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时间便在父子两人的腻腻歪歪中磨磨蹭蹭地到了晚膳时间。

        这一回提前得了梁九功的好儿，知道太子可以吃些荤腥了，御膳房便直接送上来了一副荤素得当的膳食，不像晌午那会儿子吃个饭还划江而治。

        康熙依旧把胤礽抱在怀里，不厌其烦地做着侍候人的活计，看着怀里小团子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自己便也觉得开胃。

        等小太监们把东西撤下去，康熙便抱着胤礽去了内殿，开始手把着手教他写字。

        胤礽的手小小的，勉勉强强能握住笔。

        康熙便用自己的大手将小手包裹住，蘸了墨汁在白纸上写大字。

        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完，康熙捏了捏胤礽的脸，道：“这是保成的名字，爱新觉罗·胤礽。”

        胤礽暗地里撇撇嘴，当他不认识字啊。

        想是这样想，胤礽还是在康熙充满期待的目光下自己握着笔将名字写了一遍。

        毫不意外，软趴趴的。

        康熙不甚在意，四岁的孩子手腕还没长好，能有什么风骨。

        他只觉得胤礽不过跟他练习了一两遍就能自己依葫芦画瓢地写出来，真不愧是他钦定的太子。

        胤礽写自己的名字写得腻了，眼珠子咕噜一转，问他老爹：“保成想写汗阿玛的名字。”

        康熙一怔，然后勾唇带着小人儿练习了一遍他的名字。

        胤礽一边写一边喃喃自语：“玄烨？”

        一点都没有胤礽好听。

        康熙耳朵尖的很，闻言便把胤礽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故作凶狠。

        “好大的胆子！连汗阿玛的名字都敢叫，嗯？”

        胤礽已经许久没有尝过“竹笋炒肉”的滋味了，如今一把年纪重新体会一番，怎一个酸爽了得。

        他瘪了瘪嘴，就要给康熙表演一个水淹乾清宫。

        这时候，一个小太监举着一个木质的托盘悄无声息地跟着梁九功走了进来。

        梁九功看着正在打闹的天家父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垂着头问：“皇上，敬事房小太监到了。”

        那小太监便顺势往前进了进，确保康熙能看清上面的东西。

        胤礽一听这话就知道皇父是要去临幸宫妃了。

        他蹬着腿从康熙身上爬起来，搂住老父亲的脖子，勾长了脖颈往那托盘上瞅。

        只见上面布满了一块块大小一致的绿头牌，上面刻着宫妃的等级与住所。

        胤礽一眼就看见了排在第二位的“延禧宫惠嫔”。想着他自重生以来居然还没去看过老大，便有些蠢蠢欲动。

        他看着康熙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然后伸向“翊坤宫宜嫔”的动作，忽然抬头看向了他爹。

        胤礽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指着绿头牌问康熙：“汗阿玛，这是什么？”

        他一手抱着康熙，一手颤巍巍伸过去，装作费力地抓起惠嫔的绿头牌，然后仰起头甜滋滋地笑。

        “这是大哥的额娘吗？保成好久没见过大哥了，保成想大哥。”

        胤礽一边说一边心里有个小人在呕吐，孤就是一辈子不见老大也不会想他。

        康熙刚刚拿起绿头牌的动作顿了顿，在小团子亮晶晶的目光下把它原模原样地放了回去，然后接过胤礽手里的那一块，也放了回去。

        挥了挥手，小太监还想说什么，就被梁九功一个瞪眼吓得毕恭毕敬地退了下去。

        康熙态度自然地转移话题：“既然保成想胤禔了，汗阿玛明日让人带他过来可好？”

        胤礽面上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私底下忍不住呸他。

        还转移话题？

        你当孤不知道你方才明明是想跟宜嫔造小人。

        想到宜嫔郭络罗氏，胤礽又想起了老实孩子胤祺，算算时间，好像确实是这段时间怀上的。

        想到这一茬，胤礽便老父亲心态一样地叹了口气。

        行吧行吧，明日便让你去造老五。

        今天晚上的日子注定不怎么好过。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儿子打断了和佳人共度春宵机会的康熙显得极为暴躁。

        他显然不乐意继续跟胤礽玩什么写名字的游戏，直接一把抱起胤礽，让小团子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后一边走向床榻一边瓮声瓮气地问他。

        “方才保成是不是故意的，嗯？”

        康熙仔细回想一遍刚刚的情况，越想越觉得胤礽的举动突兀至极，忍不住狠狠捏了捏他的腮帮子。

        胤礽怎么可能会承认！

        被遏制住的胤礽模糊不清地吐字：“才……才符似！”

        康熙把绝不屈服的大胖儿子扔到床榻上，看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被褥弄得一团乱的样子，忍不住哼笑一声。

        康熙笑骂：“你看我信不信，小兔崽子！”

        胤礽条件反射地想回他一句，奈何有这心没这胆，刚刚重生回来还没有从前那份嚣张跋扈，只能喃喃地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回道。

        “老兔崽子！”

        康熙虽没听清，却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无非是一些耍嘴皮子的话，他倒也不放在心上。

        这么胡闹一通，也到了该入睡的时候。

        康熙唤来小太监伺候洗漱，然后把干干净净香香软软的小团子塞进被窝，抱了个满怀。

        父子俩几乎是同时睡了过去。

        梁九功见室内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着两个小太监在门口守夜，又吩咐了徒弟魏珠明早去头所请大阿哥过来用膳，这才在梢间的小榻上睡了过去。

        一边睡一边想着，如今这对父子倒是越来越有普通人家父子的样子了。

        翌日一早，梁九功便猛地从睡梦里窜醒，随意拿冷水浸过的帕子抹了把脸，便带着一串宫女太监进了寝殿。

        梁九功轻声唤着：“皇上，皇上？该起了！”

        康熙猛地睁开眼，看着帐子外面模糊不清的人影，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然后小声问：“几时了？”

        梁九功恭恭敬敬地回道：“寅时三刻了。”

        便听见康熙又嗯了声，然后帐子里便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地细碎声，并上小儿不耐的呓语声，好一阵儿才停。

        康熙拉开帘子，从床上下来，由着小太监给他换衣洗漱，戴上朝冠朝珠。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康熙又转回去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胤礽，给他重新掖了掖被角，这才大步流星地出了寝殿。

        前往御门听政的路上，康熙忽然想到什么，对梁九功招了招手，吩咐道：“你去找人上大阿哥那里，让他晌午上乾清宫来用膳。”

        梁九功笑着应了一声是，绝口不提自己已经着人去请了的事。

        胤礽醒的时候已然天光大亮，康熙却还未下朝。

        一边由着宫女太监伺候洗漱，一边想着这个时候有什么重要事情让皇父这般忙碌。

        想了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胤礽心道想不起来那便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三藩总是会平定的，干脆也不去想它。

        待梳洗完毕，太监何玉柱便近前来回禀道：“太子殿下，大阿哥已然在西侧殿等着了。”

        胤禔？

        胤礽显然已经忘了他昨日吵着要见大哥的事情，闻言不由诧异道：“他来做什么？”

        何玉柱毕恭毕敬地回道：“回殿下的话，说是皇上让过来用午膳。”

        胤礽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想着康熙尚未回来，去见见前半辈子的对手倒也无妨，便移步去了西侧殿。

        大阿哥胤禔此时正坐在右下手的椅子上，屁股火急火燎的就是坐不安稳。

        他想着今日一起来就有康熙身边的小太监过来，说皇上请他到乾清宫用午膳，不由整个人都焦灼无比。

        汗阿玛唤他过来做什么？

        他近几日有何处做得出格了吗？

        亦或是师傅们给汗阿玛告了状说他不好好读书？

        胤禔越想越慌，越想越慌，然后一抬眼就看见了穿得跟个球一样的胤礽朝他走了过来。

        胤禔皱了皱眉，站起身来行礼：“给太子爷请安。”

        胤礽只受了半礼，然后又向胤禔问安：“大哥安好。”

        一通礼下来两个人都不怎么高兴。

        胤礽自顾自地走向左下手的位置上，想着康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一边说他是太子，是储君，跟其他皇子不一样，所有人都要尊敬他。

        一边又说胤禔是他哥哥，他作为太子要懂得尊敬兄长。

        胤礽曾经一度想过，他和老大斗成那副样子，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康熙。

        胤礽人小腿还短，椅子又有些高，他又不好意思当着老大的面让奴才抱，只能费力地撅着屁股蛋子慢慢往上爬。

        康熙一进来就是这么个景象。

        看着小小一团的小人儿颤颤巍巍挂在椅子上，撅着屁股使劲儿往上爬的模样，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他几乎是跑着过去，一把捞起快要掉下去的小人儿，本来就因为朝政不顺有些怒火中烧，眼下脾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掀开袍子，扒掉裤子，露出白嫩嫩的屁股蛋子，康熙大手一扬，“啪啪啪”打了个痛快。

        打完了又看向殿里其他人，怒骂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由着太子往危险的地方爬？”

        又看向从他进来起就默不作声的胤禔，语气同样恶劣。

        “还有你，爱新觉罗·胤禔，太子是你弟弟，你《论语》是怎么学的，连最基本的爱护幼弟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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