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祝灵雪嗫嚅在原地，手腕还被梁译尧虚虚拉着，只轻轻一抬，就松了开来。

        万佳比了个“嘘”的手势，微微一笑。

        次日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梁帝等人知他几人昨日胡闹得晚，又是在这江都最后一日，便没有怪罪。

        梁译尧等人匆匆忙忙赶出来时，祝耿元已将各事安排妥当，只等梁帝一声令下。

        梁译尧四人连忙俯身拜道：“多谢镇国公担待！”

        祝耿元爽朗一笑，捻了把胡须，伸手将在前的梁译尧扶起，转头便看见祝灵雪陪同太后等贵人出门。

        巡抚与知府二人带着兵马列队护送，梁帝摇扇出门，身后还跟着新封的怡才人。

        “不知皇帝要如何安排这马车呀？”

        太后搭着静裳过来问道。

        梁帝看了眼怡才人，连忙笑道：“自然是同来时一样，母后先上车？”

        于是太后拉着静裳先行上车，淑妃妍嫔二人也随后登上，梁帝转头看了眼府邸，也笑着上车。

        巡抚与知府二人开道，第一辆马车缓缓前进。

        梁译尧翻身上马，拽紧缰绳看向祝灵雪：“走吧”

        祝灵雪便与冯穆清先后上车，梁译尧瞥了一眼，驭马朝前去了，万佳牵着马走来，对怡才人客气道：“才人请。”

        怡才人这才眨巴着无措的鹿眼，转身踩上马车，小心翼翼掀起帘子进去。

        冯穆清换到祝灵雪身侧坐下，见她不出声，便对不安的怡才人道：“才人快坐下罢。”

        怡才人感激的望了冯穆清一眼，连忙靠窗坐了，又掀起窗子看向她生活十几年的故土，依依不舍。

        祝灵雪二人看得分明，却无一人搭话，只对视一回，便各自看向别处去了。

        一时祝灵雪又忍不住想起昨夜的事，梁译尧不知是不是乍然转醒的缘故，并未注意到她的表现，若他能多看两眼，便能发现，他的太傅面对他时，多了几分慌乱。

        知府送至地界便停了脚步，下马磕头，拜别梁帝。梁帝开窗褒扬了几句行事，留了训话，便又命启程。

        巡抚坚持又送了两程，梁帝也命自去，巡抚只得带着兵马返程，梁帝放了布帘，心事重重地皱了眉。

        “皇帝在想些什么？”

        梁帝倏然舒了眉头，对太后笑道：“不敢让母后忧心，左不过些琐事罢了。”

        静裳转身给两位长辈奉上茶水，又低声询问两位妃嫔，俩人均笑着摇头，静裳便将茶壶放了回去。

        太后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盖上递与静裳，静裳接了回去，就听太后沉声问道：“琐事？可是新封的怡才人之事？不知皇帝打算如何妥善？”

        梁帝回神，闻言愣了片刻，含糊应道：“这事哪值当母后费心，儿子自有定数。”

        话说如此，太后便不好再说了，淑妃二人怕母子生隙，连忙说了些闲话岔开，太后便揭过不提。

        “……静裳，这回可玩得尽兴？”

        见又说起昨日之事，太后顺势问向静裳。

        静裳扭捏一回，大着胆子道：“多谢皇祖母与父皇带上静裳出来，大好河山都见识了一回，又有同龄之人作伴，玩得甚是开怀。”

        太后和蔼一笑，点了点静裳额头。

        妍嫔笑着道：“只怕这一趟要把公主心思玩野了，回去可该闺中待嫁了，那嫁衣也不知绣成了没有？”

        静裳飞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几人纷纷笑了。

        一行人循着来时路线返程回京，一路风尘仆仆，赶在中秋前两日回了京城，各自休整不提。

        据说皇后一听梁帝要将那江南舞姬纳入后宫，怒火冲天，将阖宫上下闹得不得安宁。前朝文武百官也屡次谏言，可梁帝还是力排众议将怡才人行了册封礼，赐了住所。

        祝灵雪抱着均儿哄逗，时不时抬头望向滔滔不绝的夕雾，笑着收了视线。

        祝月霜在书案前写字，执笔望过来，疑惑道：“不日便是中秋佳节，大姐姐怎么进宫还不如以往勤了？”

        卓姨娘坐在旁边缝着祝灵均快入冬的衣裳，笑着道：“听说近日宫里闹得慌，大小姐自然不去惹那个麻烦。”

        祝灵雪将垂下的发梢别到耳后，将闹个不停的均儿放下地，均儿趴在她膝头，握着她的手腕衣袖，借着力道在原地乱蹦乱踢。

        卓姨娘满眼疼爱的看去，低头又纳了几针。

        “今年大宴，大姐姐也是要在宫里罢？”

        祝灵雪俯身牵着均儿往祝月霜身边走去，柔声道：“大约是了，怎么不见言哥儿和瑶姐儿？”

        祝月霜放下笔蘸了些墨水作势要涂均儿，小小孩童倒是机灵，双手抓着灵雪往她身后躲，一不小心就踉跄了一跤。

        祝灵雪正在看祝月霜写的字，忽然被扯了一下，低头见均儿坐在地上，顺势松了手，任他在地上扑腾。

        祝月霜要去抱他又有些畏惧祝灵雪，谁知均儿一着急，嘴里直接蹦出字来，“姊、抱！均儿……”

        众人皆是又惊又喜，祝灵雪也是诧异低头，见祝灵均还伸着小胖手，便将他拉住站起，祝灵均转头抱住祝月霜膝头。

        祝月霜欣喜道：“弟弟会说话啦！”

        书童凌霄也跑过来看祝灵均，祝灵雪摸了摸他的脑袋，见他含羞低头，便笑道：“往后可要你教他读书了。”

        凌霄拼命摇头，灵均又开始往外蹦字。

        祝灵雪同卓姨娘叹气道：“来回就是这么几个字，倒不嫌累。”

        卓姨娘咬断了线头，笑道：“学话的岁头到了，往后有的磨人呢！”

        “啊，大姐姐方才问我大哥哥和二姐姐，”祝月霜忽然想了起来，乖巧答道：“大哥哥似是与同窗出去了，二姐姐出门挑些首饰。”

        “你怎么不与她一道？”

        祝月霜眨眨眼，“秦姨娘一起去的，怕是要添些嫁妆罢。”

        祝灵雪思索一回，吩咐道：“是该添件新衣裳了，夕雾去账房领些银钱。”

        祝月霜愣愣站起身，小均儿又跌了个跟头，她连忙蹲下抱起来察看。

        “姨娘正巧今日也无事，便领着月儿和均儿一道出去逛逛吧，凌霄也跟着。”

        卓姨娘看了看屋里的几个孩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屈身笑道：“妾身这便回去换衣。”

        出了西苑，有条鹅卵石路，贴身侍婢上来扶住，卓姨娘感慨道：“咱们家大小姐到底是心善人，秦夫人为瑶姐儿置办新衣，她怕月姐儿触景伤情，连那可怜孩子凌霄都想着了。”

        侍婢恍然大悟，应和道：“原来如此，怪道是从账房领银钱，而不是让账房操办。”

        祝月霜乖巧，凌霄懂事，均儿又是自己所出，卓姨娘这趟也不觉得受累，出行一回倒真心怜惜起三小姐来，几人对祝灵雪也愈发信服。

        转眼便是中秋佳节，祝灵雪着了件明艳衣裙，早早便同祝耿元入宫赴宴。今时不同往日，祝灵雪看着张灯结彩的西花园，心里感触良多。

        父女二人边走边说，看着一路的画卷和精妙花灯，相视一笑，夕雾也在后头拉着夏兰说话。

        “镇国公！”

        父女二人停步，李侍郎走过来，又道：“祝太傅也在。”

        祝灵雪回礼，估摸着是要商议祝瑶和李公子的事，便寻了个由头领着夏兰夕雾退下。

        一时行至湖畔，夕雾大大咧咧指着湖岸道：“小姐可记得这里，咱们去年便是在这遇见太子殿下的。”

        祝灵雪回忆起那时之事，微扬嘴角，忽然四周齐声跪道：“请太子殿下安。”

        祝灵雪侧头看去，梁国太子殿下着金镶边公子袍昂首阔步而来，挥手免礼，露出那枚鹿骨扳指。

        身后跟着的还是卫鸿与仲亦朗，卫鸿眨了眨多情的桃花眼，挥手同祝灵雪示意，仲亦朗噙着一丝笑意，似要劝阻。

        ——一如初见。

        祝灵雪见他走近，屈了屈身，梁译尧人未来，声先到：“太傅快请起，不必多礼。”

        祝灵雪还未回话，便听得一声不羁呼唤，万佳穿过人群，摇着扇子，眯了眯瑞凤眼，笑着行礼：“太子殿下，祝大人，佳节快哉！”

        祝灵雪回礼，万佳起身站至她身侧，没说几句，又听得宫人请列位入席，几人便都笑了。

        入席照旧是祝词庆贺，歌舞助兴，祝灵雪看乏了，与祝耿元说了一声，退席透气。

        入了秋天气渐凉，祝灵雪坐在湖畔亭子吹了会儿凉风，倒觉心里舒服。

        “灵雪！”

        能这般称呼她的，唯有一人。

        祝灵雪转头，果然是舒窈。

        “快坐，什么时候进的宫，怎么才瞧见你？”

        祝灵雪也不跟她多礼，只坐着道。

        舒窈摇了摇蒲扇，坐下叹道：“是你才瞧见我，我可一打你过来便注意到了，谁让你是那大忙人。”

        祝灵雪无奈道：“莫要说的我眼里没人似的，早不过来打招呼？”

        舒窈吐了吐舌，笑道：“同你顽笑呢，我才过来。”

        祝灵雪瞧了瞧她脸上的汗，又见她扇子挥个不停，疑惑道：“真有这样热，为何来晚？”

        舒窈翻了个白眼道：“原是骑马来的，行至街市叫丞相府邸马车惊着了，又不好耽搁时辰，只得一路轻功跃来，可累死我了。”

        “如此盛宴，你竟是骑马来的，可又该嚼舌了。”

        祝灵雪说的平淡，舒窈也不甚在意，凉了会便道：“还要坐席去，你可要一道？”

        祝灵雪微微摇头，舒窈便同她分别，又烦又闷的挥着扇子疾行。

        天色见黑，舒窈脚程又莽撞，甫一转弯便将人撞了个踉跄。

        舒窈惊呼着去扶人，嘴里不住道：“舒窈失礼了，可有撞着？”

        那人“哎呦喂”的起身，笑道：“原来是舒姑娘？”

        贴身侍婢打着灯笼上前，一见那双促狭的瑞凤眼，舒窈便指着笑：“怎么是你？”

        说罢又屈身道：“万大人莫怪舒窈莽撞。”

        “舒姑娘多礼。”

        舒窈朝他身后看了看，又问道：“万大人这会儿是要去哪，可是要找灵雪，方才倒在湖边亭子瞧见她了。”

        万佳拿着木扇敲了敲手掌，微笑道：“怎么万某出来必然是要寻祝大人的？”

        舒窈赔笑道：“你二人私交最好，是我失言了。”

        万佳并不介意，也问道：“这个点儿你又是哪去？”

        舒窈这才连忙告辞道：“入席去！舒窈先走一步，改日再与万大人闲聊！”

        万佳笑着嘱道：“当心些！”

        舒窈远远答应了一声。

        万佳原是被周围老臣念得耳朵起茧，逃出来躲个清净，见此倒也好笑，仰望着天上明月，正不知去哪，忽见梁译尧与仲亦朗也从来路出现。

        梁译尧与他面面相觑，开口确认：“万佳？”

        万佳转身笑道：“连人都认不清了，莫不是醉了？”

        这话倒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只是梁译尧不记得醉时的胡言乱语，祝灵雪又不在跟前，说出来反倒没人听得出来。

        梁译尧嗤笑一声，仲亦朗从身后提出个吹灭的灯笼。

        万佳看不懂这出，仲亦朗解释道：“阿尧衣裳叫宫人洒了酒水，原想着快些回去换件，刚出来便撞见你了。”

        万佳凑近瞧了瞧，果然湿了大片，便摇着扇子退开。

        梁译尧不乐意让万佳看自己笑话，也不让仲亦朗跟着了，闷头朝前道：“阿朗不必跟着了。”

        仲亦朗只好调转回头，还不忘把闲逛的万佳一起拉回去。

        “仲公子自去就是，我可不想在听那群老腐朽说教了。”

        仲亦朗轻笑，将人带回宴会：“万大人慎言，快随我回去。”

        梁译尧换了衣裳往回走，半路饶近道，余光瞧见湖畔亭子有人，一见那身量便猜出来人，也不急着回席了。

        “太傅。”

        他轻声唤道。

        夏兰夕雾纷纷行礼，祝灵雪也起身。

        “太傅坐罢，我二人之间不必这些虚礼。”

        祝灵雪便又坐了回去，夏兰夕雾退出亭子守着。

        月色清明，将人镀上一层银雾，梁译尧凝视着身侧之人，温柔如水的眸子将要说出话来，祝灵雪回视，眸子灵动比月光还轻柔。

        “不知不觉，与太傅相识已有一年了。”

        祝灵雪眼里含笑：“这一年殿下辛苦了。”

        梁译尧也笑了，抬头望着这轮明月。

        夜幕黑空骤然升起绚烂焰火，照亮了亭子一角，祝灵雪望着天边火光，远远听着西花园欢闹，低垂了眉眼。

        “瞧着是要散席了，殿下，回去罢。”


　　https://fozhldaoxs.cc/book/73160864/62949249.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fozhldaoxs.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fozhldao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