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告别

燕璎下了高台才知失策。

        早知应该接受柳州牧好意的。

        他作画精美，纸鸢很是好看，如果在燕京放一放，少不得有人夸。

        但这样的纸鸢放在云州纸鸢节，根本不够看。

        就是身边路过的孩童，怀里抱着的都比他的大。

        孩童经过时，牵着父亲母亲的手，频频回头张望，燕璎都觉得那小孩是嘲笑他。

        他颇为无奈的朝阮琼看了一眼，阮琼根本不敢抬头。

        他失策，他让主子丢脸了。

        阮琼背地里挥挥手，躲在暗处的人听他命令行事，燕璎叹一口气：“算了，不用麻烦，就这个吧。”

        他的风筝是与燕棣、燕染一起做的，要小都一样小，这样思考后，心里总算平衡一点。

        燕棣的那个还不如他，不仅小，还丑。

        此时风还不大，除了孩童，大部分纸鸢还没飞，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比一比谁的最好看。

        有些地方聚的人多，有二三十人，只有一处很是夸张，小半的人都围了上去。

        在黑压压的一片外，燕棣与燕染同样显然，他们的姿色容貌，是放在黑暗中压都压不下去的。

        燕璎身为皇子，身上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天威，他走来时，周围人统统让路，仿佛本能一样。

        今日的燕染同样美，还有些张扬的活力，让他微微失神：“早上去见你，门卫说你早走了，什么时候到的？”

        燕璎自动忽略燕棣，燕棣也不上赶着搭话。

        燕染回道：“也是刚来，是我先看见你的。”指了指那座高台。

        燕璎失笑：“嗯，我在等你。”

        他见燕棣和燕染都没拿纸鸢，一旁的阿钦手里也没有，不禁问道：“怎么没带纸鸢？”

        “带了！”燕棣努努嘴，炫耀的神色十足，活像开了屏张扬的大孔雀，“在那呢！”

        ……

        燕璎这才知道，原来引人观望让人称赞的大纸鸢，就是燕棣带来的。

        燕棣此人，不能说是混世魔王，但先是燕鹤后是自己，都拿他没有办法，他仿佛就是克他们皇室而生的。

        燕棣得意的太明显，燕染也看不下去，重重锤了他一下，对燕璎道：“你说过纸鸢用作祈福，是凡人对上天的心意，心诚则灵。”

        燕棣嘟嘟囔囔道：“姹紫嫣红也是我亲手做的，怎么就不灵了？”

        燕染质疑道：“你都和我呆在一起，哪有时间亲自动手？”

        “自然是你睡着之后的时间。”

        ……

        燕棣与燕染旁若无人的争执，有任何人都融不进去的亲昵。

        燕璎离得很近，可一瞬间觉得不止千山万水，他一下子被拉回宣布赐婚的那个宫宴，心底冰凉一片。

        他以为揭露燕棣的狼子野心后，自己与燕染有更多的机会。

        燕棣阻止他和燕染，自然也会阻止其他人靠近燕染，等他解决掉身边的麻烦，再徐徐图之，他不信燕染永远不动心。

        燕棣不可能成为她的选择，即使燕棣疯魔，她都有自己的底线和坚守。

        可看着眼前的两人，燕璎突然生出一种悲凉。他的计划还未实施，已被结局宣判失败。

        然而，还是不甘心。

        燕璎：“你说的对，心诚则灵，人定胜天，除非不可改换的血脉，注定有些事，根本不可能。”

        如燕璎所料，他这话一出，燕棣双目颓败，不再说什么，开了的屏无人欣赏，灰溜溜的又合起来。

        奇怪的是燕染也不再说话。

        她的身份存疑，真假难辨，实在是心虚呐。

        大风乍起。

        手拿纸鸢来回奔忙的人，骤然多了起来。

        燕棣的纸鸢实在太大，就是两三个人都难以放飞，好在燕棣一早找好了人，命四个人托着跟在身后跑，他负责拉前面的线。

        燕棣兴致勃勃的问燕染：“想不想试试？”

        燕染忙摇头道：“不了，三哥，还是你来。”

        她还没放过纸鸢，也不信自己驾驭的了这个庞然大物。

        “殿下可愿一试？”燕棣自觉有礼的问道。

        这次，燕璎回应都懒得回，轻轻哼了一声。

        燕棣情绪依旧高昂：“那你瞧好了，看看三哥如何英姿飒爽。”

        这个三哥，自恋是真的自恋，俊逸也是真的俊逸。

        好似他独受上天宠爱，活的比谁都恣意热烈。

        他跑起来，春风都为他侧目。

        仅仅一会儿的功夫，这边的姑娘围聚一团，就差把爱慕两个字写在脸上，大胆一点的声声喊着“燕公子”，拔步就朝他的方向追去。

        燕璎见状，胸中郁结的郁气轻了不少：“没想到燕棣在云州，如在燕京一样受欢迎。”

        尤其受女子欢迎。

        “是啊！”燕染感叹道，“三哥向来如此。”

        他的风流，足以掷果盈车。

        燕染想了想，又加了句：“殿下也不差，殿下身份尊贵，比三哥好十倍。”

        “你这是替他说话？”

        燕染眨眨眼，她为何要替燕棣说话？她只是以为燕棣风头盖过燕璎，燕璎心里不舒服。

        燕璎看着她，浅浅的眼瞳也凝作墨。

        她果然什么都不懂，可不懂有不懂的好处。

        “我明日就要离开云州，今日来，是为了见你一面，”燕璎接过阮琼手中的纸鸢，把它递给燕染，“本想带你做纸鸢，圆从前没完成的事，是我低估了这个节日。”

        纸鸢节的风筝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都有，很多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那些挂着小铃铛的，若非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竟能飞起来。

        他的纸鸢，就是格格不入，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这架纸鸢，我用心所做，若你信心诚则灵，就收下它，带着我的心意守护你。”

        纸鸢可以收，这份心意她不愿要。

        燕染正纠结如何婉拒，燕璎打定了主意，执拗的送到她面前，一动不动。

        “好好好，我收，”燕染无奈道，燕璎就要走了，就算收下，他也不能做什么，“我可没什么送你，记得一路平安。”

        “好，我会的。”燕璎有些专注的看着燕染，看一眼少一眼似的，有种过分的缱绻，直看的燕染不自在，想把手里的纸鸢再还回去。

        “还有一事，”燕璎道，“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迁都是朝中大事，对江山社稷利大于弊，我们谋划许久，可最近燕杗兄动摇了。”

        燕璎：“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劝一劝他。”

        燕染与与燕棣亲切，和燕杗就很疏远。燕杗年长懂事的早，不喜欢和弟弟妹妹玩。燕染觉得，燕杗动摇，少不了燕棣暗地操作，说让她劝燕杗，还不如说劝燕棣。

        “若你为难，那便算了，这也不是你应当做的。”

        许久，燕璎收回目光转身离去，他脚下的步子刚迈出一步，眼中闪过沉思，像下了某种坚定的决心，再度转回了身。

        “这么多天一直没告诉你，下个月，我就与燕眠大婚了。”如果言语是把刀，燕璎先在自己心上捅了一刀，“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

        燕璎试探的情绪太明显，燕染有些生气。

        他想要什么答案？让自己回应矢志不渝还是后会无期？

        人来人往的笑语很热闹，燕染只觉得烦躁。站在她面前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她就是发作生气都不能。

        燕璎明明知道自己下月大婚，却跑来云州装作深情款款，害她面对他时，总为了不能回应而愧疚。

        她语意不善道：“恭喜殿下大婚。我会写信给爹爹，将贺礼如期奉上。”

        燕璎心里苦涩的发闷，他早该知道这个答案，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薄情寡义的小人吧！

        燕璎：“我的心意你为何不知？我会与她大婚，是父皇母妃的旨意，为人臣尽忠，为人子尽孝，不得不从。但我能向你保证，我和燕眠必清清白白，我不会碰她，过不了多久，必放她完璧离去。”

        燕染心里沉甸甸的，燕璎话里满是破绽，但以她现在的水平，还不能舌灿莲花去反驳。

        如果燕棣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如何说。

        燕染唯有低头沉默以对。

        这种态度，这个角度，与从前的燕染有几分相似，燕璎找回那种感觉，心里却是如今的燕染：“我当你是默认，你等我！”

        不待燕染拒绝，人已大步离去。

        既像仓皇而逃，也像放手一搏。

        没等燕染在这种情绪沉溺太久，燕棣手中的姹紫嫣红纸鸢已飞于蓝天，遥遥的迎风而展，上面的花活过来一样，栩栩如生。

        “染儿，快来！”燕棣大声唤她，目光朗朗，比天上的太阳还耀眼。

        能听到这声呼唤的不仅燕染，还有许许多多的靓男俊女，周围人的喝彩声全夹杂其中。

        毕竟纸鸢节上，谁不想要这样精妙绝伦的纸鸢，出尽风头？

        柳芷卉更是心头一震，他唤她什么？染儿？

        燕姑娘。

        染儿。

        燕京名誉燕国的五才之首，不正是燕染？

        那是燕靖侯府的嫡女，燕棣的亲妹妹，来云州却以表兄妹相称。

        柳芷卉心头大震，燕棣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的妹妹？专注唯一，热切融融。

        此间人那么多，可他眼中除她外，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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