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桌

俗话说的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各回各班，各找各座。”徐志胜起身活动着早已酸麻了的脚。

        王陆说：“抱歉，第一次玩这款游戏，还有些不熟练，我回头多练习练习。”

        “害。”徐志胜昂然自得的说，“没事没事，我可以带你。下次玩的时候，我玩打野，你就玩辅助。”

        他点了点头，又对宋陈说道：“宋哥，那我先走了。”

        宋陈说：“嗯好。”

        说完，王陆就径直走出了图书馆。

        两人刚出来时，发现博学楼前面聚集的一大片人早已都散了，如今还在下课时间。

        徐志胜本想着再拉着宋陈到其他地方再转转，奈何宋陈以“自己昨天熬夜”为由给推辞了过去，他也只好认命似的跟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哀叹一声，说：“今天手气真差，玩了七八局游戏，就他妈的赢了一局。”

        “要我说……”他还没说完，袁中强就大喊着来到两人的跟前。

        “哟呵，大冤种来了啊！？怎么这次这么着急，你不会中彩票了来报喜的吧？”徐志胜意味深长的笑容挂在脸上，欠揍。

        袁中强缓了一口气，就被他这一句话激的飙了一句国粹：“去你妈的中彩票了。”

        徐志胜连连咂舌：“啧啧啧，真废。”

        “对了，你早上时往我脸上闪的那一巴掌我还没给你算账呢！”

        “失误失误。”徐志胜不厚道的笑着。

        袁中强没有搭理，反而是向宋陈质问道：“我说宋陈你跑哪去了啊！？我找了你半天，结果你就在这坐着呢？”

        “刚回来不行啊？”宋陈不耐烦的说道。

        “行！”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老李要我来喊你。”

        徐志胜疑惑的问：“老李喊他去办公室！？我说儿嘞，你不会又闯祸了还是惹事了。”

        一个“又”字足以表明一切。

        “你就别废话了，我作业还没写呢！”说着，就要翻徐志胜的桌洞，“快点的，把你练习册借我用用，我比着你后边的答案抄抄，下节课就是语文课了，老李的课我不好应付！快点的你。”

        “行行行。”徐志胜不耐烦的说道，“你眼瞎啊你，他妈的就搁桌上呢，你一直往我桌洞翻啥啊！”

        “大恩不言谢！”还没说完，袁中强就着急忙慌的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握着笔杆刷刷的写了起来。

        宋陈径直走出教室，徐志胜在座位上叫嚷道：“儿嘞，你一路走好！”

        宋陈：“……”

        “傻逼。”话在嘴边轻飘飘的拐了一个弯。

        -

        宋陈熟练的敲了敲门，一个发福臃肿的中年男人

        人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两手忙活着停不下来，手指间还夹了一根烟杆。

        这是一间只有半个教室大小的屋子，但却放了四张办公桌，一台饮水机上还放着一盆小绿植，就连角落里也没闲着，放着一盆高大的绿植，宋陈并没有分辨出这是什么植物。

        不过，那盆高大的绿植属实有些惨了，堆满了烟头，仿佛就跟水满了要溢出来一样。

        “进来。”

        宋陈缄默不语，左顾右盼的来到老李的跟前，两手分别插在兜里，形似散漫的站着。

        老李分过神来瞥了一眼宋陈，然而这种站姿就跟他眼中进了一粒沙子一样，厉声喝道：“你给我站好了！”

        宋陈不情不愿的站直了身子，当他看见老李的脑门不再是光秃秃的一片，脱口而出的问道：“老师您去植发啦？”

        “植个屁的发，我这是假发。”

        宋陈背地里唏嘘不已。

        老李停下翻找东西的手，扭过头来质问道：“咋子，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只是您上个星期还是脑瓜子锃亮的，今天突然发现您这一副新面孔似的。”

        “嗯？”老李疑惑的瞥眼看他。

        “没别的意思，就觉得您年轻了不少！”

        “去去去，我可不吃这套，你们历史老师吃这套，找她去。”

        宋陈意犹未尽的笑了笑。

        他口中的历史老师正是王秀慧，老李的媳妇，悄咪咪的说一句，他怕老婆。

        因此，老李还有一个标签：妻管严呗。

        教高一四班的方媛是他的儿媳妇，高材生毕业的，几年前就转到这所学校了，去年还带过他们一阵子。

        教高一十班的体育老师就是他那儿子，人长的挺俊的，不过宋陈可理解不了他那魔鬼般的教学方式。

        宋陈之前在上体育课时，就会由衷地在心中默念：幸好我不是体育生，幸好他不带我们班的体育课。

        “你傻笑什么？笑的跟僵尸一样瘆人。”

        “您还知道什么僵尸啊？”

        老李又停下了手里的这点活，扯了张椅子放在他的对面，指着凳子说道：“来，坐。”

        啥？？？我草，我听错了吧！？

        宋陈半信半疑的小心坐上去，就跟这张凳子烫人一样，明知道这椅子烫腚，却不得不要坐上去。

        他转念一想，又迅速的站了起来，说：“要不然我还是站着吧。”

        老李这一反常行为，让他手心直出汗，就差额间再冒出几滴冷汗了。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同老李说话，那也是带着点分寸的，说“您”而不说“你”，称呼上也只是在背后叫他“老李”，在人跟前也只是毕恭毕敬又谦卑不驯的称上一句“老师”。

        “宋陈呐，你不是没同桌吗？我就想呐。”老李的手凭空比划着。

        宋陈：“……”

        卖了半天关子，言简意赅就是想给他弄个同桌来给他凑个伴儿。

        不过宋陈发现，这怎么有种，让他和那位素未谋面的同桌相依为命的感觉一样。

        想象一下，两人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上，四周看不到一片陆地甚至一块岛屿。

        脚底下踩着摇摇晃晃的泛舟，只有一盏明黄又有些昏暗的灯，两人相依为命。

        去他妈的相依为命。

        “老师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们互相监督，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老李：“……”

        宋陈问：“几班的？叫什么名字？话多不多？”

        “嗬！你查户口呢？需不需要我给你他家的户口本啊！？”

        “那倒不用。”

        老李轻咳两声，正色道：“是个转校生，从咱市二中转过来的。”

        “二中。”宋陈忽然想起今早上也有个神经病，也是从二中转过来的。

        老李哀叹一声，说：“据说学习和你差不多，甚至比你那点成绩还要烂。”

        宋陈：“……”

        了然，是把烂摊子推他身上了。

        “不过这转不转咱班我也做不了主，据说他家很有钱，他妈点名要把自己的儿子转咱班来。”

        “从二中下来的有几个？”宋陈思忖了一会儿，沉声问道。

        “约莫着得有七八个吧，还有几个是从其他学校转来的，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转校生，分的倒是挺均匀的。”

        宋陈心想，只要不是那位神经病患者就行。

        “叫什么名字？”

        “你查户口呢！？”

        “我这不是…得问清楚嘛，这以后要是相处下来，我怕尴尬……”

        “你有可能还见不着他的人影呢。”

        “啊！？”

        此时，上课铃响了，楼道里匆匆忙忙的跑过各色各样的身影。

        老李撵人似的说道：“行了，你先去上课吧！上课后你就知道了。”

        宋陈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有些走神。

        他们班在这所学校里教学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老李说那人家里挺有钱的，转到这所学校里自然是要找个好点的班级，至少算得上还可以的。

        正欲睡着之际，一阵刺耳的声音钻进耳道里，是桌子与地面亲切接触所产生出来刺耳的噪音。

        拉着那张桌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早上遇见的那个神经病患者。

        只见那人单手拖拽着一张空桌子，径直向宋陈这边走来，后又将桌子与宋陈的桌子对齐。

        我擦？

        妈的，这什么破缘分？？？

        徐志胜有些错愕的看着夏程明，疑惑的问道：“你转我们班来了？”

        “是啊，以后就是同学了。”

        徐志胜憨厚的笑着，附和道：“咱缘分挺深的嘛！”

        深你大头，缘分你妈！

        两人交谈之际，沈诗云搬着一张椅子放在夏程明的腿边，然后又故作姿态的嗲着声音说道：

        “我方才看见你搬桌子的时候忘了拿椅子了，就想着替你搬过来了。”

        宋陈别过脸去，顺便堵住了耳道。

        妈的，差点就哕出来了。

        另一边的徐志胜也没有好脸色的死盯着沈诗云看，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别扭。

        “你叫什么名字？”夏程明的声音音有些沙哑，这就像是接近于成熟男性的嗓音。

        “沈诗云。……你呢？”女孩故作娇羞的回答道。

        “夏程明。”

        “喂。”徐志胜叫嚷道，“上课了，您要不就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可以不？”

        沈诗云不以为意，或者说是直接不理会。

        夏程明从兜里掏出一颗奶糖，递到女孩的面前，笑着说：

        “我没有别的东西送你，这颗糖算作送你的。”

        “谢谢……”

        沈诗云面容娇羞的两手接了过来，然后又娇滴滴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得意洋洋的握着那颗糖，跟当个宝贝似的。

        徐志胜一只胳膊撑在宋陈的桌子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刚才那女的，他是我们班的绿茶，见一个喜欢一个，平日里还总喜欢找别人的事。”

        尤其是宋陈。

        夏程明笑着说：“我看她挺和善的呀，不觉得她像是你说的这种人。”

        这话咋有点别扭呢，徐志胜心说。

        真他妈的直男，无语。

        宋陈心里窝着一团火，现下他只想打人。

        徐志胜不以为意，但还是奉劝道：“总之，你少招惹这女的。”

        夏程明笑着点了点头。

        那人从兜里掏出几颗奶糖，递到徐志胜的面前，问：“吃吗？”

        他欣欣然的接过，并说道：“谢了。”

        “没事。”

        说着，他就又将糖递到宋陈的面前，问道：“吃吗？”

        宋陈犹豫的看了看，回想起今早上的时候，他妹给他的那一大把奶糖都被徐志胜和王陆给分吃完了，现下他连一颗奶糖纸都看不着。

        他就像一个喜欢吃糖的孩子，面对着自己喜欢吃的奶糖就会下意识的吞咽口水。

        宋陈蜻蜓点水般迅捷的从人家的手心里随便挑拣了一个，指尖所触及对方皮肤的时候，感受到一股蛰人的暖意，细若游丝的余温。

        “谢了。”宋陈怏怏的说道。

        夏程明哂笑一声，自顾自的从兜里掏出剩下的奶糖，搁在桌面上。

        他笑着说：“只剩下这些了，你们凑合着吃吧。”

        “嘿嘿，谢谢。”徐志胜毫不见外的全抓了过去，到最后又思忖了一会儿，又给宋陈留了那么五六颗。

        “儿嘞，剩下的是你的。”

        宋陈：“……”

        徐志胜剥开糖衣，并没有往自己嘴里塞，反而是拍了拍他同位袁中强的脸颊，那人的嘴微闔着，徐志胜顺势将奶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尝到甜意的袁中强当即做起，疑惑的咀嚼了几下，惊奇的说道：“糖啊！”

        “不然呢？”徐志胜反问。

        “还有吗？”说着，就眼尖的看到徐志胜护着的那一把糖，下一刻就饿虎扑食一样要抢。

        至于宋陈桌上搁着的那几颗糖，他是万万不敢抢的，怕人家发飙要揍他。

        袁中强光忙活着抢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

        宋陈盯着自己桌上的几颗奶糖，像是在端详着打量了一下。

        思忖好后，顿了须臾：

        “谢了。”

        “不客气。”夏程明哂笑。

        他将奶糖从桌上一把抓过，塞进了自己那乱糟糟的桌洞里。

        -

        老李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a4纸，上面印着字，好像是有关“防溺水”的。

        迈着阔步向讲台走去，靠墙但在外面的同学有眼力见的赶紧下位将门关上，又轻车熟路的顺势回到自己的位上。

        来自老李成熟的中年嗓音在屋里回荡，所有人困觉一般有默契的打着哈欠，俗话说“灰指甲一个不好传染俩”，打个哈欠便有一大群人陆陆续续的跟着。

        老李在上面兴致勃勃的讲着他那，每个星期一第三节课都要讲的开篇词。

        突然，有人注意到了老李的新发型，也因此底下交头接耳的便多了起来：

        “快看老李的新发型！——”

        徐志胜问：“老李什么时候长毛了？？？”

        宋陈怪诞不惊的说道：“带的假发。”

        “哦哦。”

        “老李舍得给自己焊头发了？？？真是活见鬼。”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他不上个星期还是地中海了吗？植发不得花很多钱吗？就老李那扣扣搜搜的样子，他能焊？能焊？”又有人妄自匪夷所思的猜测道。

        “说的倒也是，不过他这一换发型，人都变得容光焕发了，简直就是气定神闲啊！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仪表堂堂！”有人赞许道。

        “滚。”

        “去你妈的！”

        “少他娘的飙成语。”

        老李嘴边的话停了下来，严肃的神情跃然而上，在讲台上向下指了一圈，训斥道：“我在上面苦口婆心的跟你们讲，就是有人在下面交头接耳！这是什么？死性不改！”

        “卧槽，老李要发飙了！”有人压低了声音说。

        “教了你们也有一年了，你们都高二了，也都十七了，快成年了吧！——”

        “要我看，老李这头发也白焊，臭脾气一点也没改。”有人回答说。

        “你们也该好好想想你们的未来了！离高考也不过只有短短两年的时间，你们的父母把你送到学校里来，供你上学供你们吃穿。有爷爷奶奶的应该都知道，他们都是老人，起早贪黑的照顾着你们，生怕你们冻着饿着热着，你们怎么就不能替他们好好想想呢！？”

        “我去，老李这口才依旧是这么好！”徐志胜不禁赞叹道。

        “你省省吧你！”宋陈反驳说。

        班里沉寂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带头致意的喊道：“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对，奋发图强，力争上游！”有人站起来踩在桌上喊道。

        “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又有人站起来喊道。

        “九班九班，披荆斩棘，奋发图强，共创佳绩！”

        “我去，口号都给整出来了？？？”有人小声嘀咕着。

        “我都快忘了咱班的口号是啥了。”

        徐志胜靠着桌子，极力的向这位新同学讲解道：“不要在意，我们班每个星期一都会这样干一次。”

        “你们班挺鼓跃人心的。”

        “那是！”

        “有病。”宋陈别过脸去，低声的骂道。

        夏程明笑容丝毫不减，拖着脑袋倾听一个话匣子滔滔不绝的演论着。

        老李平复着自己躁动的心情，挥手让那几个站着的人都赶紧坐下，然后就又劝告的说道：

        “都感紧坐下吧！别再把隔壁班的主任给招惹过来了！”

        （隔壁班的学生：我去，他们班又开始发疯了？）

        （隔壁班的学生：习惯吧，每周一这个时间都得发一次疯！）

        （隔壁班的老师：都干什么呢？好好听课！）

        “同学们能够有这种奋发图强的意志，老师为你们感到很欣慰，也希望同学们在新的学期里都能力争上游！”

        宋陈：“……”

        徐志胜：“……”

        夏程明：“……”

        “还有，于全儿和朱昌，你俩给我站后边去！”

        于全、朱昌：“啊！？”

        “我在这里苦口婆心的讲，总有那么几个学生在底下交头接耳！”

        于全、朱昌：“……”

        徐志胜一脸贱笑的看着朱昌：“诶呦呵，猪大肠喂，说话被抓了吧？”

        “徐志胜你给我到口站着去！”

        他不情不愿的走向门口，左顾右盼的磨悠了半天，他又看了看宋陈，发现他正漫不经心的盯着桌上一次也没翻过的书本看。

        朱昌偷乐，他旁边的于全也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徐志胜恶狠狠的瞥了两人一眼，脸上就写了三个大字：笑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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