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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斗琴


沈婳音在皇宫大内的行程脚不沾地,楚欢在镇北侯府也没能闲下来。

        婳珠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邀请了上一回的白姑娘、柳姑娘、郑姑娘到岫玉馆小聚,也没将“沈婳音”和小婳棠落下。

        岫玉馆后院的苦湘绿樱正式拔了,新规划的牡丹花圃还没开建,就空出一片场地来,婳珠一时兴起要办一场乐舞会。

        白姑娘是白夫人的侄女,自幼舞刀弄枪,当先表演起刃风漫卷的剑舞,一套剑法使到一半,却停了下来,嗔道:“不好不好,没有乐音助兴,干巴巴的,没劲!”

        柳姑娘道:“要乐声有什么难的?叫婳珠一起呀。婳珠,你的琴技没搁下吧?”

        洺溪早预备着主子要露一手,赶紧命小丫头把调好的琴抱出来,又在院中铺开竹席软垫,请姑娘们坐。

        楚欢一见这有备而来的架势,直觉今日不会这么简单。

        婳珠自幼学琴,琴艺在好友中独领风骚。既是为舞“剑”助兴,她便选了支《破阵曲》。

        琴起,舞起,诸人兴起,皆是一脸陶醉地赞赏。

        “沈婳音”一不小心又成了异类,全程神情漠然。

        白姑娘的剑舞得尚可,比之宫廷舞师的技艺却差得远了,入不了楚欢的眼。

        至于婳珠的琴……

        昭王善音律,每年元日宫宴都被钦点御前抚琴,这是京城上流人尽皆知之事。

        他是杀场中人,献的曲正巧都是《广陵散》、《大胡笳》一类的激扬之乐,而婳珠的《破阵曲》在楚欢听来,实在不伦不类。

        弹的明明是杀伐曲调,吟猱间却全是娇媚女儿情态,听得楚欢牙酸。加之婳珠体弱,腕子力道虚浮,软绵绵,娇柔柔,听上去阵已败了,丧气得很。

        虽说只是闺阁玩乐而已,但听不惯就是听不惯,楚欢也懒得遮掩。

        婳珠曲谱娴熟,一面挑踔,一面横扫众人表情。一众赞赏崇拜的目光里,唯独“沈婳音”峨眉浅蹙,面纱都挡不住“她”发自内心的嫌弃。

        这乡巴佬,到底懂不懂音律啊?竟敢小瞧自己,凭“她”也配?

        婳珠登时气上心头。

        一曲毕,诸人捧场道还未听够。

        婳珠忍着不快勉强笑了笑,温温柔柔地相邀:“阿音来试试可好?”

        “沈婳音”略略摇头,拒绝得高冷。

        婳珠哪里肯放过她,“今日在场的都是姐妹,弹得不好又没人笑你,阿音可不要这般小气呀。要不咱们小婳棠先来试试,给你音姐姐做个示范?”

        一向不怯场的小婳棠却连连摆手,直往后缩。

        大约小孩子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敏锐直觉,婳棠本能地察觉到,音姐姐今日又与平时不一样了,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种感觉,让人不敢接近。婳棠心中有些畏惧,没心情弹琴,只想乖乖坐着。

        婳珠才不肯善罢甘休,笑道:“阿音,我正想同母亲说为你请先生授业呢,今日先看看你的程度,也好回禀母亲,你看如何?”

        郑姑娘和柳姑娘有些忧心地对视一眼,都感觉到阿音是不愿弹琴的,可婳珠今日又异常坚持,都在犹豫要不要替阿音挡一下。

        “沈婳音”却终于开了口:“也罢,那便弹吧。”

        既然沈二姑娘是为了探阿音的虚实,那便弹吧。

        楚欢深知阿音唯一的喜好便是医学,对这些务虚的艺术并不热衷,请先生授业云云,阿音必定不胜其烦,那么旁人便不可以拿这些杂事打扰阿音。

        这点最起码的眼力价,楚欢还是有的。

        平日互穿时,他自认为已经全力以赴地配合做戏,可仍有那么多得罪阿音姑娘之处,像眼下这样的小忙,还是能帮则帮比较好。就算是为了自己日后别疼死在阿音手里,这首曲子也非弹不可。

        但他堂堂亲王,也不愿平白给小姑娘们献曲取乐,便对婳珠道:“不知二姑娘可愿共弹?”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婳珠可太愿意了,她自己怎就没想到这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要想让沈婳音露出乡巴佬的真面目,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做对照组呀!

        白姑娘一听她们姐妹二人要合奏,便收了剑,兴冲冲退到竹席间听曲。等婢女又搬了一张琴到场中,婳珠和“沈婳音”前后错开坐了,一个锦绣娇美,一个淡然泠洌,并坐如画,着实养眼。

        “弹什么?”楚欢懒懒地问。

        竟是“她”先来问她,任凭选什么曲子“她”都会么?

        这可是乡巴佬自找的,婳珠也没客气,要弹就弹一首最最最难的,“《广陵散》。”

        “嗯。”

        楚欢半点也没迟疑。

        就见“沈婳音”娴熟地调弄了几下琴轸,信手挑踔试了试音色,而后将纤细玉手覆在琴上,一双妙目扫向婳珠,等对方开始。

        婳珠听“沈婳音”一口答应,已是意外,侧头去看“她”的手法,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显然抚琴多年,不由更加诧异。

        该不会失策了吧?

        但婳珠很快又定下神来,《广陵散》一曲难度颇高,技法多变,中间一段节奏又快,仅仅“会”弹是没有用的,非得数年积累才能得其妙处,否则弹出来只像东施效颦。

        沈婳音自幼贫苦,哪里有像样的学习机会?必定弹不好的。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六岁学琴,十岁那年就已将市面上能搜罗到的曲谱全部弹熟,近些年则专攻高难古曲,琴艺虽不敢自称一流,但在京城世家里怕也罕逢敌手。

        铮铮几声,婳珠开了头,不疾不徐,强弱精准。

        几个绵长的滑音后,楚欢听准了婳珠的风格指调,轻松配合切入,紧跟婳珠的节奏,两张琴仿佛只勾出同一副弦音。

        手是沈婳音的,指尖光滑,没有抚琴留下的薄茧,头一回接触琴弦磨出些微的疼。一点疼从指尖一路延展到心里,带起一阵微妙的心痒。

        她的手比他的小一圈,腕子要伸得更远才能按准徽位,左腕的叮当镯适时发出清脆空灵的细响,就像突兀闯进杀阵的温暖叮咛。

        就好像他年少初上战场时,孤独渴望着的那种温暖……

        在他重新活过来的那一日,睁开眼,不知身在何处,只看到窗外漏进来的天光洒在医女身上,天光朦胧了她的面目,只勾勒出一个纤细的轮廓。

        他的视线是模糊的,只有她为他处理伤口的疼无比清晰。

        她下手很重,那一刻的剧痛却成了他“还活着”的唯一凭据。

        记得第一次在宫宴上为圣人献曲,弹的正是《广陵散》。

        本以为苦练数月能得圣人一句褒奖,可圣人却只叹道:“黄口小儿,怎能懂得聂政自剥面皮、自挖双眼、自挑肚肠的心境?”

        当时虽有臣子圆场,楚欢仍为自己的不知深浅而无地自容。

        后来,他入了军,敌人的血溅在身上,边塞的沙刮在脸上,每一次出战都不确定能否活着回到京城,渐渐地,当真懂得了当年聂政刺韩王时是何其决绝。

        可他再未当着圣人的面弹过《广陵散》。

        不是不敢,而是不愿再在元日佳节去细品转瞬死生的滋味。

        这一次,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竟让他重新活了过来,才能够再次弹响这一曲《广陵散》。

        一段低沉曲调过后,“沈婳音”就像蛰伏已久的猛兽,跳出婳珠铺垫的曲风,素指勾抹,琴音陡然激昂,声如戈矛纵横。

        神思飘散里,心口随着丝线的震颤血流加速。佩刀饮饱了胡人之血,最是知道冷刃无情,若非得遇阿音姑娘,他此刻只是一缕飘荡在北疆的孤魂。

        婳珠被带得压力倍增,勉力跟上“沈婳音”指下的气势,几轮撮拂滚撞,一口气竟没追上,啪的一下用力过猛挑断了丝弦,大拇指被划下一道细细的血口。

        姑娘们都红唇微张,全然被肃杀之音所摄,就连婳珠指尖的一滴鲜红血珠也成了琴曲的点缀。

        只剩楚欢一人弄弦,他便也不拘于原曲,兴之所至信手勾挑,孤寂苍绝的冷意一浪一浪地漫开。

        沈大郎来找婳珠,刚进正堂,就听见后院的激越琴曲,刀剑无眼的冷峭简直顺着弦音一声一声地直刺过来,不由心头大震。

        婳珠的琴技怎进步了这许多?

        沈大郎加快脚步迈进后院,定睛一看,婳珠正交握双手静坐,并未抚琴。倒是那个收养的“沈婳音”,空圃之上,清秀佳人,罗纱素袖,螓首低垂,清冷眼眸中暗透凛冽。

        一曲毕,鸦雀无声,唯风灌满广袖。

        婳珠气死了。

        -

        大凉新朝初立,尚勤尚俭,宫中的排场铺陈比之前朝的糜糜之风已算极尽朴实,却仍满眼金碧堂皇,处处精巧,步步宝华。

        沈婳音和瑞王到了露和宫的时候,琰妃已备好孩子们爱吃的糕点,特意在等了。

        与话本子里描写的红颜艳妃不同,琰妃一身清清涟涟的书卷气,姣好的面庞上妆容雅淡,微微一笑时如林间晨风。沈婳音一打照面,便被她的静婉憾动,只觉无限亲切,慕然心往。

        萦萦袅袅的沉香气息从墙体里透出来,行过礼,母子三人嘘寒问暖,叙抒别情。

        身在这般温暖舒适的氛围里,沈婳音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常言道知子莫若母,越是面对楚欢至亲之人,沈婳音说话时就越是字斟句酌,生怕哪个词用得不对会露出马脚,多数时候都是瑞王那碎嘴子絮絮叨叨。

        瑞王聪慧,有意把话题往沈婳音知道的内容上引。好在琰妃并不过问朝堂、北疆之事,牵念的无非是楚欢的身子。

        “听说那位阿音姑娘乃是安神医的关门弟子,才十几岁妙龄,竟已练就如此回春圣手。这次多亏了有阿音姑娘,否则阿娘只怕再也……”琰妃没再说下去,似乎隐隐哽咽。

        最初伤情的凶险,琰妃都在信中得知了,自己远在深宫半点使不上力,唯有日夜忧心,直到听说那边请到了安神医的关门小弟子,谢鸣代笔的来信上又写道“儿无碍,母妃勿念”云云,她夜里才渐能入睡。

        “阿娘备了份谢礼,只等你来,交由你亲自带出宫转赠阿音姑娘。”

        琰妃对“楚欢”说着,已有宫婢去办。

        沈婳音不由得皱眉,自己不过是照例施救而已,昭王府已付过酬劳,且那酬劳太过丰厚,又退不回,只好分成数份捐给渡兰药肆的各地分号,用于救治看不起病的患者。眼下琰妃又要送她谢礼,只怕数目也不会小,这可如何受得?

        沈婳音忙道:“阿音只是例行救治,他……儿已给过报酬,阿娘实在不必再赏……”

        “你长大了,怎么反倒不会办事了?”琰妃温温柔柔地板起脸训斥“他”,“这不是赏,是阿娘诚心谢阿音姑娘的。方才老五也说了那姑娘是如何为你的伤情费心,有来有往,知恩图报,才是做人的根基。你除了正常酬劳,也该备份厚礼送过去才是。”

        沈婳音语塞,奈何身在楚欢身体里,实在想不出理由推脱,求助地看向瑞王。瑞王可是夸下过海口的,没有他接不住的话。

        瑞王到底会做人,笑嘻嘻地道:“就是啊四哥,看你这些日子案牍劳形,一时没顾上吧?阿娘提醒得是,是该好好重谢阿音姑娘的。”

        叛徒!说好的帮忙呢?沈婳音额头青筋都快突出来了。再作推辞恐会露馅,加之有瑞王“作对”,她是万万赢不了了,只得先应下。

        出了宫,瑞王本想骑谢鸣那匹马回瑞王府,但转念一想,怕沈婳音一个人寂寞,便又陪她登上马车,先送她去四哥府邸。

        “娘娘真温柔啊,看得出对二位殿下是全心全意地牵挂着。”

        沈婳音低着头闷闷地道。

        倘若她自己的母亲还在世,也必定是一样的关怀备至,一样的母子情切。

        方才拜别的时候,沈婳音本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没想到心底竟生出几分真切的不舍来。琰妃毫不遮掩的爱子情深,让她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她这一生,几乎就没尝过母爱的滋味,唯一的一点,也只在遥远的幼年记忆里模糊着,已经被岁月洗涤得太过抽象了。

        瑞王自不知晓沈婳音的心事,只当她还在为谢礼之事不安,乐呵呵地道:“娘娘一片心,阿音姑娘只管收下就好,不要想太多,娘娘都是真心的。我方才也想呢,姑娘定是菩萨派来渡我四哥的。四哥以往进宫都弄得两厢不快,连这回去北疆都是负气走的,结果姑娘在圣人面前应对完美,父慈子孝。我在旁看着,心里当真一块大石落地,先替四哥谢过姑娘。”说着,当真拱手一礼。

        “瑞王殿下太客气了,我只担心自己露出马脚,不知方才在娘娘面前的反应,与昭王殿下可像?”

        “唔,娘娘这几年与四哥见面少,等闲也不会想到灵魂互换这等奇事上去,就算姑娘不能与四哥一模一样,也决计不会穿帮的……”

        “楚欢”突然随着马车的摇晃往前一栽。

        瑞王眼疾手快扶住,“怎么了?”

        对方抬眼,眸色泠然。

        瑞王一惊,飞快地抽回手,“……四、四哥?”

        楚欢墨眉微蹙,缓缓按了按持续钝痛的右肩——在沈婳音的小身体里待久了,一时不习惯自己的疼痛。

        “阿音姑娘受苦了。”楚欢道,“我这破身子,回回叫她不好过。正巧你在,随我回府,亲自到库里挑几样民间没有的器物、摆件,要上好的,明日我叫老陆给阿音姑娘送到府上。”

        自打上回被沈二姑娘炫耀得心烦开始,楚欢就在心里记了一笔,今日硬要阿音弹琴又是没安好心。他倒要看看,往后那沈二姑娘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瑞王乐了:“四哥与娘娘心有灵犀啊,包在小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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