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应愿

“听说，对着烟花许愿，愿望便可以成真，不如，咱们也许他一许。”熙宁郡主道。

        “好啊，好，嗯那我就先来，愿我卫朝阳，能与阿爹阿娘，和草原上的好兄弟姊妹，京城里的好朋友，饿了就吃肉，醉了就饮酒，不痛快便一扬马鞭，跑到哪里算哪里，想干甚么就干甚么，一辈子无忧无虑，享尽天下痛快事！”

        说完朝阳十分痛快高兴，丝毫不顾及一旁还有男子，也忘记了方才的不快，竟如往日在草原上一般，合着歌声趁着烟花跳起了舞。

        草原上的舞蹈本来就豪放恣意，开心时可以跳不开心时也可以跳，今日的朝阳穿着一身湖水蓝的衣群，圆圆的脸上有一丝草原上特有的草原红，看起来依旧那么明艳动人。此时的朝阳就如一朵恣意生长着的最美的花朵，比漫天的烟花还要绚烂，绽放出别样风光。

        那些世家女子们虽然还未及笄，但从小就受娘亲、教养嬷嬷的教诲：女子要矜持温柔，要懂节知礼，身为世家大族的女子，更要顾及自己的身份，除了几月前的塞外之行，平日连与陌生男子说话见面都不能，更别说在众人面前跳舞了，从没有在人前这般豪放过，因此，看见卫朝阳如此，心里又是惊讶又是羡慕。

        卫朝阳的舞姿实在太美了，那么热烈张扬，随意洒脱，心中又渴望与她共舞，又碍于自己的身份与在场的男眷，扭捏着不敢上前去。

        “我来，我来，到我了，愿我齐安泰一如卫青、霍去病那般的大丈夫！此生定要征战沙场，风光无两，成为平定征西的大英雄！最好是能名扬天下！叫那帮贼子不知什么蓝玉、常遇春、只知道什么叫齐国安泰，叫他们听见我齐泰的名字便闻风丧胆！”

        他才年过十五，竟然敢将前朝等数位名将都未曾完成的重任宣之于口，并且与他们齐名，不光那些年长的哥哥们愣了愣神，就连熙宁郡主和那帮小女子们听了，都被他这年少轻狂的言论迷的神魂颠倒，仿佛此刻，他便好像已然打了胜仗归来，任他江山多少良臣名将，只有他独领风骚。

        这位年少轻狂却又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不知是多少世家少女心中的梦里人。

        一时，又有几位世家女子对着烟花许了心愿。

        苏成蔷也对着烟花，高兴道：“我来说，我来说，我希望自己能嫁得如意郎君，最好最好呢是公侯伯爵的世家公子，再不济也要平西征远的将军，总之一辈子要金尊玉贵，一辈子吃穿不愁。”当然，样样都要高过旁人一头，她在心里默默道。

        几位跟她要好的女子不是明里求自己样貌出众，就是暗里求英俊帅气的如意郎君，没想到她竟然求的是大富大贵，实在想不到出身清流少师府的嫡女竟也和她们的娘亲一般，而且还将这些小女子的愿望敢宣之于口，更不理解为什么她会像自家的那些阿娘一般说出这样的话，但到底都是小女孩子，也没多理会她，笑着叫她小财迷，便又去看朝阳跳舞了。

        徐清风看着起舞的卫朝阳，对着烟花笑得十分灿烂，心里默默道：“愿我一生，竭尽所能，许她一生笑颜。”

        “愿我朝国泰民安，再无像前朝般和亲之举。”熙宁郡主道，“我们都许完心愿了，明公子，你的呢？”

        众人围着齐泰吵吵闹闹，或看朝阳跳舞，熙熙攘攘间，熙宁郡主转过头来淡淡的问明应池道。

        明应池微微一笑见了个礼，一双温润的眼睛霎时间眯的十分好看，与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齐泰又是不一样的风情，叫人不自觉便多了一重温暖与安宁，这实在是一位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人。

        “身为男儿自然与齐安泰是一样的心愿，家国未安定，征战沙场，□□定国，再者，能扬名立万也好，不能也罢，名利乱人心，若是不能抵挡名利带来的诱惑，只怕自己最后也会忘记初心，为名利所累，一切尽失。”

        熙宁听了，默默点头，暗自赞赏明家大公子虽然看着比其他臣子年轻，但确实更成熟稳重些。

        末了，他回完了熙宁公主的话，默默的看了一眼前面的身影，此时她也如众人一般，在人群中小小的一个，丝毫不起眼。

        离他不远的隐蔽处的女子，也仰起头看着黑暗中那一点点绽放的烟花，难得的收起了平日里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脸上竟然挂着从未见过的浅笑。

        她本来长的就很像林紫嫣，林紫嫣当年可是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美人，苏成萱更是继承了她的美貌，只是少年的遭遇使得她的性格里多了一份冷淡自卑，平日里她不爱笑，更不爱打扮，在人群里也不起眼，并没人注意到她的美貌而已。

        今天因为过节，稍稍的梳洗了一番，一支白净莹润的出水芙蓉发簪挽起了一头乌发，头上更是罕见的簪了朵浅黄的萱花，配上葱倩的衣裙，远山眉眼，清冷绝世。

        花印芙蓉面，烟火之下，惊鸿一瞥，明应池大抵明白了一句话，年少倾城，原来古人不曾诓人。

        好巧不巧，她刚好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到明应池盯着看她，目光交接，苏成萱心里一颤，猛地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他。

        若不是因着夜色，苏成萱双颊上的红晕就要被众人瞧见，不过，也没人注意到她，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明家大公子双颊上竟也是一片微红。

        卫朝阳舞完一曲，跑到苏成萱身边，喘着气，看了一眼迟迟还未曾说话的苏成萱，便要拉着她一起去跳舞。

        一旁的齐安泰却上前来拦住她，道：“你不能拉她，我们都说了自己的心愿，她还没说呢，你说了才能去，快说快说，你的心愿是什么？”

        因着炮仗声音实在大，小孩子又爱闹腾，加上平日里苏成萱在众人中也不大说话，此时也是无人注意到她，因此，也无人在意她说过还是未说过。

        卫朝阳也想起来她方才确实没说，便道：“

        是啊，是啊，大家都说了自己的心愿你说说你的是什么？”

        “你就说吧，是想越长越漂亮，还是想要别的什么新奇玩意儿，你说出来，还没有我齐安泰办不到的事！”

        齐安泰本就引人注目，走到哪里便被人注意到哪里，此时刚一开口问她，便引得众人转过了脸来纷纷看着她，有几位女子见齐安泰对她上心，又说了那许多话，更是又羡慕又嫉妒酸溜溜的看着她，可又看看自己穿着打扮，衣着首饰都在她之上，而她偏偏又是这个懦弱的穷酸样子，也便暗暗的放了心，等她说话。

        她从未受过众人这般的注视，又被齐泰盯着不禁的面上一红，被众人问的实在无法了，便轻声着开口道

        “我我我没什么别的心愿就愿太太们安乐，爹爹顺遂…”

        “切也没什么吗她连祈愿都是为别人而祈的。”苏成蔷还未等她说完，便打断她道。

        果然众人听了她的心愿既不如朝阳那般新奇有趣，也不如齐、明二人有志气，只是平常不过的祈求平安，连附和几声都懒得装样子，便又去看方才的烟花了。

        苏成萱见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便放下心来，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趁人不注意，在一片熙熙攘攘中悄悄对着空中一朵小小的烟花坚定的小声道：

        第三愿，愿我苏成萱后半生能远离这烟花是非地，不要一辈子困守在这内宅是非泥潭，哪怕恬淡一生，也要活得自在洒脱。

        说完，她对着漫天烟火淡淡一笑。

        一直悄悄看着她，见到苏成萱方才的笑容，明应池心中默默许了自己的心愿：愿我明应池，应她所愿，护她一世周全。

        寿辰过后，凤素瑶不时的便将苏成蔷从蔷薇苑叫到自己的菊园来说话。这一日，苏成蔷和苏成萱早上请安过后，凤素瑶便又将她留了下来。

        红燕将春日里才进的时新料子选了好几匹，放到那木质的架子上，供母女二人挑选。风素瑶手上拿着的是一柄镀金万寿纹铁熨斗，细细的熨着那些刚刚上新的料子。

        凤素瑶看着苏成蔷，瓜子脸蛋，俊眼修眉，目光如漆，虽然不甚出彩，却透出骄傲精明的样子，仿佛任凭天下的女子，谁都不如她。

        “我的蔷姐儿是这金陵最好的姑娘，就算是熙宁郡主啊，我看也比不上。”凤素瑶笑道。

        “那可不是，我可是少师家的嫡女，娘亲又是正三品诰命夫人，身份尊贵，自然是最好的，当然了，也是因为我是娘的女儿，又得爹爹宠爱。”苏成蔷道。

        “我的儿，你可少兴头些，可别将这些话啊挂在嘴上，让那些侯爷公爷王爷家的看不起你，多学学四姑娘，该安静些就安静些。”凤素瑶道。

        “娘亲怎么拿我跟那个穷酸庶女比，我比不得她，我有爹疼有娘爱，又没那么晦气，自然比她好上万分。”苏成蔷道。

        “哎，那个姑娘也是，天生的命不好，到糟蹋了那副好容貌。”凤素瑶得意笑道。

        “娘亲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她比我生的水灵好看？”苏成蔷明显不高兴道。

        “论尊贵论出身论宠爱这些，她都比不过你，可是，我看见她那副样子，就想起了她娘林紫嫣，想当初，她娘可是美冠金陵的可人啊，妖媚的迷得老爷五迷三道的，我看见她就不舒服。”

        凤素瑶取了块银红色云锦，往她身上比了比，道：“这块做袄儿出挑，一眼就能让人看见。”

        “我虽然忘了她娘长什么样，却看见了熙宁郡主，那小狐媚子又长的像郡主，到得了不少便宜，还跟小齐哥哥徐哥哥他们说了很多话，出了风头，不知廉耻，哎呀，娘亲，这块做裙子好看。”苏成蔷道。

        “傻子，这可是云锦，可是锦署刚进的，以往都是上用的，多亏太子爷想着，才给了咱们一些，拿它做裙子，你也是真舍得。”凤素瑶道。

        苏成蔷听了，便看了看那块光滑灿烂的云锦，果然，比天上的云霞还要美，道：“果真么？娘亲别骗我。”

        “你什么时候见娘亲用过不好的东西，还说我骗你，从小到大，什么好的不是给你的，一会叫红燕给你量了，做袄子去。”凤素瑶道。

        “娘亲月前不是已经给我做了许多春日的衣衫了么，天还没暖，怎么又做，女儿都穿不完了。”苏成蔷道。

        “你如今大了，也到了及笄之年，该好好打扮自己，哎，这几次的宴会，你看那些哥儿们，可有瞧上的，我也好说与你爹爹，叫他早做打算。”凤素瑶道。

        “娘亲，女儿还小，还想多留在娘亲身边几年，说这些干什么。”苏成蔷害羞道。

        “得了罢，往常我就说，让你多留意，那日宴会上，我看你与齐家公子明家公子走得近，到是冷落了徐公子，他可是侯爷的哥儿，你怎么就那么没眼光，还说什么要样样高过旁人一头。”凤素瑶道。

        苏成蔷到底是个姑娘，还很害羞，道：“徐公子是很好，可他老跟那个卫朝阳在一起，我就是想过去也不好过去。”

        “那个徐公子也是，徐夫人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又爱那知礼懂节的大家闺秀，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等着和他联姻，怎么就给草原上来的野丫头拿捏住了，这要是日后万一两人成了，那卫丫头，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凤素瑶道。

        “徐夫人和侯爷两人都是火爆性子，我都听爹爹说了许多了，我才不要到那家去。”苏成蔷道。

        “那也罢了，那明公子呢，他可是礼部尚书的儿子，也是一品官，你不愿意去徐府，去明府也很不错，算是不高不低。”凤素瑶道。

        “明哥哥很好，但我还是”

        “还是喜欢小齐哥哥？”凤素瑶道。

        “小齐哥哥那往后可就是平定征西的大英雄。”苏成蔷道。

        “小齐么，虽然家世上略差了些，却能年少得中，如今又是兵部左侍郎，这往后，又深得太子爷宠信，往后要是那定然就是要封侯拜将的，也很不错，不过，你看，那日宴会上，多少世家女子争着与他献媚呢，你有信心能比得过她们？”凤素瑶道。

        “那有什么比不过，娘亲当年那样艰难，还不是一样成为了这苏宅的当家太太，我是娘的女儿，想要的自然就能有，娘亲且看着罢，我定然拿下小齐哥哥，给咱们家争光。”苏成蔷道。

        “好，有志气，这才是我的儿，他定西侯又怎么着，往日改朝换代了，该他巴结咱们家的侯爷了，快，红燕，将那桃红的料子拿来，熨一熨，给姑娘做个裙子。”凤素瑶高兴道。

        “那，四丫头也到了及笄，娘亲不会还要为她打算罢？”苏成蔷道。

        “面子上该过还是得过，我看呢，就叫你爹爹自己看着办吧，也不过是寻个不忌讳的小官将她低嫁了，也就那样了。”

        “也是呢，谁能不忌讳。”苏成蔷道。

        刚入春的几日，苏宅里却又传出了消息，红燕悄悄的叫了几个丫鬟婆子，又在凤素瑶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了些什么，除了在苏更甫面前欢喜，数十日不见她脸上有喜色。

        一直忙着自己封诰，又过寿辰，又忙着替蔷姐儿物色公子哥的凤素瑶一时疏忽，竟然后知后觉，该提防的始终没提防住，越是害怕来的到底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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