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始乱终弃

天已见明，我已无法入睡。

        许仙不知道去了何处，地上是他昨夜铺于地面的被褥。

        有人伴着，便让我不再那样偏执。我为何总要想着上山去寻他？他既已做了选择，为何我还不承认：他就是始乱终弃，诱惑离浅一番，便……

        我不该以我的心去猜度一个世外之人，令人费解的是，若说始乱终弃，他也并非另觅他人，而是归了佛祖，我该如何看待于他？

        总有万般疑惑，他避之，那般沉默，我也无从知晓原因。总之已把自己置身世外之人，叫人如何再去纠缠？

        离浅的脸也薄。

        ——

        早在多日前，我便有了不适的反应。

        刚来钱塘时，以为自己水土不服而犯着吐。每日清晨总有那么一两次有恶心感，后来渐渐转轻，再后来，每日都会有的反应，令我——

        刚一想到这事，我又一阵恶心。伴随而来的是饥恶，而想寻找一些东西来吃。

        这荒村野地可没有那般方便，我渐渐走向屋外，见不远处的断墙外倒是燃起了火，有炊烟升起，猜想大概是青儿他们在准备早餐。

        见过这片残垣断壁，才知道人生是无常的。很多很美好的东西都会随时间逝去，古人走过的路，后人踏之，会有无限感慨，会放大它的忧伤。

        我坐在石板上静静的看着水面，不知不觉，接二连三一阵干呕。

        许大夫如之前那般轻盈，踏之我的身旁，在我旁边的青石板上坐下，斜着身子，时有时无的语气：“今后做何打算？是回原籍，还是就留在钱塘？”

        我茫然无措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可以回原籍吗？明显的他们是不会让我回去的。我可以留在钱塘吗？对面的深山却又容不下我，此时，此处，便是我最好的归属。

        我望着水面，水面太浅，可是也许她并不像我见到的那般浅薄，容下我离浅是轻而易举的。

        我如他平日里所见到的那般沉默，他看了看天，不由得大叹。

        “我本想离开钱塘，去镇江。”

        我问道：“为何？”

        他说：“我想自立门户，把义安堂开到镇江去，那里也有我的一位师叔，想来可以照顾我一些。”

        “哦。”我问道：“那么你也要走了，离开钱塘了？”

        见他犹豫，接着便佝下头。

        ……

        “昨夜你梦到你的家人了？”

        我自认是愧对姐姐的，我有愧色，不想让人看见。

        “你大概……也不想回去是不是？”他望着我，试着问。

        我望着水面苦笑，于那远远的水面，隐藏着我的愁烦。

        没人接纳我，回去了也会被赶出去。我都不远千里来到了这里，何不留下，这里山好水好，什么都好。

        我便沉默着，微笑着。

        “你若是不回去，也可以与我一道去镇江的。”

        我听罢，摇摇头：“谢谢，这里挺好，有山有水，还有这么漂亮的院子。”

        它如姐姐的绣楼那般美丽，尽管残破，但在多年前，它肯定是哪位大家闺秀的深阁。

        离浅一直想有这样一处房子，栖身于高高的绣楼，像离渊那样，所有的人都围着她，就不用每天往返于去绣楼的路上。

        我心内泛起的酸楚，只有自己清楚。

        与公子的那一夜，还不止一次。

        若是水土不服，都已经这么些日子了，水土不服倒是越来越严重。

        久不见红，生为女人，我再笨，也知道自己到了何种地步，我如何回头？再说我已经没钱，钱塘呆不了，原籍回不了。

        想着，我差点哭出来。可是有何意义呢？

        我强忍住泪水，望着对面的山，他说过，此生只为他而生，也只为他而死。

        我站立起，想寻找一处隐蔽处。

        许大夫也站立起，对我说：“我去看药煎好了没，最好还是喝点药！”

        我便听着他微微的脚步声，渐行渐弱。

        ——

        溪水刚好末过我的头顶，我混沌着，听到岸上有人喊：“姐姐小心，小心啊，白姐姐——”

        仿佛那声音特别熟悉，而焦急……

        接着像是有人把什么东西重重的扔岸上去了。接着，我便被人提出水面。

        ……

        我不停的咳，没想到呛水的滋味这般难受。

        许大夫甚是着急：“为何这么不小心？这里水深，想玩水的话不知道找一个浅一点的地方吗？”

        青儿也附和：“是啊姐姐，你要是想下水去洗洗的话就在那边就可以，给我说一声，我给你守着，不让他们男人靠近！”

        这大清早的谁要下水去洗？好冷的！

        我哆嗦着。许大夫忙吩咐：“小青，去拿一件干净的衣服，白姐姐衣服湿了，给她换上。”

        青儿回答：“好的。那蛇还没死，有没有毒啊？要不，我一棍把它拍了，刚好可以炖一锅？”

        许大夫可顾不上那蛇，蹙眉道：“没毒！先别说蛇了，快去给白姐姐拿衣裳啊！”见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披我身上了。

        “好的好的！”催促之下青儿显得手忙脚乱。我却望着许仙，低声道：“我并非要下河去洗洗！”

        许仙难受的回答：“我知道，现在不说这个。我带你回屋吧？外面有风，会凉。”

        羞愧之心怵然上脸，待我坐回“我的”雕花大床，他蹲在床沿，问道：“跟我一起去镇江？”

        我道：“你都知道？”

        他仰望着，眼里便是我要的答案。

        我便低下头去，何事都是瞒不过他的。

        他轻轻拉起我的手，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我便要从他手里抽出手里，他十分坚持下，我便失败了。

        “我并不想离开钱塘。”

        “那就不走，就在这儿。只是我不想与我的师傅抢生意，钱塘县内已有一家义安堂了，镇江不错，此去几百里，听说镇江药铺不多，生意好做，师傅一直推荐我去镇江。”

        他仿佛已是仔细思量过，我便如何？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会待他视如己出，你不要有想不开，把过去的都忘了，不管你寻不寻得到他，过去的事……都忘了？”

        我埋下头，这世上聪明人太多，我什么都没说出口，他便对我的事……了如指掌了。

        我便渐渐的泣出声来，他能体会我的难受，轻轻捏住我的手，唤道：“白……素素，相信我，我会一如既往，善待你，还有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委屈你们两个！”

        话一完，就听到门外喊：“姐姐姐姐，我只有这种粗布衣裳，你要是穿得惯的话，先穿着。要是穿不惯的话，也……先穿着，嘿嘿……嘿嘿嘿……”

        许仙赶紧将手拿开，若无其事。我也抹干眼泪，生怕别人知道我的“丑事”。

        青儿进来，手里捧的是粗布蓝衣。

        我不喜欢这个颜色，可是身上有水，汉文的衣裳已经被河水浸透，我整个人湿哒哒的，从头到脚，无一处不被河水包裹着。

        青儿见了诧异道：“姐姐，你是不是要洗个头啊？”

        “好吧，你来照顾白小姐，先把衣服换了，再弄些热水来，让白小姐把头也洗了吧！”难堪的许仙正好给她找点是做。

        青儿趁机道：“那么许大夫，你要去镇江是不是？白小姐肯定也要去吧？你得带是我！你看白小姐斯文秀气，这么娇弱，一路上也应该有个丫鬟什么的，我很合适啊，你看我洗衣做饭，烧水，梳头，等等，总之照顾白姐姐是我份内之事，我一定把白姐姐照顾得周周到到，妥妥贴贴的！”

        我何时说过我要去镇江？

        许大夫听得此话勉强笑道：“好吧，你先照顾好白小姐，待我从城里回来，再说！”

        “好吧，那你记住咯，无论如何我都要追随白姐姐与许公子的，带我去我要去，不带我去我也要去!”

        ……

        青儿倒是对镇江有太多的热情，可是我却不同。

        待梳洗完毕，粗布蓝裙上身，我便变成了……我也不太熟悉的模样。

        小青欣赏起她的蓝裙，不过——

        “你还是穿白色好看！”她说。

        我也喜欢我的白衣裳。

        “可是姐姐，一大清早的，你为何就掉到河里去了呢？”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不懂，看她大眼十分懵懂，便让我……

        我低下头，难受到不愿回答她。

        也不愿让人看穿我的心。片刻，我假装镇定，便问道：“可有早饭？”

        她回神，忙答：“有啊有啊，小三小五他们，一大早就去河里抓了鱼，说要给姐姐熬粥的，大概……粥已经熬好了吧！”

        “哦……”边思索，问道：“小五小三，他们好了吗？”

        “嗯，好了。许大夫药到病除，药一下去，自然就生龙活虎了！”

        “这也太快了？”

        “是啊，看着是见效，许大夫不允许他们做太多事情，说是大病初愈，身体本来就虚，可是小五小三他们太久没活动，是恨不得……像你一样，一头扎进河里去游上一回。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地儿脏，又不好说，所以就偷偷的跳下河去呀？”

        来来回回，她总想知道！

        见我沉默，她便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嘴。

        “我去看看粥好了没？好了的话，给姐姐盛过来？”

        我才感觉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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