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太监们的动作很快，几乎是康熙刚一下令，没多久御膳就摆了满桌。

        因着今日大阿哥也随同用膳，菜品便比昨日又多了几道。

        胤禔进门的时候康熙已然抱着胤礽坐在首位了，正用筷子给他心尖尖上的人儿剔去鱼刺。

        见了胤禔，康熙先是把那块精心剔好的鱼肉喂给胤礽，这才把小团子放到左下手的圆凳上，转而看向大儿子。

        “来了？”康熙面色不变，冲胤禔招了招手，看着他行走时略显困难的样子，不由微微皱眉。

        待胤禔行至他跟前，康熙便摸了摸他的小辫子，拉着他坐到右下手圆凳上，问他：“膝盖可还难受？”

        胤禔自然不敢说难受，便道了声“不疼”，感受着脑后温热的触感消失，还遗憾了好一会儿。

        满人向来讲究抱孙不抱子，他幼时又是被送出宫外由内务大臣噶礼养大的，和康熙相处的时日并不算多，自然也很少有这般亲近的时候。

        因此一想到刚刚进来的时候康熙和太子的相处，胤禔就觉得眼眶微微酸涩起来。

        康熙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耷拉下来脸的样子，还以为他是难受却不敢说，脸上神色便淡了淡，只道“回去请个太医来看看”便不再开口了。

        父子二人寒暄完了，才开始用膳，康熙习惯性地想要抱起身侧的胤礽，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有外人在，还是老对头胤禔，胤礽自然不愿意像小儿一样被康熙抱着用膳。

        他扭曲着身体避开康熙的大手，一本正经地对欲求不满的皇父道：“儿子自己吃。”

        康熙忍不住皱眉，两人对峙了半晌才各退一步。

        于是胤礽便坐在圆凳上，抱着自己的小碗，连夹菜的功夫都没有，碗里就冒起了尖尖。

        看着康熙乐此不疲的模样，胤礽撇了撇嘴，余光瞥到老大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想到自己那个“让胤禔感谢他”的任务还没完成，不由心念一动，计上心来。

        于是在康熙又一次夹了筷青菜到胤礽碗里的时候，便感觉有一只小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口。

        康熙挑了挑眉，看向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团子。

        只听小团子捏着嗓子奶声奶气地开口：“汗阿玛，大哥为什么一直看着保成的碗啊，他是不是想吃保成的饭？”

        胤礽心道，果然从小看大，怪不得长大了就想抢孤的太子之位。

        胤礽自觉刚刚那句话他是说的矫揉造作至极，自己都听不下去，康熙却很是受用。

        他顺着胤礽目光看向旁边的胤禔，果然看见那一抹来不及掩饰的艳羡与渴望。

        康熙那么多个儿子，至今站住的却不多，见此情景，老父亲心态顿时发作，康熙忍不住又摸了摸大儿子的头，然后给他夹了好几筷子菜到碗里。

        康熙鼓励道：“保清也要多吃一些，日后才能为朕守好我大清江山。”

        胤禔原本有些嫉妒地看着对面演绎“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父子二人，此刻得了康熙的话，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他激动地道：“儿臣一定会成为汗阿玛的巴图鲁！”

        父子二人都很满意。

        胤礽数着新到账的三十积分也很满意。

        这可是一笔巨款！

        不过，“为什么汗阿玛的任务积分那么低？”

        系统回道：【任务所获积分根据宿主心中难度划分。】

        意思是在胤礽看来，帮胤禔求情远困难于对汗阿玛亲亲抱抱。

        胤礽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至少他现在看老大傻乎乎的样子就挺不高兴，三十积分拿得毫不亏心。

        他还嫌少了呢。

        一顿饭在父子和睦中度过。

        用完午膳，胤礽便该睡午觉了。

        康熙拉着死活不愿意让他抱的小团子的手，对身旁立着的胤禔道：“你便先回吧，记得找个太医来瞧瞧。”

        胤禔便行了礼，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乾清宫。

        看着他一走便被康熙抱入怀里的一小团太子，胤禔忍不住想，太子其实也没有额娘说得那么可恶。

        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爱的。

        胤礽原本和皇父手拉着手饭后消食走得愉快，谁知道一个不留神便被一双大手给举了起来，不用看就知道是老父亲康熙。

        胤礽把头埋在他胸前，忍不住撇撇嘴。也不知是怎的，皇父竟是愈发幼稚了。

        康熙浑然不觉才四岁的宝贝儿子居然在心里说他幼稚，他只是觉得有许久没抱保成，心里实在想得慌。

        待将胤礽抱进寝殿，一旁的梁九功便命小太监端来了早就熬好的安神汤，并上一盘子蜜饯。

        胤礽这才想起来刚刚老太医还给他开了三天的药。

        不过是被打了几下屁股，哪里就用得着喝安神汤了，胤礽颇有些愤愤不平。

        然而再怎么不愿意，药却还是要喝的。

        看着康熙饶有性致地端起碗握起汤匙，颇有一副想要一口一口喂他的想法，胤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唤他阿玛：“汗阿玛……”

        康熙面色不变，“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胤礽又咽了咽口水：“儿臣自己喝吧。”

        康熙这才正眼看他，瞧着他一副舍身取义的模样，哪里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嗤笑一声将药碗递给他。

        虽说年纪大了，但该不喜欢喝药还是不喜欢喝药。

        胤礽捏着鼻子直接一口灌了半碗，只觉得这赵太医不知是不是老眼昏花开错了方子，怕不是一个手抖直接多加了半两黄连。

        掀开眼皮子看了眼老神在在的皇父，胤礽又一闭眼，把最后那半碗也灌了进去。

        这可是真的苦。

        胤礽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儿，一个刺激眼角就忍不住挂上了一点泪花。

        康熙在旁边坐着，一见他这样便眼疾手快地塞了颗蜜饯进去，见过了一会儿小团子还是皱成一团，便又塞了一颗。

        这下胤礽才算是好了。

        把泛着苦味儿的药碗放回托盘上，胤礽便手脚麻利地拖了鞋，钻进厚实的被子里，再把自己连同被子一起卷成了个毛毛虫，声音透过锦被穿出来，显得瓮声瓮气的。

        “孤困了，要睡觉了。”

        康熙被他行云流水无比连贯的动作惊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了拍那被子中间突起来的一团，笑骂：“小没良心的！”

        说是如此说，但康熙此刻还真不能和宝贝儿子大被同眠。

        他只在寝殿里呆了一会儿，便去了南书房批折子。

        待批到一半，他便猛地拍了桌案，甩了手里的奏章，怒火中烧。

        康熙咬牙切齿地念出三个字：“吴——应——麒！”

        他哼了一声，语气不佳道：“传明珠、索额图、安亲王、康亲王、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等入南书房议事！”

        梁九功应了一声，忙步履匆匆地出了殿门，使唤小太监们去各大臣府上传旨，他自己则带着魏珠去往明珠和索额图的府上。

        太监传旨传得急，各大臣们什么也不知道便被从床上拉了下来，偏还不能发火，只能匆忙穿好朝服赶往南书房。

        到了地儿才知道帝王发怒的原因，众大臣商议许久才暂定授陈华、李超二人都督同知总兵官。

        待事情了了，康熙便让他们退下，目光掠过索额图时顿了顿，想了想胤礽最近的状态，还是道“索爱卿这几日若有闲暇，不如递个折子进宫来看看太子。”

        索额图自是千恩万谢地应了，待出了南书房，便对着纳兰明珠轻轻地“哼”了一声，满面红光地回了府，只留明珠在原地轻轻皱眉。

        岳州事了，康熙便继续翻着折子，接下去倒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请安折子，康熙干脆一个个全写已阅，倒是省时省力多了。

        闲下来了，他这才想起来问梁九功：“那些个小太监怎么样了？”

        梁九功自然知道皇上指的是什么，低眉顺眼地答道：“打完了就都回去侍候着了。就是那何玉柱——”

        他微微卖了个官司。

        康熙果然顺着他的话头问他：“何玉柱怎么了？”

        梁九功“哎呦哎呦”地回道：“这可不得了，他挨板子的时候都笑着呢！奴才就奇怪啊，这别人挨罚都恨不得哭天喊地的，怎么就他不一样。皇上您猜他怎么回的？”

        康熙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梁九功便知情识趣地自己接自己的话。

        “他说皇上仁慈，只罚了十个板子，不伤筋不动骨的，打完了他还能继续服侍太子殿下，自然是高兴的。”

        毕竟这一出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太子殿下虽小，却也是他们的主子。就算小儿性子跳脱想一出是一出，他们这些随侍的人却有责任看顾好主子的安全。

        若是康熙没看见便罢，既然看见了少不得治他个看护不力的罪名。

        何玉柱倒不怕挨罚，只怕罚得狠了没法子继续在太子爷身旁伺候。

        因此在听见只罚了十个板子后，不仅不害怕，反而高兴起来。一挨完板子就又屁颠屁颠跑殿内伺候去了。

        梁九功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康熙抚了抚拇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哼笑一声：“他倒是忠心。”

        这便是记下了。

        梁九功便又毕恭毕敬地退回到康熙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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