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握手言和

宋陈瞥了一眼在讲台上有声有色的讲着的老李，左臂靠着墙，脑袋逐渐耷拉下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的位子在最后排，总的来说是给老李给他单拉了一排。老李只顾着讲，况且还有前边几个接话茬的吸引着老李的注意，全然是不会注意到他这来的。

        至于后面散漫的站着的两人，于全和朱昌刻意压低了声音交谈着，两人聊的正火热，纵使看到宋陈带手机也不会去当个惹人嫌的“长舌怪。”

        唯一向老师他状的，只有沈诗云呗。

        七中并不会管学生是否带了手机来校，纵使有这条校训也照旧会有人把手机带到校园里，与其这样倒不如顺其自然。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在上课偷玩手机，一经发现就会没收，并扣除学分，顺便写个一两千字的检讨书。

        教室的后门关着，倒也不怕会有途径的老师发现。

        言简意赅就是，万无一失。

        宋陈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将手机本来的音量拉到最低，杜绝自己的手机发出任何声音。

        屏幕的亮度也被调到了最低，刚把流量点开，就有一条无声的消息在屏幕上弹出。

        昵称所显示的只有两个字——“蝉蜎”，他依稀记得这个是王陆的号。

        他顺势点了进去，空白的屏幕上只有一句简短的话，以及所显示的时间：

        上午9:34。

        当他看到这句话时，原本平手拿着的手机刻意像自己这边偏了一个角度，为的就是让他这个新同位看不到。

        夏程明向他这边偏着头，不知道是看向窗外还是在看着他，目光灼灼的让人感到怪异。

        “大可放心，我没有偷看人家手机的习惯。”

        宋陈：“……”

        夏程明回过头来，同样弯下身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和他刚才的那一番操作并无不同，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显然是一个个群聊里的消息。

        他刚才的确是怕对方看到，不过他自己倒是好奇的往人家手机上瞥去。对方显然是没有发现他正在往这边看去，依旧低着头专注的看着，奈何对方手机贴的是防窥屏。

        我他妈的闲的没事看他手机干嘛！宋陈在心底里扪心自问。

        宋陈继续靠着墙，屏幕上那段文字不禁让他感到更加怪异，同面前的这个人相照应着，一样的怪异。

        蝉蜎：不要招惹夏程明，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夏程明讲手机一把扔进桌洞里，就连手机屏幕都没有关。

        这一系列的操作让宋陈感到一阵懵圈，抬起头时便注意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向他这边投来。接着，夏程明起身，面无表情的向着讲台走去，步伐沉稳大气，和宋陈的随意散漫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宋陈庆幸手机离桌洞比较近，而他这样坐着也符合他一贯的风格，一个假动作便轻松的将手机放在桌洞里，上面还有一本书盖着。

        唯一不足的是，他忘了将手机屏幕关上，又好在屏幕亮度和系统声音都被他调到了最低。

        当夏程明走到讲台上时，宋陈显然是明白了要干什么。

        还能有什么，自我介绍呗。

        宋陈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老李把这傻逼从他的视线里挪开，还是该感谢他同桌的神预判提醒了他。

        总之，我他妈的谢谢你！

        “夏程明，日后请多关照。”

        少年清冷的嗓音在班级里回荡，众人灼热的目光向他投去，那张脸也没有丝毫的改变，无表情更无笑容，神情自然像是高冷。

        当他说完，班里依旧静了一会儿，没过几秒，随着第一下掌声响起，班里响起了一声短暂的掌声，老李维持着班里原有的安静氛围。

        他们班的自我介绍也无非就是走个过场，上去说下自己的名字，并在末尾加上一句“日后请多关照”，也就这么简单，压根不需要啰哩啰嗦的讲上一大套。

        宋陈低下头，盯着桌上一次也没翻过的书本走神。

        夏程明得了指令就要回到座位，途径到那一片女生时，有人纷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我去，咱班终于来了个帅哥啊！”扎马尾的女生有些惊奇的小声说着。

        “啊！我下课一定要要到他的联系方式！”短头发的女生激动的说着。

        “新同学看清来很高冷诶。”童圆将板凳往前拉了拉，凑到徐晓晓的耳边说着。

        “怎么，你要犯花痴了吗？”徐晓晓暗笑。

        她俩是前后桌，说起话来也并没有什么难的。

        “才不会，我可不像学委那样呢。”童圆反驳道。

        “嗯。”徐晓晓哂笑。

        张寒露表示：我感觉有被冒犯到。

        -

        “我去，我刚才都没注意到我后面多了个人。”袁中强扭过头来惊呼道。

        “我叫袁中强，是个学渣。”他又补充了一句。

        夏程明只是哂笑着，并没有言语。

        “你叫……夏、夏什么来着。”他挤破脑袋努力回想着，可惜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夏程明。”宋陈替他答道，同样是一副淡然的神情。

        “啊对对对，夏程明！我想起来了。哥们儿模样挺英俊的嘛，有女朋友没？”他和徐志胜显然是一副德行，只要一说话就管不住自己话匣子的嘴。

        夏程明答：“没有。”

        “我们这长得帅的基本上都有对象，就暑假那会儿，就有那么七八对谈着的，还有什么……政治联姻的来着。”

        “挺有趣的。”夏程明像是敷衍了事。

        “光有趣可不够，还有搞浪漫的呢！之前就有个跟富家少爷似的，大手笔呵，直接把一家高级餐厅给包了下来，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那个女孩表白。”

        “然后呢？”

        “然后嘛，那名女孩也同意了，没过俩月就分了，还真就应了那句话。”

        “哪句？”

        “男人有钱就得变坏。”宋陈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夏程明依旧保持着嘴角轻微的笑容，像是听的津津有味。

        “不过也挺羡慕的，谁叫人家有钱呢，要是我也有钱的话，我也这样干！”他转念一想，又道：“还是算了吧，我自诩是个大情种，况且我也有喜欢的人。”

        说罢，也就转过身去了。

        宋陈：“……”

        “你呢？”夏程明向宋陈问道。

        “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他耐心的问道。

        “他万年单身的好吧，从我认识他的那会开始，我就没见过他谈过一次恋爱！”袁中强又扭过头来抢答道。

        宋陈骂道：“滚。”

        “切，明明就是个单身狗还不让人说呢。”

        “老师，去趟厕所！”袁中强喊道。

        “去吧。”老李随口答着，就又继续讲着，单听声音他也不知道是谁。

        袁中强扭着头，小声问着夏程明：“你去吗？凑个伴吧。”

        夏程明点了点头，将手机从桌洞里抽了出来放进兜里。

        当两人同时起身时，老李也有些懵圈，没想到夏程明也跟着去。

        “老师，我也去一趟。”宋陈起声说道，他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手指触碰着冷了下来的手机屏幕。

        好吧，还有这人。

        “一分钟。”老李规定了一个准确的时间。

        “哦。”宋陈漫不经心的答。

        一个小时都不一定能回来。

        站在教室外的徐志胜，被这近中午的艳阳所炙烤着，额间的汗珠涔涔的往下冒。

        九月的天依旧如盛夏那般让人难熬，尤其是当太阳升到正空时。

        他原本蹲在地上玩手机，推门的声音将他猛然惊起，以为是老李突然出来，急忙将手机屏幕关上放进衣兜里。

        夏程明出来时倒没有往他这看，反倒是袁中强向他比了一个友好手势。

        “我擦？”徐志胜惊叹道。

        “卧槽，宋陈？”咋还有你？？？

        宋陈将门带上，不屑一顾的瞥了他一眼。

        三人都没有言语，商量好似的往一边走去，正是厕所所在的方向。

        徐志胜堂目结舌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当走到厕所门口时，袁中强说：“还有几分钟也就下课了，我们也该分道扬镳了。”

        宋陈：“……”

        “我着急去打球，就先走了！”说罢，他便向着楼梯口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下去。

        宋陈跟来无非就是为了玩手机，刚想要折回就被夏程明给叫住了。

        夏程明问：“有监控查不到的地方吗？”

        宋陈回答：“有。”

        “带我去。”

        宋陈挑眉问道：“为什么？”

        他答：“和你没关系。”

        “既然是你问我的，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宋陈不屑的问。

        宋陈忽然想起王陆向他发的那条消息——不要招惹他。

        倒是起疑，王陆是否认识他，他们之间又或许有什么渊源，这些到让他尤为的感到奇怪。

        愈是不明就越要问，“好奇心害死猫”，他又非猫而是人。

        凝滞的空气充斥在楼梯间里，尴尬的气氛让局面变的有些僵硬，对方的神情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宋陈欲言又止，两人静默着，对立着谁也不率先开口来打破僵局。

        宋陈放在衣兜里的手机亮了，简洁的桌面上显现出两条消息来，是徐志胜刚刚发来的。

        奋发图钱：你仨干啥去了？

        奋发图钱：说个地点，我找你们去。

        “你妈的早说你是来抽烟的啊！？”空旷的廊道里，声音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扩散着。

        “你也没问啊。”夏程明反驳道。

        “合着我问了你说了似的。”宋陈唏嘘着不已。

        夏程明继而说道：“我以为你不抽烟，怕你告老师。”

        宋陈：“……”

        “我没那么闲。”宋陈补充了一句。

        “哦。”

        “烟呢？”宋陈追问道。

        夏程明似是没听清，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烟。”

        “哦，还得等一会儿。”

        宋陈：“……”

        宋陈向徐志胜回了消息：实验楼二楼。

        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回了消息。

        奋发图钱：你们去哪儿干啥？

        无业游名：抽烟。

        奋发图钱：……

        无业游名：还来不来？少废话。

        奋发图钱：来来来，准来！给我留根烟！！！

        无业游名：……

        宋陈顿道：“我之前还以为你很高冷呢。”

        至少不是犯贱，他在心里唏嘘感叹了一下。

        夏程明靠着白亮的墙面，疑惑不解的问：“什么时候？”

        “二十分钟前。”

        呵呵，当看到你时就觉得你挺欠揍的，宋陈心说。

        “哦。”

        宋陈：“……”

        “我也以为你是。”

        “嗯？”

        “看你话挺少的，和我想的不一样。”

        “什么？”宋陈问道，手机屏幕上又显出一条消息来。

        “没什么。”

        奋发图钱：儿嘞，你跑那里干什么？？？

        无业游名：滚，别来了。

        奋发图钱：别价别价。

        奋发图钱：你在此地不要动，我给你弄俩橘子来。

        无业游名：信不信我删了你。

        奋发图钱：信！

        “抱歉。”

        “嗯？”

        空旷的廊道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连蚊子在空中振翅都能听的清楚，然而这样的一句话，却让宋陈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早上的时候，我道歉。”夏程明将手机放进兜里，沉声说道。

        这一句话倒是点醒了他，遇到这样的事就跟他大前天碰到野狗了一样无语。

        “我的确是故意的，是我手劲大了些，我为先前的行为致歉。”他面露诚恳的说着，身体逐渐站的有些直了，以示他的庄重。

        宋陈：“……”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程明用着商量的口吻问着，声音一下子柔和了不少，“你如果还耿耿于怀的话，尽管向我索要赔偿，要不然我请你吃饭，你看这样行吗？”

        宋陈佯装出不以为然的态度，“你也不必要道歉，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哦，”他顿了须臾，挑衅的又问道：“可你为什么在说的同时要往窗外看呢？”

        知道就好，大可不必说出来！妈的。傻逼！

        “那是你看错了，我心眼儿还不至于这么小。”宋陈继而驳回他的看法。

        夏程明本就笑着，只是在他说完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显了。

        宋陈挑眉问道：“你笑什么？”

        夏程明立马表现出一副面目表情的样子，说：“没什么。”

        宋陈：“……”

        双方一人一面墙靠着，夏程明侧过头看向窗外，似是在沉思。宋陈看向另一边，避免同对方对视，又时不时的觑一一眼。

        夏程明离开了靠着的墙面，走到离宋陈只有一米不到的方向，一只手依旧插在兜里，另一手伸到宋陈的正前方。

        “干啥？”宋陈不解的问。

        “握手言和啊。”夏程明不怀好意的笑容再次浮现。

        宋陈将信将疑伸过手同他握着，这次倒是真就握手言和了，只握了一会儿也就各自撤回了手，就跟握着一块烫手山芋似的。

        显然，局面的确缓和了不少，没了之前的怪异和僵硬。

        下课铃响了也有一会了，眼看着马上就要上课，上不上课于宋陈而言倒没什么的，反正下节课也是英语课，他照旧还得到外面站着晒着。

        “还得等上十分钟。”

        “什么？”

        夏程明说：“他们班正被拖着呢，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这让他感到毫无头绪可言。

        谁来？来这干什么？

        “高二四班，高强瑞。认识吗？”

        “不认识。”

        “也没关系，他应该一会就到。”

        “我不想认识什么高不高的。”

        “高强瑞。”

        “爱叫啥名字叫啥名，和我没有屁大点的关系，懂了吗？”

        “明白。”

        说曹操曹操到，高强瑞从一路打跑了过来，幸好眼神好，察觉到了在拐角处的两人，不然也就径直跑过去了。

        他气喘吁吁的缓了半天，断断续续的挤出几个字眼来。

        “老、老大，抱歉，来晚了。”

        高强瑞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完整的香烟和一个绿色的打火机，走到夏程明的跟前，熟练的递给了他。

        “那老大您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他用着商量的语气，似是在担心着什么，脸上也挂上了忧虑。

        “去吧。”夏程明若无其事的答道。

        闻言，他还向夏程明鞠了一躬，临走的时候还用怪异的眼神打量了一下一旁靠着墙面的宋陈，只是瞥了一眼就赶紧的逃窜出了二里地来，“哒哒”的声音在无人的楼道里尤为的清晰明亮。

        宋陈狐疑的看了一眼对面正在专心的将烟盒表皮揭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转校生是今天来的，要领校服的话也还得等上一两天才行，而刚才那名少年的身上穿着的七中校服，甚至还有些破旧，一眼就能看出是穿了许久的。

        然而，一个刚转来还没半天就又是怎样认识到他们学校里的人呢。

        当烟递到他的面前时，宋陈还有些愣神，对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他才悠悠的回转过来，接过烟后又开始愣神。

        夏程明嘴里叼着烟，打火机像是被用了很久的，打了两三下才点出火来。

        宋陈走了两步，讲手伸到他的面前，淡淡的说着：“打火机。”

        他以言照做，递到宋陈的手里，又将烟夹在两指尖，吐出一个烟圈来。

        宋陈接过便将烟点着了，眼神复杂的端详着夏程明。

        思忖好后，才问：“你不是二中的吗？”

        “是啊。”夏程明若无其事的答着。

        “那你又是怎么认识到我们学校的人的？”宋陈紧蹙着眉头继续问道。

        “缘分吧。”

        “？”

        “大抵是因为我救了他一命，便对我感恩戴德了吧。”接着，一个烟圈被吐了出来，正好挡住他的一只眼，表情像是不屑一顾。

        这种理由在这样的法治社会里，宋陈显然是不可能相信的。

        “之前借过我的钱吧。”他变了话音，继而答着。

        这个理由倒是比刚才更有信服力。

        宋陈问：“多少？”

        夏程明漫不经心的答道：“二十吧。”

        我去，开什么狗屁玩笑！？

        他将烟蒂扔在一旁的没怎么用过的垃圾桶里，坦然自若的说着：“不多，也就两万吧。”

        宋陈：“……”

        这他妈的叫不多？

        气氛又回归了宁静，宋陈同样也将烟蒂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

        宋陈追问：“他借你钱干嘛？”

        夏程明哂笑，反问：“怎么？我的事情对你开始很感兴趣？”

        轻蔑的笑意让他感到不屑。

        宋陈波澜不惊的答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也没什么，我主动借给他的。”

        这一番话下来就像是说辞，他听后彻底无语住了。

        宋陈欲言又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向这里逼近，倘若听的仔细些，足以分辨出是两个人的声音，一个稳重，一个轻快。

        他照旧做好了说辞，若是老师的话就说是来拿东西的，顺便谎报个班级。

        抑或者是些别的就随他去吧，这里反正他妈的也来不了几个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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