点脱手而出。

        “小心!”燕棣的手一下搭在燕染的手上,手下传来的触感果然如想象中一般,他不敢贪恋,甚至被蜇般的稍碰即离,转而扶着燕染的胳膊,教她怎么摇手中的线。

        燕染第一次放纸鸢,小脸崩的紧紧的,微张着嘴巴,专注又可爱。

        燕棣声音低缓:“你顺着它的力道一拉一放,纸鸢已经放好了,掉不下来的。”

        确定纸鸢真的安然无恙,燕染才找回一句话:“这可真神奇,它那么大,竟能飞到天上去。”

        燕棣笑她少见多怪:“往年还放过更大的纸鸢,若是多给我一些时日,能做的更好。”

        他话里经常夸大,燕染早不在乎真假。天上那么多纸鸢,唯独他们的又高又漂亮,燕染不禁感慨:“我心中有一个想法,许多年后的某天,人也能在天上飞来飞去,来往自由,千里之遥不过一日,代替马车和坐船。”

        这样孩子气的话说出来,多半是让人嘲笑的,只有燕棣诚挚的相信她,毫无敷衍。

        “那一天一定有,可惜人的一生太短,见识太少。”

        燕染心里酿着蜜意,看着纸鸢来碧蓝的天空下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上面的花已经遥不可见。

        “方才,燕璎和你说了什么?”燕棣问道。

        他本可以不问,可是越想越放不下,何况他们离的那么近。

        “没说什么。”燕染道,她突然转头,头顶擦过燕棣的下巴,“他说他下个月大婚,和燕眠。”

        燕棣心中一荡,被燕璎引起的不快已经忽略不计:“那很好,我们送一份大礼,恭喜他。”

        燕染笑道:“我也这样说的。”

        燕棣“呵呵”一笑:“他岂不是很失望?”

        “可他失望与否,与我无关。”燕染说道,她继续想了想,“燕璎说娶燕眠是尽忠尽孝,为了他的忠孝,为何要我等他?别说我已对他没想法,就是心悦他,也不会在他同意赐婚、同意大婚后,还等他。”

        “人的一生太短暂,实在不该为儿女情长浪费时间。”

        燕棣心里再次为燕染鼓掌。对,就是这样,离燕璎越远越好。

        赞赏之下也有和燕璎相似的悲凉。

        燕璎再不好,也可以将一腔爱慕说到尽兴,他却藏着掖着,半点见不得光。

        燕染心里不怀春,儿女私情再她眼里,看得比山上的姑子还透彻,他的情路恐怕更千难万难。

        对一个满心是她,又卓尔不群的皇子尚且如此绝情,若让她知晓他心怀不轨,她岂不是离的更远?

        燕染一半被燕棣半圈着,见他不说话,在他怀里蹭了蹭:“三哥不想说什么?”

        燕棣茫然发问:“我该说什么?”

        燕染叹一口气,引导他:“燕璎嘴里的话说的冠冕堂皇,可我总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好奇怪。”

        燕棣想了想道:“是他颠倒了因果。”

        燕染期待的望着他,燕棣继续说道:“他既然答应赐婚,就该想好有这么一天,既然应下婚事是尽忠尽孝,那么娶燕眠也是尽忠尽孝,他一面想讨陛下欢心,一面不想娶燕眠,如果好事都让他占尽,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样一说,燕染也明白了,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豁然开朗。

        可依旧觉得惋惜,不单单为那个弯弓射箭、清隽不凡的少年,还有在身份束缚下许多身不由己的人。

        好在自己从一个名为燕京的牢笼下,及时跳脱出来。

        燕染:“燕璎也很无辜,身处他的位置,也没人比他做的更好。”

        燕棣不服气道:“你怎知没有?”

        燕染下意识问:“三哥会怎么做?”

        “如果是我,就不会接下赐婚的圣旨。”

        大皇子难堪大用,燕昭帝能用得到的皇子只有燕璎。或许他因为抗旨暂失恩宠,但为江山社稷,无论陛下还是满堂朝臣,都不会把皇位留给平庸之辈,他只需做好分内之事,该有的福报一分不会少。

        燕棣想,不仅这一步,或许之前的许多步,如果是他,一定不会和燕染走到如今。冒天下大不违他敢、要美人而舍江山他敢,什么都敢,可惜他不是燕璎,他连一个堂堂正正站在燕染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燕璎走后,燕棣果然如所料般,忙了起来。

        但也不似先前,一连几日见不到人影。燕棣每天都会在天黑落幕前,回到明雪阁,陪她用一次晚饭。

        用过晚饭后,燕棣有时会再回银楼,有时只和燕染说一会话,两人分别,各自回房。

        当然,燕染去银楼也是常有的。

        那些掌柜们对她喜爱有加,既欣赏诚服又爱护满满,若非碍于燕棣,早为自己或自己的儿子求娶去了。

        貌美、亲和、聪慧,以至燕染每次去,银楼的人排成长队打招呼,要她出谋划策的人比找燕棣的还多。

        也是罕见。

        这天,燕染刚试买来的彩石调配颜色,看看在不同布料的染色效果,纸扇突然跑了过来。她蛇形走位避过一缸一缸的水,停在燕染面前,气喘吁吁:“姑娘,柳州牧府上的柳姑娘说要见你。”

        纸扇遇事慌慌张张、畏畏缩缩的毛病已大改,对燕染更亲切细致,事事可着她来。燕染慢慢也有捡到宝的感觉。

        她从决定调配颜色以来,发现纸扇不仅能识文断字,字也写的好看。

        据纸扇所言,她前主人因为愚笨,是个不受宠的小姐,虽然也跟着去学堂读书,但受不到重视,学问很是稀疏。小姐不堪用,对下人的脾气却不小,动辄打骂,言语辱骂,纸扇胆小,旁听时认得几个字都不敢说,日日心惊胆战的过活。

        燕染:“为何是见我?你确定她说的不是见三哥?”

        纸扇点点头:“是说的见姑娘,没提公子的事。”

        燕染沉思一会,擦干手上的水分,解开衣服上多缠的线:“她在哪?”

        “在前院。”纸扇帮着燕染收拾干净,看了看散落的纸张,问道,“这些可要收起来?”

        “不用了,压着别吹跑就行。”

        柳芷卉依旧一身男装,飒爽又娇俏,燕染想起纸扇曾说“柳姑娘每次穿回女装,她的发饰、衣着、妆容,都让人模仿。”

        可她男装也会让人模仿。她的男装是区别于燕棣的另一种俊朗。

        柳芷卉穿男装,见面也行男子礼:“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见谅。”

        燕染回礼道:“没事,我在家也是闲着,有人来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番客套后,柳芷卉才道明来意:“年前燕公子提及,他要寻一块暖玉送人,我得了一块,不知他可还需要。”

        燕染不懂为何柳芷卉要绕一圈,通过她把暖玉给燕棣:“三哥的事我也不过问,你找机会,自己送他便是。”

        柳芷卉浅浅一笑,飒爽动人又似藏着女儿家的委婉心事:“这块暖玉被做成玉佩,玉佩乃私人之物,还是避讳的好。”

        燕染还是不懂,睁大双目好奇的看着柳芷卉:“避讳什么?”

        柳芷卉不好说的太细,太细就像证实她真藏有心思,落人口实。

        纸扇察言观色道:“姑娘,玉佩一般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物。”

        “可你不就……”爱慕燕棣?

        燕染实在不懂,明明送玉佩的事可以明说,爱慕一个人也可以明说。柳芷卉那么大方爽朗的女子,为何也玩起了弯弯绕绕?

        至少燕染认为,若对燕棣动心,就该大方的表明心迹,成则合,不成则散。毕竟他那么笨,不说清楚只等他意会太难太难。

        这些话燕染不好告诉旁人,她也没和柳芷卉熟到这种程度。

        无论谁爱慕燕染,只要不像燕鹤找她麻烦,就够了。

        燕染长长的“哦”了一声:“那我帮你交给他,问他还要不要。你放心,我会说是你送的。无论要还是不要,三哥都会礼尚往来。”

        她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

        玉的成色很纯,水光自然,放在红丝绒布上散发淡淡莹润的光。

        燕染这几天生意见的多,也能大致估算这块玉的价值。

        一户良民六七年的所有营收说送就送,也是真的慷慨大方。

        换她,就不舍得。

        柳芷卉:“多谢,我听你说在家闲着,若是无事,下次我约你,你可一定要来。”

        燕染痛快应道:“好,你约我,我肯定去。”

        暖阳融融,燕染一直送柳芷卉出了门口,两人才分别。

        柳芷卉有自己的见地,见识也不凡,她身上那种超脱大家闺秀的气度,让她很欣赏。

        燕染笑盈盈的提裙回去,柳芷卉早等在外面,同样一身男装的丫鬟从一边出现。她见自家姑娘无悲无喜的,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不由到:“小姐,如何?可是位难缠的对手?”

        柳芷卉忙制止她道:“不得妄言。她只是不谙世事、心思纯净的小姑娘罢了,或许,一开始就是我做错了。”

        她喜欢燕棣,就该从燕棣身上下手,因为就算她打败所有对手,若燕棣不喜欢她,她也是一场空。

        想起燕染隐隐劝她勇敢,柳芷卉忍不住发笑。她心中,大概只把燕棣当兄长,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兄长对她有别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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