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情深

“我的姑娘，你不要伤心，我原本以为我自己避世礼佛到没什么，可是身为人母，更要为的是子女考虑，如今娘亲就要振作起来，不为了自己，也要为我的姑娘，你只管好好做好刘府的嫡妻，一切我自然有道理。”夏清荷道。

        眼见着宴饮将毕，众人也要各自回家，含泪将女儿送走，夏清荷和苏更甫坐在回苏宅的马车上。

        方才太过热闹，宴席间的吵闹熙攘，如今只剩下两人相对的无言。

        苏更甫已经许久没有和夏清荷单独相处过，此时，看着她微微闭着的双眼，仍旧姣好的面容，因为饮酒，双唇却被浸濡的有些殷红，心内有些躁动。

        外面车马鸣鸣，内里却暗潮涌动。

        来的时候二人都未饮酒，且都穿戴整齐，二人心内各自着急要去见人办事，因此也相安无事，可现在，人已见，事已毕，二人又都换了常服，松松散散不像来的时候那般规矩严肃，气氛晕染的有些不同。

        夏清荷微微的闭着双眼，并未感受到某人眼光的炙热。

        苏更甫不动声色的靠近她，今日她来时，仿佛又让他见到了许多年前的夏清荷，那般温柔，终于，他忍不住，一把抱住了夏清荷。

        感受到炙热的拥抱，夏清荷惊叫了一声，本能的就想挣脱开来。

        跟在车外的小蝉听到响动，忙道：“姑娘…奶奶怎么了？”

        夏清荷还未说话，苏更甫出声道：“没事，马车颠了一下，不碍事。”

        小蝉虽然担心，却也不再出声了。

        车内，苏更甫仍旧紧紧的抱着夏清荷，温热的酒气萦绕在夏清荷耳旁。

        “清荷，你冷了我这许多年，好容易今日这般温柔，真的想通了？我们仍旧重修旧好，我仍旧待你如初，像在长安城里那样子，好不好？”苏更甫十分动情说道。

        夏清荷挣脱不开他，极力忍住恶心，心道：如初？怎么如初？如今你早已官高权重，再也不是当初长安城那个七品小官，而我，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清澈单纯的夏清荷了，和好容易，如初太难。

        可她想到今日女儿现今的处境，又想到林紫嫣，萱姐儿，此时，更是忍住了一阵恶心，温言道：“老爷不必这样说，咱们同为夫妻，本来就是一体的，举案齐眉十几年，哪里来的''和好''二字？”

        苏更甫许久没见到夏清荷给他好脸色，此刻听到她的温言软语，更加动情道：“是是，荷儿说的对，你我二人，从来没有生分过，以后，自当如此。”

        夏清荷又忍住一阵恶心，作势伏在他的怀里，继续温言道：“老爷是情深之人，是妾身之幸，只是，从前有许多事，都叫妾身误会了老爷，今日才看清，老爷一切都是为了前程，有时也不得不委屈妾身。”

        苏更甫听了，心内十分感动，紧紧的握着夏清荷的双手，道：“荷儿，你到底是出身簪缨世家的大家闺秀，你能想通体贴我，那是再好不过的。”

        他不住的抚摸着夏清荷的双臂，不经意间又摸到了夏清荷的手腕间，空荡荡的，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从前那只荷花镯子呢？怎么不见你戴着？”

        “几次搬迁，竟然找不到了。”夏清荷淡淡道。

        “不过也无碍，只是只素银镯子，也配不上你现在的身份，那日我瞧见了一只十分罕见的碧青翡翠手镯，回头叫下人寻了来送到荷园去。”苏更甫道。

        “多谢老爷，今日席间见到茉姐儿，她似乎在刘府过的不大好，老爷得空多与姑爷说说，他虽然沾着皇亲，可老爷的官位要比他高，想必说他也听着。”夏清荷道。

        “这我也听说了不少，听说刘老夫人给姑爷纳了不少小妾，这原也没什么，他那样年轻，又在朝为官，多纳几房妾又有什么不适，只是想开枝散叶罢了，只要咱们大姑娘还是刘府的正妻，又有什么要紧。”苏更甫不在意道。

        夏清荷忍不住坐了起来，心内伤心，却忍住，顺着他道：“老爷的话说的不错，可妾身是大姐儿的生母，怎么忍心看自己的亲姑娘受这样的委屈。”

        “好好好，我再见到姑爷，说他就是了。”苏更甫安慰道。

        “还有一件事，三妹妹走得早，可怜见的，就只剩下四姑娘，她长的又单弱，如今也到了学女红针织，读书识字的年纪，菊园事多，二妹妹再能干也未免有不周的地方。三妹妹在时，老爷又对她情深，连她去世了，也哭了好久，她又与我素来交好，不如，就把萱姐儿放在荷园内养着吧。”夏清荷温言道。

        “这有何难？你本来就是她的嫡母，放在荷园里养着是再好不过的，刚好瑶儿也忙，只是，上次见到那孩子看着那样瘦小，怎么，都到了读书识字年纪了？”苏更甫眯起眼睛，想起来上次见到萱姐儿那样瘦小，心内也不忍。

        “她已经七岁了，也只比三姐儿小两岁而已。”夏清荷看穿了他，不动声色道。

        “那是应该好好教养，虽说女子不如男子，但到底也不能疏于管教，这你放心，回去我就给瑶儿说说，她那样贤惠的人，定要感谢你。”苏更甫道。

        夏清荷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柱香的时间，马车便停在了苏宅门前。

        小厮和婆子早已等候良久，待马车刚刚停好，便有婆子上前扶着夏清荷下了车马，夜来风凉，小蝉出门只带了常服，忘记带披风，早有小丫头捧了披风过来，小蝉见了，拿过来替夏清荷披上。另一件，夏清荷拿了过来，给苏更甫披上。

        候着的小厮，丫鬟，婆子见了，十分聪明伶俐，赶紧换了笑脸来扶着夏清荷往内园走。

        苏更甫让小厮们放好车马，安置好杂物，也跟在夏清荷的后头，被贴身小厮扶着往内园安歇。

        除了贴身的小厮，外面办事的小厮是不能跟着进园的，小厮一面扶着微醺的苏更甫，一面问道：“老爷，老爷，今夜要往哪园安歇？”

        苏更甫道：“往往荷园去。”

        旁边的小丫子们眼明心亮，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今日的月亮怎么和往常中秋的不一样了？

        老爷竟然要去荷园了？

        老爷竟然要去荷园了！

        老爷真的去荷园了！

        消息传到菊园的时候，凤素瑶正拿了兑了鲜花的新鲜牛乳润脸，内堂点着安宁香，红雁在一旁伺候着。

        “你真的瞧清楚了？老爷一回来，真的往荷园去了？真的说要往荷园去安歇？”红雁满脸不信道。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喜姐姐是这样告诉奴婢的，她在门外一直候着老爷，又是亲自伺候老爷奶奶的，想必不会听错。”小丫头子说道。

        “这怎么可能？老爷就是不去梅园，也会来咱们菊园，怎么可能到荷园？你再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听错了”红雁满脸不信道。

        “罢了，不必打听了，你下去罢。”凤素瑶冷冷道。

        小丫头子依言行了礼就下去了。

        红雁急道：“奶奶，你怎么不问问清楚，这老爷已经好多年都没去过荷园了，怎么今日去了一趟中秋夜宴，回来就改了心意，就往荷园去了？”

        良久，凤素瑶都没说话，她眉头一皱，细细想了一番，便算出了个因果，冷笑道：

        “前些日子，我隐隐约约听见外头小厮说，是不是大姑爷升了官，不日就要回京述职？”凤素瑶问道。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奶奶问这个干什么？现在还不赶紧关心荷园那边，关心这没要紧的事做什么，这要是老爷重新宠爱她，她又是大房，那这当家嫡母，可就”红雁道。

        “你糊涂，今日宴饮，想必大姐儿一家也去了，要么是老爷，要么是大奶奶，宴席间必然见到了大姐儿一家，她的姑爷近日升了官，想必给老爷了不少助力，老爷也不能太冷落了荷园。”凤素瑶道。

        “是了，二奶奶真是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关窍！”红燕惊讶道。

        “只是，眼下大姑爷一家都在金陵，只怕往后荷园的日子，会越来越，那这管家权”红雁瞥了瞥凤素瑶，担心道。

        “怕什么，咱们在这园子里也熬了这许多年，什么样子的事情没经过，要是她能拿回管家权，早没我什么事了，放心，比你我更担心的，另有人在。”凤素瑶冷笑道。

        亥时的线香已烧尽，各个园子也已安静了下来。

        荷园内。

        夏清荷还在沐浴更衣，她素日不饮酒，今日在宴席上贪多饮了几杯，胃里不舒服，正泡在温热的水里解酒去乏。

        小蝉拿着醒酒石放到夏清荷口中，又熬了一碗醒酒汤，端来给夏清荷服下。

        果然，汤水下肚，夏清荷醒了不少，一时又不像方才那样子恶心的想吐。

        小蝉一面拿了茉莉水，兑进洗澡水里，道：“奴婢知道姑娘不愿意，可老爷刚喝了醒酒汤，现下已经清醒了不少，在内间等着姑娘呢，姑娘在这里沐浴耗着时辰，若是不想，不如告诉奴婢，我去回了老爷，说姑娘身子不适，打发他到别园去罢。”

        夏清荷笑了，“你不是叫我为了两个姑娘要好好的振作起来么，怎么现在打退堂鼓了？”

        小蝉道：“我是想让姑娘多为两位姑娘打算，可看方才姑娘从马车上下来，差点吐了，不光是为了醉酒的缘故吧，我是心疼两位姑娘不假，可真的最心疼姑娘。”

        “你这小蹄子，真真的是我夏家的小蹄子，连这脾气秉性的，也都像我们夏家人，你放心，我不愿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我，只是身为母亲，确实有许多不得已，不过，再等片刻，那人，也就走了。”夏清荷温言道。

        夏清河起身，小蝉早早准备好了寝衣，给夏清荷换上，又将那茉莉做的百香膏细细的给她涂抹完，周身的酒气散去了七八成，只剩下淡淡的茉莉香。

        小蝉道：“今日我没点檀香，姑娘放心。”

        夏清荷点点头，往内间走去。

        苏更甫却没躺在床上，而是局促不安的坐在床边，见夏清荷进来，便闻到与往日不同的茉莉清香，见到她的脸，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夏清荷心内好笑，故意道：“老爷，妾身已经梳洗妥当，早些安歇吧。”

        苏更甫马上笑道：“是，是，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歇，早些安歇。”

        两人正要熄了灯，外间传来丫头的声音。

        “老爷？您好了没有？我们奶奶等了许久了？”

        “谁在外面？”夏清荷故意问道。

        “回大奶奶，奴婢是梅园的含雪，我们奶奶吃坏了东西，现下肚子疼的紧，想让老爷过去看看。”小丫头含雪道。

        “肚子疼，可有吃药，不然，去请个郎中给看看吧，老爷已经安歇了，明日再去梅园罢。”夏清荷道。

        “回老爷奶奶的话，这个时候，院门都锁了，要去请郎中，只怕得明早才能去了，我们奶奶从来寒气重，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老爷过去陪着也就是了。”丫头含雪道。

        “疏影她刚来咱们园里，确实，确实有些小女孩脾气，清荷你不要介意，今晚，是咱们重归于好的日子，我必陪你。”苏更甫摸了摸她的手，安抚道。

        “老爷，四妹妹是新人，老爷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我又不是那些喜欢拈酸吃醋的妇人，女子寒气重，男子阳气重，既然这样，老爷不如去陪四妹妹吧。”夏清荷无比体贴道。

        “哎呀呀，我就知道，清河你最识大体的，又那么识礼，总是愿意体贴别人，有你，是我的幸运。”苏更甫边说边起身穿好了衣服。

        夏清荷道：“天黑路滑，让跟着去的人多点几盏灯。”

        外面的下人答应着，临走前，苏更甫吩咐了小蝉，让丫头们好好伺候夏清荷入睡，说着话，便脚不沾地的去了。

        这里夏清荷早料到是这样子，叫小蝉端了碗温茶，吃了后才安稳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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