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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幻境(二)


廊下的鹊七轻闭着眼,却也挥不去心姚最后被各长老钉在地上,四肢都被穿骨钉洞穿,散去妖丹的模样。

        那是他最爱的母亲啊!

        抱着他唱摇篮曲,哄他睡觉的母亲啊!

        鹊七一生也忘不了,那幅刻骨铭心的画面。

        热烈而张扬的红衫着了鲜血的侵染,愈发的妖艳,铺散在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是无尽的绝望。

        郎容闳半路出逃,三清宗下令抓捕,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而刑台上的心姚被扔在了冰封的乱葬岗。鹊七目睹了这一切后,身子已经僵麻,他迟钝的从现实中反应过来,躲过宗门的重重把守,找到了乱葬岗里早已冷硬的尸体。

        他把僵硬的母亲从尸体堆里扒出来,又用灵力幻化出不太成熟的人形,把母亲背到了一处风景尚好的地势,挖好坑,小心翼翼的将母亲放进去,给母亲整理好衣物仪容。然后幻化为狐,窝在母亲的怀中浅眠,好像就在从前,温暖的怀抱里,有催人入眠的摇篮曲。

        他有那么一刻是想去死的。

        与母亲一起,消逝在白雪皑皑里,无人记得。

        但他在浅眠中惊醒,清清楚楚的记得那些人面兽心的恶兽,用致命的武器,残害善良的异类。

        血恨之仇,不可不报!

        他亲眼看着母亲被埋在地下长眠,以石为刀,以血为墨,以手为笔。在隆起的坟包上,为母亲竖碑。

        鹊七蜷在墓旁,守灵三天。

        再次醒来时,雪白如天云,柔软不可织。他抖掉身上的雪,走了一条漫漫长路,福祸不知。

        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进了幻境,他在走出雪地时白雾骤然笼罩,那里都是一片白茫。

        穆海涯的幻境很是出名,鹊七虽长住深山,却略有耳闻。一但进入他所制的幻境里,将对方内心深处最感到恐惧、最难忘的记忆实化出来,令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刚刚那场幻境令他思绪不宁,直到突兀的声音响起,荡平在虚空之中。

        “想不到啊,想不到。”穆海涯拍着手道:“你竟是郎容闳的儿子,不错,有意思。”

        鹊七停下来,道:“我不是他儿子。”

        “呵呵,是么?这可不见得。”

        “别废话,有本事就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男人。”

        穆海涯笑得猖狂,道:“别急啊,我穆海涯做的幻境,那有那么好挣脱。”

        只是骤然间,穆海涯消失,白雾散去,幻境席卷而来。

        滔天的火光照如白昼,鹊七在烈火中穿梭着,火红色的毛□□亮得耀人。

        他那日从雪中回来,在三清宗附近蹲了数日,等着化了雪,摸清了路线,今日就一把火把主殿烧了。冬日的寒风吹着,火势弥漫得厉害,只是半个时辰就烧了几座小院。一群弟子端着水跑得满头大汗,却火势不减,越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鹊七蹲在远处的高树上,将一切尽收眼底。这火苗至纯,且用妖力所练,平常的水是灭不了的,烧个三天三夜不成问题,到时,三清宗连灰也没有了。

        不少的长老围起来,看着火势不断扩大,心中焦虑不已。正是末时,一群人睡得正好,被一场火搞得连睡的地方也没有了,皆是眉头紧皱。

        刚刚有弟子来报,水灭不了火,一缸泼上去,反而越大。火势燃红了半边天,宗门几千人却无能为力,纷纷丧穿了脸。

        一长老突然道:“有妖气!”

        鹊七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慎间泻了妖气,他不过一只幼崽,不是很能控制好那满身的气息。一但宗门的人发现,就是誓不罢休的,他在火光中急奔,身后的弟子穷追不舍。

        烧透的房梁支撑不住,脱落下来砸在了鹊七的脊背上。沉重的木头压得他挣扎不出,追赶过来的弟子拎着他后颈从房梁下拉出来,跑过去听各长老交代。

        宗主披着玄衣走近了瞧,道:“是你放的火?”

        鹊七被拎着后颈,不太能动弹,只得对对方呲了呲牙,眼瞳也竖起一条细线,宛如毒蛇。

        宗主盯着他,道:“不错,有胆子,但总归一只狐崽子,杀了吧。”

        他回过射摆摆手,拎着鹊七的弟子领了命,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准备拨出匕首。鹊七努力蹬着后腿,在那人手伸过来时一口咬在了那只手腕上,那弟子吃痛,瞬间就松开了提着后颈的手,捂着手乱叫起来。

        鹊七用了十成十的劲,他牙齿锋利,一口咬下击就拽掉了对方的一地肉,落地后他在漆黑的夜里奔跑起来,那人的惨叫招来了更多的弟子,渐渐的将他包抄,那会儿的鹃七总归是太小了,被一众弟子抓起来后再次禀上宗主,

        宗主看着那个被咬的弟子,斥道:“没用的东西!”

        那弟子脸色青白,顿时禁了声,识趣的退在角落。

        鹊七看着宗主逐渐凑过来的嘴脸,意识清醒,这件事过了十多年,仍然是恶心的紧。

        “你到是有意思,小东西。”他伸手摸了摸鹊七,眼神逐渐变得贪婪“这身赤色的皮毛倒不错,不如剥了,做条国脖也可以发挥些作用。”

        鹊七一爪子就给他挥了过去,宗主摸上脸颊上的三道抓痕,当即道:“九尔长老,你去,把这小崽子的皮给剥下来。”

        后头的九尔长老得了令,走上来答好。

        鹊七看着众人走远,自己却被抓着带到了一间满是刑具的空内,被绑缚在一方矮桌上,四肢皆被软带缚着,他动弹不得。

        那九尔长老凑上来,阴侧侧的笑道:“多漂亮的毛色,剥下来一定是上等的货,只是痛

        苦一些罢了。”

        要是接作十二年前,鹊七还会结结实实的挨他一刀,但现在是幻境化实,他不能容忍自己如此软弱。”

        九尔长老剥皮从致颈部开始,鹊七稍稍侧过头,咬住了即将划下来的刀锋,九尔立即提起手腕,想要从鹊七的嘴里拔出利刃,但他总归是小看了对方,让漂亮的孤崽从他的手中借力挣脱束缚。

        软皮是为了防止划伤皮毛所特制的,它也只是稍稍挣开了一些,便低下头用牙齿去磨断,九尔刚因对方的骤然松口而往后踉跄的退了一步,气急间也忘了这是只会咬人的美物,刚伸出手就被咬掉了虎口的肉,狰狞而恐怖,深可见骨,他当那松开七首去为自己疗愈,脸色却由眼可见的变白。

        鹊七用了一刻钟的时间磨断了所有的缚带,跳下矮桌时九尔还在疗伤。红孤一族乃是上古野兽,世间变化让他们学会了人情世故和统领家族,却设让他们在演化中废去生来便有的剧毒,这是女娲创出时赐予他们的保命符,危难中救命是上好的良策,毒的轻重会根据他们的年岁变化,于鹊七这般的幼崽,足够拖住一个高阶修土半个时辰,他能有足够的时间逃命。

        口腔里被磨得出血,胸腔里是燃烧的恨意,脊背上被砸出的伤还隐隐作痛,他在深夜的寒风中奔跑,想要冲出这个幻境并不容易,快点找到阵限才是出去的最佳办法,不然幻境里的场镜会一直循环到你精疲力尽,灵力衰竭到死,所以一切的等待在这里都没有办法。

        他在天亮之前找到了阵眼,那是一个人类。十二年前的那夜,他差点丧命于此人手中,男人看见了毛色漂亮的毛物,就想要扒皮卖钱,鹊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皮毛。

        他躲在院墙的暗处,等待穆海涯所化的□□出来,不多时,候得心急的男人出来,刚在篱笆墙露出了半个身子,就被躲在角落的鹊七一口咬在了脖颈上。

        幻境渐渐淡去,鹊七睁开眼入目仍然是乱葬岗,他侧头就看到了苏霂,但没有青云。穆海涯在疗伤,他幻境中受的伤会转移到本身来,再加上反噬,很严重。

        他微侧过头对苏霂道:“锦乐和青云还在里面,我们得快些。”

        苏霂点头应道:“嗯。”

        鹊七化出长剑与苏霂前后夹击,约摸三寸入体,穆海涯身上的护身盾骤然炸开,两人心道不妙,快速翻转剑身退到一旁,长老的实力显然不虚,两人同时进攻也是难敌。

        苏霂:“你往上,从头顶的虚空处刺入,我在下,撬他的莲心,我数一、二、三、一起来。”

        鹊七点头应道:“好。”

        苏霂掌心的剑间接泛起白光,攻势大涨。“一、二、三。”

        只是一瞬间,穆海涯的护体屏障就现了裂缝,并且随着二人的发力逐渐散布开来,约摸片刻,二人退到一旁,那道泛黑的屏障骤然炸开,一直疗伤的穆海涯也捂住心口喷出一口血来,护体屏障被破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遑论他在幻境中受了伤,还未疗愈彻底。

        穆海涯气息微弱,捂着心口笑道:“一世英名,竟也想不到被两个小子给破了幻境。”

        鹊七眉眼间戾气未消,幻境给他带来的影响有些超乎意料,忍了又忍,道:“别废话,把人放出来。”

        “呵呵…”穆海涯擦了擦下巴的血迹,道:“别急,他们现在或许正开心呢。一点也不想不出来。”

        “你现在重伤,并不能维持幻境多久吧。”鹊七看着他,道:“你现在放他们出来,还能多活一会儿。”

        “不惋是年轻气盛啊,口气真大。”他摆了摆手,默念口诀,道:“行了,给你放出来。”

        下一刻两人就出现在一旁,青云还好,只是锦乐双目滞呆,泪水流了满面都不知道。

        鹊七看着锦乐不免心疑,问道:“你对他做什么了?”

        穆海涯咳了几声,嘴角不□□下血迹,嘴硬道:“那是他自己的幻境,关我什么事。”

        鹊七看他一眠,走过去拍锦乐肩,问道:“怎么了?想到什么伤心事了?”

        下一瞬锦乐就扑在他怀里,哭道:“我从没想过的,我不知道,他什么也没给我说,他们什么也没说。”

        移海涯看着鹊七,摊开手道:“别青我,我只是见他的幻境太有意思,给他看了一些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鹊七看他一眼:“你最好没有做什么”

        一旁的苏霂收好剑,道:“穆长老,你该回答我一些问题了。”

        穆海涯摆摆手,顺势靠在身后的一棵树上,道:“你问吧,反正也活不长了。”

        苏霂走过去站在他对面,问道:“夕雾城,街上每日都有几人走青天白日的砍了在腿,是你干的?”

        “不错,是我做的。”

        “为何要这样做?他们无辜。”

        穆海涯掀起破烂的衣摆,指向自己空满荡的小腿,道:“看见了吧,我故意的,无辜又怎样,我想砍就砍。要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才好。”

        苏霂沉静的看着,说道:“几年前我们见过,你不是这样的人。”

        穆海涯‘呵’了一声,道:“非要我说明白是不是?你们刚才破那护身障时,也应该见了魔气,如何这样没有眼见。”

        “看见了。”苏霂说道:“谁逼你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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