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仙丹

　　前代的夏太医听了夏无且的介绍，默思片刻道：“汝言是也。太子之疾或非外感，其实虚劳！”
夏无且问道：“儿当告之否？”
夏太医咄道：“荒唐！尔为太医所荐，而败太医之事，可乎？医太子者，太医也，非汝之事，告之何益？况虚劳之证，汝得治之否？但归之太医，得无可乎！”夏无且喏喏而退。
夏无且离开后，夏太医立即找来自己的夫人，让她借入宫朝贺夏姬的机会，表示自己也有意进宫向夏姬贺新年！
在战国时代，男女之防不像后世那么严格，娘家人来看看自己家的女儿（姐妹、姑娘）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当初秦王柱当太子时，夏家人要去看望夏姬完全不用事先通报，直接拎着礼物上门就是了。但现在秦王柱成了秦王，住进了宫中，这就不一样了。宫禁森严，非太子府可比，更与以前的安国君府无法相提并论，夏家人要去拜访夏姬，要经过十分麻烦的申请手续，获得宗正、郎中令的批准才行。
但新年是个例外，秦王姬妾们的娘家人，如果住在咸阳，可以派女眷入宫贺寿。安国君在没有当太子时，广纳后室，由于他还不是太子，并没有诸侯王女嫁给他，给他生下子女的姬妾大多是秦人，还有归化的胡人。往年总有亲戚入府贺寿，也无大的妨碍，只要太子同意就行。但今年不同了，太子成了秦王，执掌宫禁的成了宗正和郎中令，连秦王开口都不好使了。为了延续以往娘家人贺寿的传统，秦王特意下教，让诸姬妾在咸阳的娘家人，可以派出女眷进宫贺寿。
为了执行秦王的这一教令，宗正和郎中令可是费了老劲。宗正要确认谁有资格成为“娘家人”，不能随便一个太子府的女人都算吧！得到确认的家族，在得到通知后，要上报前来贺寿的是谁，入宫贺寿的人通常要有些身份，丈夫通常要有不更以上的爵位，不能把庶人女都给拉进宫来。各家族上报了名单后，名单交到郎中令那里，由郎中令统一安排朝贺的顺序。由于秦王的离宫别院甚多，而目前这位秦王的女人也出奇地多，哪位女人住哪个宫，郎中令要事先有数，提前安排，并做好警卫。
夏太医是有身份的人，他的夫人可以进宫向夏姬朝贺，但夏太医不能。而夏太医不敢让自己的夫人传话，因为自己的夫人并非自己的结发夫妻，前妻已经去世，这个夫人是续弦，比夏太医小得多，而且不知轻重，夏太医许多话不敢对她多说。
夏太医让儿子牵着车，送夫人进宫。他的几个都儿子很不成器，完全学不进医去，只能在田里种地，不然他也不会推荐夏无且继承自己的位置，谁不爱自己的儿子呢？但其奈不是这块料何！
这一天是十月丁丑（初六）。夏太医的儿子按照郎卫的指示，把车牵到相应的宫门口，有郎卫出来，一一迎入，交给相应的宫殿主管。带来的礼物都交给郎卫验看，然后才能带入。夏太医送的乃是栀子、姜、枣、当归、桃仁等这样一些药材，体积不大，不太好夹带东西，很快就通过。各宫殿的主管大多是从太子府带去的，自然认得殿主的娘家人。认了人后，就分头带进殿中，与相应的姬妾相见。
一直到午后，会见才结束，各女眷携了殿主的赏赐出来，一般就是一个食匣，装着几色主食和肉食。夏太医的夫人出来，除了拎着一只食匣外，头上还多了一支铜钗。她很得意地问夏太医的儿子道：“何如？其美乎？”
夏太医的儿子与夫人年岁相当，仔细地看了看，点头道：“甚美！”将夫人扶上车，牵着车往前走。一边走，夏夫人一边道：“吾语与夏姬，汝父欲见之。夏姬允报与宗正，然近日秦王登基事繁，要登基事毕，乃得见也！”
夏太医的儿子道：“父欲见夏姬何事？”
夫人道：“盖为夏无且之事耳！”
夏太医的儿子道：“吾为亲子，不得其传。夏无且承吾父而得太医，犹不知足耶？”
夫人笑骂道：“怨尔不成器。不知病，不识药，若为太医，吾家不足族也。”
夏太医的儿子摸了摸后脑勺，道：“诚不知彼心窍何状，偏有如此之灵！”
两人一路谈笑着回到家中，夫人向夏太医报告了与夏姬相见的场景。新夫人与夏姬过去少有交往，而且身边还有侍候的陌生人，相叙一般都是礼节性的，说些家常话，问些亲戚身体一类的话题。夫人告知夏姬，夏太医有意入宫拜访，夏姬也应允向宗正报告，可能秦王登基后会有消息。夏太医想，秦王登基大约也就是十月望日前后，不过十来天时间，也点头称是。
十天转瞬即逝，十月望日，并没有秦王登基的消息。夏太医心里就是一颤，一股不祥之兆涌上心头。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秦王登基大典还是没有举行，连带着每天的朝会也都没有恢复。
从七月秦昭襄王去世，到现在十月中旬，四个月过去了，秦国没有举行过一次朝会，这会秦昭襄王在位期间，朝会几乎每天不间断形成鲜明对照。朝会虽然只会议论些不重要的内容，但却是广大基层市民了解上层信息的惟一渠道。没有了朝会，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下面一点也不知道，每个人都有些人心惶惶。
基层人心惶惶，上层也惴惴不安。过了年，眼见秦王之病还是日甚一日，子楚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召来吕不韦问道：“王病笃，非止不朝，虽登基亦难，诸侯侧目，皆有二心，奈何？”
吕不韦道：“臣闻东海有仙丹，凡人食之可以延年，惟当得其缘也。若非其缘，直丧命也！”
子楚道：“先生其有道乎？”
吕不韦道：“修仙之人，多逃于无人之岛。臣但耳闻，未得其实。”
子楚突然想到：“有曾先生者，多与草莽交，其可得而知乎？”
吕不韦道：“太子之言，启臣愚顿。臣即请曾先生入见！”
少时，吕不韦将曾季带来。曾季入秦后，由于年龄已大，不便继续在各地联络草莽英雄，就给了他一处府邸，从太子府发给薪水，让他在咸阳养老；联络草莽之事，转交给别人去做，他只提供一些联络方法。当然，他回咸阳的时间不长，这事也没有认真开展。
现在，太子请他去找一些炼丹之士，这令他为了难。他倒是知道一些炼丹的方士，但他对这些人是很不上眼的，知道他们的丹药有效的时候少，坏事的时候多，总体来说无益有害。
但子楚有病乱投医。他对曾季道：“事急矣！若王未得登基，则秦势去矣！卿即往，但有仙丹，各得三五。吾将命人试之。设或有效，乃献于王。”
曾季也没有办法，只得应喏。
吕不韦道：“闻燕王尽起国内之士，将攻赵。”
子楚道：“栗腹已言于王矣！先生以为燕将为功乎？”
吕不韦道：“燕徒有士，而无将，无所用其武也。”
子楚道：“栗腹，相也，以为将，将无功乎？”
吕不韦道：“栗腹未经战阵，以之为将，必无功！”
子楚道：“秦以战功为爵，先生苦无战功，若以先生为将……”
吕不韦道：“固非臣所能知也。”
子楚十分无奈地摇摇头。秦国以军功为爵，吕不韦如果没有军功，又将如何主政呢？
吕不韦目前的要务是协助曾季取得仙丹。曾季列出了一长串他所认识或听说过的方士，以及他们的住址。吕不韦派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联系购买。为了安全和迅速起见，这些人都不携带金钱，或乘船，或乘车，兼程而行。吕不韦给了他们节符，一应所需，都就近在各地吕氏商铺中支应。这些人通常三个人一组，一人负责联系，通常由秦商担任；一人负责财政支持，通常是吕氏的旧人；一人是剑士，负责保障他们的安全。
这二十来个小组，分别去联系曾季所列出三四十名方士。沿途不惜代价，尽速而进。这些方士虽以齐地为多，但燕、赵、吴、越各地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濒临海边，距离秦国足够远。
好在现在是十月，黄河还勉强可以通航，前往燕、齐等地的可以乘船前往，速度还快些。前往吴、越等处的，则要出武关，至南阳，再转入汉水入大江，直抵吴、越。这一路比较远，但需要拜访的人也要少些，主要还是依靠燕、齐那一路。
大约二十天后，燕齐一线有人陆续返回，他们都取得了仙丹，花费不等。而秦王这边，情况依然不见好转，太医令也似乎束手无策了。
子楚向秦王报告了自己远赴燕、齐等地寻找仙丹的事。秦王也已经对自己的病情感到绝望，同意试一试。
子楚从府中招募了志愿试丹的老家臣十来人，让他们服下千里迢迢，花费千金买来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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