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肆陆黑暗

一九七九年的最后一天伴随着食死徒的无差别袭击来临，这一夜绿光萦绕在整个魔法界，狰狞的黑魔标记悬挂在漆黑的天空，久久不散。魔杖碰击的声音、疯癫狂妄的笑声、绝望卑微的哭泣声，全都混杂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家家户户都拼命地把能找到的防护和隐藏咒语施放在房子周围，不敢弄出一点声音和灯光，只希望那位比死神更令人惧怕的不会注意到他们，能让他们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原是迎接新的一年，却是黑暗真正降临的时候。

        夜幕低垂时，圣亡戈在顷刻之间被炸毁一大半，碎石瓦砾与血肉混合在一起，连具完整的遗骸也找不到。只需一瞬间，就变成人间地狱。食死徒们趁着混乱时闯进另一部分的大楼，像是狩猎般追逐着反抗逃跑的人群，各种魔咒和火花不停在半空中交滙，刺目得让人难受。

        大雨滂沱，风迎着雨狠狠地刮在莉亚的脸上，她刚在草坪站稳时，鼻尖便传来浓烈的烧焦和血腥的味道，眼前又倏然闪过一阵强光，使得她一阵眩晕。再次睁眼时便已是处处白烟，隐约中像是看见有人在前方纠缠，她踏上湿漉漉的泥泞，强睁着眼，扔了几个攻击魔咒过去。

        那人猝不及防地摔落在地，手臂血流如注，回头睨她一眼，抓起地上的魔杖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屑笑道：“又是个泥巴种。钻心剜骨！”

        红光闪过，她赶忙侧身一避，“粉身碎骨！”

        “阿瓦达索命！”

        “刀锋幻影！”

        那人再次跌坐在瓦砾中，看上去奄奄一息，嘴上却不停咒骂着。她吐出口浊气，刚想再补一个咒语让他闭嘴时，却看见一个身材殷长、穿着黑袍的少年从后走出来。他浑身被雨水沾湿，灰色的头发垂落在额前，熟悉的灰黑眼眸写满阴郁。

        他狠狠地踹地上那人一脚，蹲下身子抢过他的魔杖，低低地警告：“马特，你是听不到还是听不懂大人的命令，竟然在这儿跟一个泥巴种纠缠？还不快滚？”

        马特嗲嗦着向少年道歉，便连滚带爬地幻影移型消失了。他轻笑一声，站直身子在飘泼的大雨中看向她，不知道是不是莉亚的错觉，她总觉得少年彼时的阴郁只剩下一腔忧愁和疲惫，什至毫无攻击性。莉亚攥紧魔杖警觉地指着他，却不愿意做先发出攻击的那个人，只是静静地和他对峙。

        “是你啊。”他低喃了一句，把手中不属于他的魔杖折断扔在地上。他收起自己尚握在手中的魔杖，亮出双手向前一步一步走过来，虽然浑身湿透，腰背还是挺得笔直，优雅又带点倔强。

        她谨慎地向后退，看不透他想做什么，只知道他似乎没有恶意。她隔空朝着他喊：“布莱克，你站住！不要再走过来了！”

        “对呢，我们是不该有交集的。”他自嘲道，停下脚步，任由雨水不停地落在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垂下头，声音低落犹豫：“我现在是以西里斯的弟弟跟你说话，不是食死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嗯？”她惊讶地问道，他和西里斯相似面容上带点期许的眼神，刚溜到嘴边的拒绝便再也说不出口，她稍稍放低魔杖，叹口气道：“你先说给我听一听吧。”

        “怪不得西里斯会喜欢你。”他失笑道，卸下戒备的样子就如同一个普通少年，声音也变得温和：“你很理智，也很有同理心呢，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我只是想请你将一些东西交给西里斯，你放心，这些东西不会危害到你们的。”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她皱眉问道，实在觉得他的请求有点突兀。

        他扬起个淡淡的笑容，垂下眼睫，轻轻地道：“要怎么说呢？本来我也没有打算把这些东西给他，只是在这里却刚巧遇到你，也许这是梅林的意思吧。如果我现在不把东西给他，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了。说到底西里斯也是我哥哥呢，有时事情我希望他会知道，那样至少我便不会那么孤单了。”

        “为什么没有机会呢？”她疑惑地看着她，总觉得他说的话，什至他会和她在说话的这件事情都十分奇怪，像是要跟谁诀别似的。

        “那能拜托你吗，史怀特？”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铁盒，自顾自地地在说：“你能把这个盒子转交给他吗？请你一定要在下星期以后才给他，一定要下星期以后。这样对我、对他、对谁都好。”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盒面雕刻着精细的花纹，设计复杂的扣子镶着金，整体大概一个巴掌大小，却还是沉沉的。她用魔杖轻轻划过铁盒，没有察觉到任何黑魔法气息，便小心翼翼地将它收进袍内。

        雨还在继续下，少年的背依旧挺直，眉眼总笼罩着忧愁。

        她打量他半刻，心中总是有种怪异的不安，踌躇一会儿，轻轻开口问：“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西里斯？”

        “你就跟他说”他沉吟道，把头发梳向脑后，忽然轻松一笑：“还是算了。不过，谢谢你，史怀特，谢谢你帮我，也谢谢你没有攻击我。”

        她复杂地看他一眼，刚想转身时，还是忍不住道：“你应该亲自找他，他很在乎你。”

        他绽开一个笑容，看着远方说：“请你告诉他，我人生中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有他做我哥哥。”

        说完，他便消失在暗夜之中。

        莉亚感到脸上拂过一阵风，再看向原地时已经空无一人了。她也没有时间再去纠结刚刚的事情，踏着风雨走进医院当中，却意外地发现食死徒早就全部离开了，只剩下一地狼藉。她的疑问很快便得到解答，天甫亮时，他们便收到食死徒攻击霍格华兹的消息。

        十二月尾的城堡里并没有学生留校，也没有教职员，而他们的攻击也只是仅仅破坏了一层防护咒，所以与其说食死徒是想发动袭击，倒不如说是他们是真正地向魔法界宣战。从今天过后，不会再有什么拉拢和顾忌，伏地魔是准备以强硬残暴的手段上台了。

        当她拖着疲倦的身体落在家前的草坪时，刚巧碰上驾驶着飞天摩托跌跌撞撞冲过来的西里斯。她慌一避时却不小心地跌坐在地上，怀中的盒子似是要掉下来，她心虚地快速把它重新塞好才抬头对上西里斯关怀的目光。

        “你还好吗？”他伸出手一把把她扶起，也顾不得处理自己身上的擦伤。

        “我没事。”她道，他看上去很狼狈，袍角多处被划破，脸上也有不少伤痕，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道。她站起来，拿出手帕印去她脸上的血迹后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又被人追击吗？”

        她记得上一次西里斯和詹姆也是骑着飞天摩托出意外的，那天本只是因为超速而有麻瓜警察在追拦他们，但却不知道在哪里冒出了三个巫师对他们疯狂攻击。

        “嗯，这次是四个食死徒包围我。本来今次的任务应该只有凤凰社才知道的，看来还是有叛徒啊，也许前几个月的格林斯只是那边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他烦燥地叹口气，心中涌上少有的无力感，明明都已经这样努力，明明大家都应该联手对抗伏地魔，为什么还是有这些事情再次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把摩托车移到后院，才无奈地对莉亚说：“看来这轮车还是太抢眼啦，只得等以后送给詹姆的宝宝好了，小孩子一定会很喜欢的。”

        莉亚噗哧一笑，笑骂他：“你别把小孩子都教坏了。快进去吧，还有伤口要处理呢。”

        黎明刚至，英国魔法界的气氛已经很明显地截然不同，上流社会中没有跟随伏地魔的家庭几乎全都逃至德国及法国避难，留下的只剩下食死徒、对抗伏地魔以及没有能力离开的人。食死徒开始大肆破坏对角巷的商店，遇见落单的巫师就攻击折磨，魔法部更是成为重点目标。傲罗们再一次忙得脚不沾地，几乎二十四小时都要待命，而莉亚也要开始接手更多凤凰社的任务，什至有时候也有外勤任务。莉莉则替代她长时间留在医院里，负责处理凤凰社的伤患。

        在协助莉莉处理完詹姆的伤口后，她独自坐在医院的书房中，盯着一个黑色铁盒发呆。

        今天，刚刚好过了一星期呢。

        那天的他，比起食死徒，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忧愁绝望少年。这也是为什么她接受他的请求。

        外面房间传来一阵幻影移型的声音，她便知道是西里斯来探望詹姆了。她低低呼出一口气，手心沁出一层汗，拿起盒子，走出书房时便看到倚在壁炉旁一脸忧色的他。

        “我有话跟你说。”她拉着他手臂，避开身边经过的人，穿过走廊到庭院才停下。

        西里斯皱着眉，有点莫名奇妙地问：“有什么要弄得这么神秘？还是你有特别重要的话要跟我说？”

        “这个，”莉亚连忙打断他，把藏在背后的盒子递到他面前，才有点迟疑地说：“这个是你弟弟拜托我给你的，那天我在圣亡戈遇见他了，他没有攻击我，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希望我将这个交给你。”

        “他的东西，我才不要。”西里斯轻蔑一笑，扫过盒子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他厌恶地说：“下次不用再帮他做这些事情，把他捉进阿兹卡班好了。”

        莉亚也没有强硬地把它塞进他手中，只是把盒子放在旁边的长椅上，然后缓缓地道：“他那天看上去有点奇怪，就像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似的。他跟我说本来没有打算把东西给你，可是却碰巧遇见我了，才把东西给我。他说，有些事情希望你能知道，还有，他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有你做他的哥哥。”

        他脸色复杂地看着那个盒子，深邃的眸子翻滚着不同的情绪，呼出一口气，才轻声问：“他真的这样说吗？”

        “嗯，”她应道，柔和地拍了拍西里斯的后背，“我还有工作要做，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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