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心愿

自打塞外一行回来后，苏成萱便成为了金陵城内一众命妇打嘴说舌的新谈资，她在猎场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手帕随便拿给男子去骑射，惹了金陵一众女子的嫉妒与轻视，有说她不知廉耻的，有说她不知礼懂节的，凤素瑶将这些一短一长的告知给了苏更甫，苏更甫只好将苏成萱关了好几月，不叫她出门，以平息流言，直至年关将近，流言方才渐渐平息不少，众人又都快忘了这位不惹人注意的苏宅里的四姑娘，苏成萱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长平二十七年，上元佳节之夜。

        往年的上元佳节，京城都设有灯会，各大世家公子姐儿竟相出行，就连那些世家大族懂节知礼的姑娘，也被额外允许可以外出一次赴会，可今年的上元佳节，京城里的富贵人家，都约好了似的，前往一个地方去贺喜祝寿。

        苏宅外人声鼎沸，马车连连，一众的小厮丫鬟婆子扶着自家的主子下马下轿，前来迎客的苏家小厮婆子更是喜笑眉开，争相牵马迎客，接待众位贵客。

        大门外，苏更甫虽然着日常便服，却也亲自来迎客。二门里新盖的园子遗泽亭外，凤素瑶一身浅紫色鎏金袄裙，又带着赤金偏凤钗，满眼的富贵风流，新贵得宠，就连暖手的暖炉都是用猩猩毛毡罩着的，此刻正眉眼含笑的接待着众位贵妇。

        一旁的丫鬟都听她派遣，连奉茶落座这样的小事也要一一问过她方才落听，她却不厌其烦，让贴身大丫头红燕一一指派了才放心，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

        苏更甫从外面进来，见凤素瑶在外站着，便上前去握住她的手，两人笑着往园子里来。

        满园子，张灯结彩，比一般人家成亲还要喜庆富贵。

        这倒不是苏老爷的寿辰，只是二房太太被苏更甫扶正之后的头一次生辰，为了给足她面子，苏更甫特地下了帖子，请了京城往来交好的名门好友，趁着佳节来为她道喜。

        众人有来的也有未来的，可即便是没到的，也叫人将礼带到了。

        苏宅内一片喜气热闹，定西侯府的，太子府的，辽王府的，肃王府的，燕王府的，礼部尚书家的，迎来送往，应接不暇，凤太太的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园子里那般热闹，仍然有安静的去处。

        苏成萱看着苏宅内布置的比那些官宦家成亲还要体面好看，却趁着宴饮的空子，悄悄的躲在西南角的小抱厦厅内，安安静静的和莲心坐着，不愿往那些人群中去。

        苏成蔷带着丫头从远处更衣过来，恰好看见苏成萱呆呆的坐在那里，心里便是一肚子气。她径直走到苏成萱面前，双手抱臂看着她。

        苏成萱看见她，忙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口中恭敬道：“三姐姐好。”

        苏成蔷看着她，嘲笑道：“我好什么好，你也不看看，今日是我娘亲的生辰，你不在自己的园子里呆着就罢了，怎么还穿的这样寒酸，也对，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服，你倒有自知之明，自己悄悄的躲起来了，可千万别去前面人多的地方，省得人家看见笑话，不说你不祥，更说你不知羞臊了，这可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体礼。”

        苏成萱看着眼前的苏成蔷，湘妃色的袄裙，赤金的首饰，满头满眼都是娇惯出来的样子，明明都是苏家的庶女，一个却如嫡女般华丽金贵，一个却好像普通人家的丫头寒酸可怜，两两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苏成萱道：“是我知道了，即可回房便是。”

        “你知道就好，你也不看看，你克死了你的娘亲，多晦气呢，可不要出现在我娘亲的寿辰上，更别说再去众人面前撂帕子，妖精似的哄人，惹的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狐媚子，就连爹爹都被你连累了。”苏成蔷道。

        “我没有克死娘亲！你们说我什么都可以，绝不能说这个。”苏成萱一改方才的软糯，激动道。

        “哎呦，原来你也会生气啊，”苏成蔷看了眼前的苏成萱，小小的脸竟然气的微红，就连脖子上都隐隐的暴着青筋，往常低眉顺目，逆来顺受的她竟然也敢跟自己顶嘴，她从小娇惯的，要什么便有什么，视自己尊贵，贬他人为粪土，此刻更是气的了不得。

        “我偏说，就是你克死你娘亲的，你克死一个还不算，还要克死另外一个，你就是个克星，煞星。”

        苏成萱气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可却硬生生的忍住，不肯示弱。

        “如果我真是克星煞星，为什么姐姐你还好好的在这里，难道此刻不是非病即灾吗？”苏成萱反唇相讥。

        “你你身为庶女，竟然敢咒我，看我不告诉爹爹娘亲，让他们赶紧将你这个祸害赶出去，或是卖到窑子里或是卖给人牙子，看你还妖精的克人不克。”

        苏成蔷到底是个女孩子，又是书香大家的姑娘，怎么知道窑子等话，这话定不是出自她的口。

        “姐姐别忘了，我也是苏家的四姑娘，即便是庶女，也和姐姐是一样的都不是大太太所出，二太太扶正，妹妹我虽然依旧是庶女，却也是爹爹的骨肉，况且窑子等话，姐姐莫非是去过，不然年纪轻轻，又养在深宅大院，书香大家，怎么知道这个所在？”

        平日里争吃争穿，甚至羞辱，苏成萱都能忍耐，一旦涉及二位母亲，苏成萱必定全力反驳。

        苏成蔷气的全身发抖，却见她条理清晰，句句有礼，自己竟然难反驳，又将平日母亲的话说出来，怕爹爹知道，气急败坏之下，一巴掌甩过来，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将身边的丫头都吓的不轻。

        “三姑娘虽然生气，也要看在往日的姐妹情分上，怎么能打我们家姑娘，况且今日是二奶奶的好日子，若是叫外面那些贵妇知道了，岂不是大家都没脸？”莲心又是心疼又是气愤道。

        “好啊，平时看你们园里的人闷声不响的，今天一个比一个能说，我打她怎么了，我这是替当家太太教训她，让她口无遮拦，让她目无尊长！”苏成蔷道。

        苏成萱清冷白皙的左脸即可便微微肿了起来，她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怕人看见，不欲与她纠缠，即刻行礼就要离去，却被一声叫住。

        苏成蔷疑惑不解，转过身来，却看见二人走了过来。

        “小齐哥哥，你来啦！”苏成蔷即刻转怒为喜高兴道，可又马上收敛了笑意，行了个礼，规规矩矩温温柔柔道：“明哥哥好。”

        齐安泰和明应池两人从这里路过，恰好看见蔷萱二人在这里，便走了过来。

        “这可奇了，今日是苏夫人的寿辰，你们两个当女儿的不去前厅敬酒祝寿，在这里吵吵闹闹干什么玩，也带上咱们两个？”齐安泰道。

        “我们才要过去呢，就遇到你们了，明大哥哥，你是跟齐哥哥一齐来的吗？”苏成蔷道。

        明应池点了点头，却看向一直低头不语的苏成萱。

        “明哥哥？哈哈哈哈，你叫他什么？”齐安泰笑道，

        “明哥哥啊，难道叫错了吗？”苏成蔷道。

        “他家祖上与你家祖上是有亲的，他年纪虽小，辈分却很大，与你爹爹是同一辈，如今，他虽年长你几岁，你们却要唤他一声小叔叔。”齐安泰笑道。

        “小叔叔？”苏成蔷奇道：“这可当真，那岂不是要唤你明叔叔了？”

        “你若不信，只管回家问你爹爹。”齐安泰道。

        “小齐哥哥说的我都信，只是，我是长平十一年夏天出生的，不知道明小叔叔是哪一年生人，我到要看看，这样年纪小的小叔叔能大我几岁。”苏成蔷笑道。

        “我是长平七年出生的，应该只大你们四岁。”明应池温和的声线在苏成萱耳旁响起，一时间，她竟然觉得方才的脸也没那般疼了，苏成萱又忍不住抬眼悄悄看了看眼前的少年，又看了看一旁的齐安泰，不禁羞红了脸，恰好将那一小片红肿遮住。

        只见昔日塞外的白衣少年换下骑装，今日穿了身月白色长袍，长身玉立，茂林修竹，看起来比一旁的齐安泰还要年轻三分，他长着一双在男子脸上很罕见的桃花眼，此时，正眉目含笑，暖意盈盈的看着她，她霎时间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很熟悉，终于，她想起来，这种感觉就像多年以前，在娘亲的桃园中，桃花盛开时便是这般如沐春风的温暖的感觉。

        再看看眼前的少年，他确实，不仅年长自己四岁，更是大了一个辈分，按照体礼，自己确实要唤他一声小叔叔，可看着这个温柔和煦的少年，小叔叔三个字，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一时竟生生的愣在了原地，直到一旁的齐安泰叫她，她才羞红着脸回过神来。

        让她没想到的是，想是被她看的久了，眼前这位少年的双颊上竟然也染上了红晕，正好夜色正盛，无人瞧见罢了。

        “四姑娘，四姑娘？”齐安泰笑道：“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萱女竟然也下凡了，也敢偷看少年郎了，我就不服，你为什么总是盯着他看，你看看我嘛，我哪里比他差了？”

        闻言，苏成萱的脸越发红了，吓得她道：“齐公子说笑，我并不敢。”

        明应池也道：“女儿家的名声很是重要，这样的话，你以后不要说了。”

        “哎呀，知道知道，金陵的规矩多，看把你吓的，往后我注意就是了。”齐安泰道。

        “那边正厅想必快宴饮完了，咱们过去罢。”明应池道。

        闻言，苏成萱只好跟着众人都往正厅赶去。

        果然，正厅里宴饮已毕，众人都商议着要往园子里放烟花祈福。

        苏更甫见凤素瑶今日得脸又高兴，便命小厮将礼花堆放好，凤素瑶忙将众人的座椅都摆到园中开阔处，每人桌前又放了小食几，放了各色吃食。

        明夫人高兴道：“今年的上元节到过的新鲜，往年都猜灯谜赏花灯的，今年到看了烟花。”

        徐夫人道：“也算是很给凤太太颜面了，也难怪，那样的商贾出身，能走到太师夫人这个位子，又得了诰命，是该好好庆贺一下。”

        熙宁郡主赶紧道：“怎么不见明公子和其他人？就连徐公子也不在。”

        一旁正在张罗的凤素瑶听见熙宁郡主的话，赶紧过来笑道：“明公子和齐公子大概是更衣去了，至于徐公子么，多半是和卫姑娘在一起，算计方才席间的新鲜野味去了。”

        徐夫人听了，脸上不尴不尬的笑着，忙叫丫头婆子将徐清风找来。

        丫头婆子们知道了，吓得赶紧到处去寻徐清风。

        “怎么，卫将军的女儿也来了京城吗？”明夫人问道。

        “卫将军的大儿子得了官，升迁到了金陵，因将军宠爱女儿，也叫她来金陵跟着哥哥住着，见识见识京城的世面。”凤素瑶道。

        众人正说着话，便看见明，齐四人从廊上走来，凤素瑶赶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哥儿们是更衣回来了。”忙将他们让了座，一眼瞥见苏成萱在旁，不动声色的将她安排在了最角落的隐蔽处。

        不一会儿，徐清风和卫朝阳也让人寻了回来。

        见到徐清风回来，徐夫人命人叫他坐在身旁，一刻也不叫他离去。

        朝阳见了，只好悻悻的坐在一旁。

        众人又说又笑，更有几波人来敬凤素瑶酒，凤素瑶不敢一一推却，便都就手吃了。一时又觉得自己酒醉，趁人不注意，便扶着丫头往小抱厦中休息了。

        徐夫人心里生气，偏偏徐老爷有事找她商议，便现打发了个姐儿找她回去，这里，她对婆子道：“好生看着徐公子，不许他和卫姑娘厮混，我去去就来。”说着，便也离去了。

        明夫人久久等不到烟花，便推说身子乏了，也要去歇一歇，婆子赶紧扶着她往后厅休息。

        众位命妇也有休息的，也有继续说笑的，依旧热闹。

        突然间，一阵烟花声响，紧接着，漆黑如墨般的夜空绽开一束束烟花，绚烂浪漫，众人一扫方才的不快，惊叹着绝美的烟花。

        “听说，对着烟花许愿，愿望便可以成真，不如，咱们也许他一许。”熙宁郡主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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