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到最后，江二九也没能把女孩赶走。

        栾欢声作为一个旁观者，感叹道：果然是即将要飞升的仙，凶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让人一下就能透过他极端冷漠的外表看到他那颗温热柔软的心。

        凌晨两点半，烧烤店关门，江二九带着女孩和江五六往回走。

        路上偶尔才能遇到一个行人，匆匆而过。昏黄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江二九插兜在前面走着，江五六牢记看好女孩的使命，紧紧拽着女孩的手腕，跟在江二九的身后。

        江二九时常回头，确保二人还跟在身后。

        “九哥，咱们买两包泡面吧，我饿了。”路过便利店时，江五六拽着女孩小跑两步，来到江二九身边。

        江二九低头看他一眼：“你刚刚没吃饭？”

        “吃了，但是又饿了。”江五六老实回答。

        江二九又看他，江五六的眼神明显开始闪躲，好像自己提出了一个多么任性地要求一般，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十四岁少年，个头还没有普通十岁小孩儿高，每天穿着对自己来说过于宽松的衣服，每天为食物奔波。

        别的孩子像他这么大时的烦恼总会围绕着学习或生活，而江五六的烦恼，却是生存。

        江二九曾经也是。

        江二九想到这里，最终又心软下来，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十元纸币递给江五六，“去买吧，再要两根火腿。”

        哪怕现在电子支付如此便利，但江二九却还是坚持使用纸币。

        他觉得，只有拿在手里的，才是真实的。

        那些摸不见看不着虚无缥缈无法确定的东西，他才不要。

        晚上，三个人一起加餐。

        当江二九把三碗方便面端出来的时候，江五六的眼神明显亮了，他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喂，小哑巴，你说你在我这儿都赖了快一个星期了，你还不走？”

        江二九突然的问话让女孩明显愣了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怯生生的望着他。

        “你说你出来这么久，你的家人也不找你，也真是不负责啊。”

        女孩摇头。

        “你也看到我这儿的情况了，我是真的没办法再养一个人了，所以明天，你必须走，你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我让五六把你送回去。”

        女孩低头。

        栾欢声听到这里也不禁好奇：“她的家人呢？她的爸爸妈妈不担心吗？”

        “她没有父母。”孟婆的声音缓缓而出，“与她相依为命的爷爷，在得知孙女的遭遇后，突发恶疾，去世了。”

        “九哥，她一看就是没有家人，不如咱们把她留下吧？”江五六此时一碗面已经下肚，看着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心软说道。

        “留下？你天天都还总是吃不饱，你还想把她留下，怎么，要不你走？”江二九瞪他。

        江五六听完委屈，梗着脖子申辩：“她本来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大不了，以后我少吃点就是了。”

        “光省嘴上的口粮有个屁用。”

        江二九骂他，随后又看着女孩，态度强硬道，“今天我在留你最后一晚，明天必须走！”

        女孩依旧没有抬头。

        “九哥，你让她去哪儿啊，之前欺负她的坏蛋还没找到，万一她出去以后又被欺负了呢。”

        江五六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江二九沉默了，他低头沉思了三秒，又看向女孩，开口道：“小哑巴，我接下来问你的话，你必须诚实回答，不然，我一会儿就把你扔出去。”

        女孩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疑惑地看向江二九。

        “你的家人呢？”

        女孩摇头。

        “没有家人？”

        女孩点头。

        “你还在上学吗？”

        女孩摇头。

        “休学？”

        女孩继续摇头。

        “退学了？”

        女孩点点头。

        “你从医院跑出来有人知道吗？”

        女孩摇头。

        “偷偷跑出来的？”

        女孩点头。

        “你生病了？”

        女孩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

        “你想跟着我？”

        女孩拼命点头。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没办法给你什么，有的时候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会挨饿的。”

        女孩听到这话，脸上终于不再是一个表情，她仰起脸，冲江二九灿烂一笑。

        “那再还没有找到妥善安排你的地方之前，你可以先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是，必须听我的话，知道吗？”江二九板起脸，故作严肃的瞪着她。

        女孩一直盯着江二九，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随后又笑开来。

        栾欢声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喜悦，想来，这种愉悦，是女孩的，更是青丝的。

        “小哑巴，有名字吗？写下来也可以。”

        如果女孩不再是暂住的客人的话，那么江二九觉得，他有必要知道女孩的名字。

        女孩摇摇头。

        这不怨青丝，在青丝入舍之前，女孩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了，她忘记了关于自己的一切，就连自己身上的遭遇，也是青丝进入身体之后，凭借着身体仅存的零星记忆而强行唤醒的。

        “九哥，我们要不要给她起一个名字呀？”江五六看到江二九最终心软留下女孩后，高兴全都写在脸上，“总不能一直叫人家小哑巴吧，这多难听。”

        “你想取什么？”

        江五六听到江二九的问话，真的沉吟了两秒：“不然，叫佳佳？我见好多女孩子都叫这个名字。”

        额……

        栾欢声默默无语。

        “你都知道有那么多人叫佳佳了，还用这个名字不就更大众了。”

        江二九也很无语。

        “那你说叫什么。”江五六撇嘴，对自己想出的名字被否定表示不满。

        江二九看着又已经开始小口吃面的女孩，沉吟片刻开口：“叫江十八吧。”

        “江十八？这个名字好，感觉像是一家人。”江五六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名字，女孩也没有反驳。

        “明天上午，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去医院检查？干什么，我又没病。”江五六抗议。

        “不是你，是她。”江二九下巴一扬，江五六的眼神也随着看向了正式更名为江十八的女孩，有些疑惑道，“她怎么了？我看着她也挺好的啊。”

        “她生病了，总要清楚她生的是什么病吧。”江二九淡淡的说。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明明自己已经穷的要死，身边带着个半大小伙子以是负担，现在又跑来一个虚弱的哑巴，他竟然还是把她留下了。明明可以置之不理，明明可以在她第一次缠上自己的时候就无情走开，可是为什么，当时的自己就那么心软呢。

        转身离开本就轻而易举，可当时，为什么迟迟迈不开腿，就好像，如果他离开了，他就会后悔一辈子。

        “江十八。”江二九叫她。

        江十八很快抬头，江二九眼神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笑道：“你适应的倒是挺快。明天带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到时候一定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知道吗？”

        江十八抗拒拼命摇头。

        这是这具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情绪起伏剧烈即使是青丝也无法完全控制。

        就连栾欢声，也能明显感觉到这具身体的排斥情绪，她讨厌医院，讨厌医院的一切。

        “生病了就要看医生，这不是在和你商量，这是通知，如果你不愿意，那你现在就走。”江二九的态度也强硬起来。

        江十八反应终于小了一些，她不再摇头，却还是不肯接受去医院的这个事实，眼看气氛变得微妙起来，江五六机灵开口：“九哥，会不会是因为她不想去之前的那个医院，要不咱们换一家医院？”

        江二九没说话，江五六看着江十八，明明比她还小，却耐心哄道：“十八，我们明天换城南的医院好不好，那附近有一家牛肉面做的可好吃啦。”

        江十八犹豫了几秒，终于缓缓点了点头。

        江五六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颇为得意的看向江二九打算邀功，可谁知江二九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边说话便往卫生间走去：“把碗刷了赶紧去睡，早上九点半必须起床。”

        三个人快要折腾到凌晨四点才都进入了梦乡。

        自从江十八来了以后，江二九便把卧室让给了她，和江五六一起挤在客厅。

        青丝在卧室静静等了一会儿，听到屋外传来匀称的鼾声后才爬下床，赤着脚悄悄来到客厅。

        江二九此时正躺在沙发上睡的正熟，他一脸倦容，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法得以喘息。江十八用与她原本年纪相违的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额头与脸颊，最后在他的唇角微微停住。

        这是青丝通过江十八在向她爱的人传达爱意。

        驻足良久，她才回屋。

        即使已经躺在床上，栾欢声还是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狂烈的心跳，这心跳充满着炽热的思念和浓稠的爱恋，一丝一卷，缠绵悱恻，奔腾狂欢，即将要溢出去，即将要绽放在漫天星空。

        “你真的很爱他啊。”栾欢声与青丝共情，不禁感慨道。

        青丝听到栾欢声的话，顿了两秒，才说：“我一直很爱他。”

        “可是你们都已经分别那么久了，久到他的声音相貌性格都变了，你确定现在的眼前人还是心上人吗？”

        这个问题一出，换来的是久久的沉默，久到连栾欢声都以为青丝不会再回答了，刚想转移话题，却听到她说：

        “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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