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天子一怒，浮尸百万。

        帝王的愤怒总是来得莫名其妙而又气势汹汹，几乎是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殿内随侍着的宫女太监就“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胤礽的贴身太监何玉柱甚至跌倒在地上，浑身战栗。

        而当帝王的注意力转向大皇子胤禔是，所有人更是忍不住提起了一口气。

        “不知道爱护幼弟”，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六龄稚童来说未免太过严重，胤禔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几乎无法反驳地跪倒在地。

        康熙轻哼一声，怒火渐歇，命梁九功将殿里所有奴才拉下去打十个板子，这才抱着胤礽走进寝殿。

        路过满脸煞白浑身战栗的胤禔时，落下一句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

        “至于你，便好好地在这跪一个时辰吧。”

        梁九功跟在帝王身后，眼瞧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渐渐消失，这才叫来了几个侍卫，把随侍的人全部拉了下去，然后使唤徒弟再去把赵太医请来。

        待侧殿内只剩下胤禔一人，梁九功这才命人拿了蒲团过来，给他垫在身下，恭敬地劝道。

        “大阿哥也别太过担忧，皇上只是一时情急，心里头都念着您呢。”

        胤禔这才缓过来一些，咬着牙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板直。

        另一边，等到康熙进了寝殿，才发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再一想，就意识到胤礽似乎从一开始便没有开过口。

        他忍不住低头看去，却见怀中小人儿把他埋在自己的怀里，正不停地微微战栗。

        康熙愣了愣，用力地把胤礽的脑袋从怀里拽出来，就发现他捧在心尖尖上疼着的保成正无声地哽咽着，白嫩嫩的脸上有泪水缓缓流下，连眼睛都哭红了。

        康熙有些慌。

        他八岁便登基，自亲政以来除鳌拜，破三蕃，自认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他掌控不了的，没想到却因为胤礽的眼泪而束手无措。

        康熙大步走到床前，大马金刀地坐下，让胤礽在他的大腿上站稳，然后拿锦帕擦了擦他的小脸，说话的语气又轻又缓。

        “哭什么，多大点事！不就是打了你几下子，大不了朕让你打回来，嗯？”

        胤礽吸了吸鼻子，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哗啦啦地流眼泪，他难堪地偏过头。

        这具身体也太娇气了些。

        眼瞧着皇父面露忧色，又变相地跟他道歉，胤礽便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张口：“疼！”

        康熙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可是一怒之下打了胤礽好几巴掌。

        小儿的皮肤本就嫩得很，再加上康熙因为极度愤怒而未掌握好力度，此刻拉开裤子一看，果然，白嫩嫩的屁股蛋子上面几道红彤彤的手掌印，甚至都开始发肿了。

        老父亲顿时有些愧疚，但又想要维持为人君父的面子，心里别扭极了。便一边心疼地点了点那红肿的部位，然后唤了梁九功去叫太医，一边颇有些不自在地斥问他。

        “现在知道疼了？朕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胤礽撇撇嘴，他又不是小孩子了，爬个椅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不过这话显然不能说给老父亲听，所以胤礽点点头，显得极为乖巧。

        既然宝贝儿子知错了，那么屁股上的伤就成了康熙关注的重点。

        看着那极为明显的伤痕，康熙不由有些恼，这恼当然不是对他自己的，康熙便有些埋怨地骂了句梁九功。

        “朕动手的时候你也不知道拦着点！真伤了太子怎么办！”

        这话却是有些无理，但也没人敢反驳，梁九功便苦笑一声应下了。心里道看您那时候的火气，他又怎么敢上去拦住？

        赵太医来得极快，这已经是他这两天第三次来乾清宫了，因此给皇上问了安后便熟门熟路地搭上胤礽的手腕。

        康熙神色淡漠，眼里却自有一番焦灼，他问道：“快看看太子的伤势，是否严重？”

        赵太医眯了眯有些花了的眼睛，近距离观察片刻，才回道：“倒是不怎么严重，只是太子殿下皮肤细嫩，这才看上去渗人了些。”

        他便又开了个安神的方子，点明一日服两次，服个三日便差不多了。又从医箱里掏出个做工精细的圆盒，里面便是此次要涂的药膏了。

        康熙细细听了，便着人去煎药，随意赏了些东西，便让他退下了。

        等人都退下了，他才让胤礽趴在他的腿上，一手托着那盒子药膏，一手往胤礽屁股上抹。

        抹着抹着康熙便想着近几日保成真可谓是多灾多难，刚熬过了天花，昨日便又跪伤了膝盖，今日还遭了他的打，不由有些心疼，另加几分心虚。

        他的动作便忍不住又轻缓了些，明明都不敢怎么用力，却还是怕弄疼了他，每挪到一个地方就问他：“疼么？”

        胤礽毕竟是个大人，虽身体还小，但这种程度的疼痛还是受得住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皇父小心翼翼生怕他有一点儿不舒服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变成蔫了的茄子，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瘪着嘴抽噎道：“疼。”

        康熙便愈发轻缓了动作。

        一时间室内倒是温馨和睦得紧。

        等抹完药，又把昨日膝盖上的药抹了，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用膳的点。

        胤礽想着似乎还在外面跪着的胤禔，便忍不住想笑。见康熙不提让他起来的事，他便也不想提及。

        奈何这事儿他说了不算。

        几乎是刚抹完药，神出鬼没的001便发出了噩梦低语。

        【叮咚！检测到大阿哥胤禔正在心里怒骂宿主，不利于完成兄友弟恭任务，请宿主尽快解决，让胤禔对宿主心生感激。】

        胤礽瞪大眼睛，见康熙似有所觉地看过来，便装作害羞似的埋进老父亲的怀里，然后才放松表情在心里质问系统。

        “你说让孤去救老大？孤不去！”

        虽然说这一次对胤禔来说确实是场无妄之灾，可胤礽和胤禔两人本就不对付，几乎算得上是生死大敌。

        胤礽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康熙四十七年一废太子时胤禔请杀太子的事。

        什么“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这话胤禔都能说得出来，可见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差到了什么地步。

        现在让他给老大求情，想得倒美，不过是跪一个时辰，又不是没跪过。

        至于胤禔在心里骂他，胤礽毫不在意，反正他也经常在心里骂老大，甚至他还敢骂皇父呢！

        胤礽不愿意，001也不恼，只是不停地重复那一个任务，直到三遍之后才换了个说法。

        【检测到宿主有恶意不完成任务的嫌疑，第一次积分减五，若积分为零，则实施电击惩罚。】

        胤礽脸色一变，果然看见自己面板上只剩下了85个积分。

        昨日靠没脸没皮亲了康熙好几口才得到的十积分还没看够呢就少了五个。

        系统接着重复：【检测宿主有恶意——】

        “停！孤做就是了！”

        胤礽看见自己面板上那若隐若现的积分重新变成实心的85，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让它扣下去，昨日的积分就白挣了。

        胤礽还想着攒积分看看系统里其他好东西呢，哪舍得这样浪费。

        答应了001完成任务，胤礽虽心里不情愿，但还是要履行诺言。

        胤礽便拉住康熙的衣角，瘪着嘴撒娇：“汗阿玛，孤饿了。”

        康熙今日早朝用的时间久了些，听着胤礽的话，便也觉得有些饿了，就下令宫人传膳。

        胤礽又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觑着康熙的脸色：“大哥也一起用吗？”

        康熙脸色不变，微微挑眉问他：“哦，保成想要与保清一起用膳？”

        见小团子似是羞涩的点头，康熙便斜了眼身侧的梁九功，然后回过头摸了摸胤礽的头，回了句“好”。

        那边梁九功则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寝殿，待看见脸色发白跪得摇摇欲坠的大阿哥时，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快步走上前，就要把胤禔拉起来。

        胤禔年纪还小，又没用午膳，早就跪得头晕眼花，只凭着那一口气撑着不倒。

        如今看梁九功把自己扶起来，不禁眼睛一亮，问他：“谙达，汗阿玛不怪罪我了吗？”

        梁九功示意小太监扶着些自己的主子，听到大阿哥的话，便答道。

        “皇上和大阿哥父子情深，哪舍得真正责怪您呐，这不，太子殿下一为您求情，皇上便让奴才请您一起用膳了。”

        胤禔面色缓和许多，嘟囔了句“太子怎么可能给我求情”，便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梁九功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在康熙身边伺候了许多年，怎么不知道皇上专门让他来请大阿哥的意思。

        不就是怕大阿哥受着无妄之灾跪得久了，因此记恨上太子殿下么。

        要说皇上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确实无人能比。

        只是他一个阉人，却也不懂康熙心里的想法，既想让兄弟俩兄友弟恭，那便一开始就不要迁怒便是，像这样后面再找补，虽然勉强能挽回一些，可心里的疙瘩却是怎么也去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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