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前世·飘渺篇】“阿离可能已经死了”

妖界，飘渺岛

        一个身披玄色斗篷的男人穿过长廊，在一只鲛人侍女的带领下，往最中心宫殿走去。

        这座岛上常年雾气弥漫，就算是白天，也如同深冬时节的黑夜一般，离得远了连人的五官都看不清。

        一路走来，就在脚边长廊上，夏离渡踢到了不少活物。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鲛人。

        鲛人王自己就是个剽悍淫乱的主子，手底下的人清一色有样学样。

        短短一段回廊，这些鲛人或者直接躺在地板上睡觉，或者蹲在角落里生吃看不清种类的妖怪尸体，更有甚者，几只鲛人围在一起，就在这无遮无掩的大庭广众进行某种不可言说的活动。

        整座宫殿弥漫各种各样奇怪的气味，让人几欲作呕，夏离渡拼命忍住，才没有走到半路扶着柱子吐出来。

        到了最中心的大殿，开阔的殿宇四壁点有盏盏灯火，总算比外面亮敞了不少。

        殿内垂挂着不少猩红色纱幔，穿梭其间参差披拂，越往里走，里面暧昧浪荡的笑闹声就越清晰。

        鲛人侍女跟最里面的人禀报一声，默默退下隐去了踪迹。一阵少女的惊呼过后，纱幔自动缓缓拉开分到两边，夏离渡得以看见面前一张金色大床，十多名衣衫不整的鲛人少女，以及被少女们围在中间的鲛人王白琛。

        白琛一副阴郁锋利的长相，一头长发头发是与人族迥异的金色。

        见了夏离渡，他挥挥手让身边侍女们退下，而后站起身，粗韧的黑色鱼尾滑过大床，在夏离渡面前直立，魁梧的体格比少年身量的夏离渡还要高出一个头。

        白琛一只手捏住夏离渡下巴，长而尖锐的指甲在他脸侧轻轻划过，“我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自己跑到这座岛上找我，你母亲要是知道了，恐怕会被你气得活过来再死一次。”

        夏离渡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脸色并不好看，“别提我母亲。”

        白琛莞尔，继续伸手过来在夏离渡脖子上摸了一把，见对方一根手指挑开身侧佩剑，森冷剑刃在寝殿灯火下幽幽反光，白琛抽回了手，笑道，“十多年不见，怎么一上来就要对着我亮刀子呢，我的小外甥？”

        最后三个字从对方嘴里吐出来，夏离渡一阵恶寒，然而他并不想和白琛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直入主题道，“我过来找你，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他拂下斗篷帽檐，将脸侧长发别到耳后，一张布满黑磷的脸和一对鱼鳍尖耳暴露无遗。夏离渡抬头看着对方，尽管他极力想让自己表现的镇定，但目光中仍然有掩饰不住的着急和殷切。

        白琛一怔，犯贱的手闲不住，又摸到夏离渡脸上，这次却是顺着鳞片的纹理细细抚摸。

        夏离渡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过程说了，白琛听完，戏弄的神色微敛，转而表现出更加浓厚的兴趣，“一般的人妖混血，只会显示出人族特征，妖族特征被完全压制住。而你变成这样的原因很简单，我想，是因为你身上流有鲛人一族最高贵的血。就算被一个凡人玷污了，你仍然是鲛人王族的后裔，血脉里的鲛人特征，低贱的凡人是压制不住的。”

        夏离渡听完，瞥了一眼他的黑色鱼尾，转而看向自己双手，“那么，吸收别人修为是怎么回事？”

        白琛握住他的手腕，目光中隐隐透出兴奋，“我知晓人族中有些人服用血丹后可以吸收别人修为，本质上，这种邪功的根源在于借助黯销骨的力量。小外甥，你是最顶级的黯销骨，是你自己激发了潜能。”

        夏离渡抽回手，戴好斗篷转身欲走。白琛伸手想要捉住他的衣袖，咧嘴笑道，“你现在状况不稳定，到处乱跑很危险啊，不如留在飘渺岛，让舅舅好好照顾你？”

        夏离渡走快几步错开对方的手，头也不回道，“我去哪儿与你无关。”

        白琛眯眼，赤足在地板上踏过，正待叫人堵住殿门，夏离渡转身，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我只知我这双手可以吸收人族修为，却没有试过是否可以将妖族修为一并吸收，不如，你帮我试试看？”

        白琛盯着剑柄上那只修长漂亮的手，这种邪功，他多少听说过一些，一旦被吸收修为，那就如同砧板上的鱼没法反抗想到此处，白琛咬牙笑道，“怎么会呢？舅舅只是担心你的安全，小外甥长大了，去哪里自然是你的自由。”

        人族与妖族交界处，一座破败小镇

        街上总共也没几个人，一个贩酒小摊摆在道路边上，店小二擦完了桌椅坐在一旁打盹。

        摊位中只有一个猎户装扮的人，手里端着破了口的酒碗，醉醺醺灌了自己一口又一口。

        一柄剑放在木桌上，猎户抬头看去，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嘿嘿笑起来，大着舌头道，“小、小兄弟，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苍流音站的远了些，从袖中拿出一幅画像，手腕一抖，素白画卷上现出一张美艳仿若女子的脸，水墨构成的图中，只有细长眼睫右侧有一点鲜红泪痣。

        苍流音指着画像道，“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穿一身白衣，带着佩剑，身上可能有伤。”

        猎户盯着那画像想了半天，一团浆糊的脑子里现出几天前向他问路的人，他猥琐的笑了两声，“看到过！看到过啊！”

        苍流音眯眼，立即道，“他往什么地方去了？”

        猎户眼珠子转了转，色眯眯将他从头看到脚，“知道归知道，我凭啥要告诉你他的下落？除非……你拿东西和我换。”

        苍流音从袖中拿出一只钱袋，鼓囊囊的袋子在手中掂了掂，“告诉我他在哪儿，这一袋钱都是你的，”

        猎户瞧了一眼那只袋子，眼里精光闪过，又嘿嘿嘿笑起来，抓起苍流音一只手，下流地摸来摸去，“小兄弟，看你这么着急，这人对你很重要吧？一袋钱恐怕不够啊！不如你今晚跟我回家，陪我睡一晚，把爷伺候舒服了，我就把知道的全告诉你？”

        苍流音皱起眉头，看着那只在黢黑乱摸的手，强忍下让他作呕的恶心感，声音带了点冷，“好啊，但是，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他的下落？”

        猎户打了个酒嗝，想了半天才道，“我知道……那人是什么黯销骨！他从妖界那边跑过来，受了很重的伤，全身都是血。嘿嘿嘿嘿，小兄弟，这下你相信……”

        他话未说完，脑袋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生猛的力道，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半张脸按在桌上。

        听到夏离渡受了重伤，苍流音没心情跟他废话了，冷声道，“告诉我，他往哪里去了？”

        那猎户吓得酒醒了一大半，惊叫起来胡乱挣扎，苍流音没什么耐心，拎起头发将他的脑袋重重砸向桌面，“说！”

        那猎户痛得七荤八素，结结巴巴嚷道，“不关我的事啊！前些阵子有几个修道的人跑过来张贴告示，说只要找到身上有红痣的人交给他们，鉴别出来是什么黯销骨，就能有银钱奖赏！我看那人眼睛底下长了那么明显一个红痣，我就把他打晕了交给那群道士，换了点酒钱！都是那群道士的错，小兄弟你去找他们，别来找我啊！”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苍流音记得，夏离渡跟他说过自己是黯销骨，那群剑修专找身上有红痣的人，想干什么不言而喻了。

        苍流音道，“你说他受了重伤，从妖界跑回来？”

        猎户道，“对对对。”

        苍流音道，“你将他打晕了，交给那群剑修？”

        猎户道，“是、是啊……”

        苍流音冷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泛起尖锐的酸疼。

        夏离渡受了重伤，好不容易从妖界逃跑出来，以为自己安全了，偏偏又倒霉的遇到这么一个猎户，转头就将他卖了。

        说不定，现在夏离渡已经被投入炼丹炉，做了血丹的养料。

        那猎户还在咋咋呼呼说着不是他的错，苍流音死死盯着他，手上突然用力，再一次将猎户的脑袋砸向桌子，木头桌面顿时留下一道血印。

        苍流音面目有些狰狞，自从师尊死后，他还从未如此失态过，耳朵边猎户的惨叫，以及路人的惊叫，他仿佛全都听不见，一下一下将那猎户的脑袋砸下去。

        几十下后，桌子上血花四溅，那猎户没了生气，软趴趴倒在桌上。

        苍流音尤不解恨，抽出佩剑要砍上去，手腕忽然被一只柔软的掌心握住。

        苏景凌将他拽过来，离满地血污远了些，蹙眉道，“师尊，那人已经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夏离渡，不是跟一个死人计较。”

        苍流音挥手推他，苏景凌却将他抓得很紧，苍流音没能挣开，于是吼他道，“那你告诉我阿离在哪儿？八天了！受了再重的伤也该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可能已经被人拿去炼血丹，可能已经死了！”

        苏景凌从未被苍流音这样吼过，他怔愣片刻，说话却仍然理智而清醒，“那猎户说，附近有仙门悬赏搜集黯销骨，那我们就去打探究竟是哪家仙门。师尊，现在着急也没用，要是真想找到他，就冷静下来听我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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