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

中午吃完饭，沈余之补觉，楚昱去批折子了。

        涉及燕幽的那部分楚昱没动，他只看后越的事情，比如堤坝修的怎么样了，各地有灾与否，时而把相关官员叫来问问。

        楚昱批折子这件事儿说起来都是因为无聊，沈余之不准他出宫，偌大的皇宫除了沈余之也没别人，楚昱无聊的快发霉了，又去烦沈余之。

        沈余之气的拿折子砸他，楚昱总不能天天找沈余之不高兴，有时候就陪着沈余之看折子。

        再后来，沈余之觉得他还算聪明，送上来的折子让楚昱先看，楚昱看完，沈余之处理他剩下来的疑难杂症。

        楚昱的字和沈余之相差甚远，头次出现时，上面加盖了沈余之的章印来增加信服度，后来大家就知道是楚昱批的折子，当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后来朝会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楚昱要得个一官半职了，可陛下根本没提这茬事儿，而楚昱也没来上朝。

        楚昱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就这样了，他怎么说也是参与了刺杀，沈余之还能这么放心他，无非是根本就没想着再放他出宫。

        说的好听点儿，他比皇后过的都要好，后宫一枝独秀，还可以干政，难听点儿实在点儿的话就是，他被幽禁了，除非死了，不然出不去。

        楚昱看完折子，估摸着沈余之该醒了，晃悠着去了寝殿。

        说实话，看着这么多熟悉的人，楚昱总觉得和之前某刻的幻想有某种重合。这么大的家，花不完的钱，同扶月两人和和美美。

        楚昱扯了下嘴角，哂笑了声，这么大的家，花不完的钱都不是他的，不仅如此，他还属于沈余之的。

        五行三界他跳不出去，连宫墙他也逃不脱。

        其实这么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事已至此，这算是最好的结局了，问题是沈余之会和他这么过一辈子吗？

        宫墙挡着，楚昱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也猜不到最后的结局。

        沈余之见他走进来时浑身上下都透着颓然，刚睡醒的愉悦感消失殆尽，眉头拧着看他。

        楚昱弯腰，摸摸他的脸，关怀道：“不舒服？”

        沈余之把他的手挥开，质问道：“剩下的药你藏哪了？”

        “没了。”楚昱道。

        沈余之不信。

        楚昱双手一摊，再次表示道：“真没了。”

        他看向沈余之，很是突兀的说道：“沈余之，我喜欢你。”

        沈余之愣了下，不知道楚昱为什么又说这话，矜傲道：“知道了。”

        楚昱接着道：“你之前说我占有欲强没说错，我确实如此。”

        “所以？”

        “所以……”楚昱声音弱下来没说太远的不开心的事情，而是乐观的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道：“我要珍惜现在。”

        “嗯？”他以为楚昱要威胁他说些不许他纳后妃的事。

        “人生苦短，我们以后可以每天都做。”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肉眼可见的楚将军和陛下和好了，不会再说些诛心的实话把陛下气的火冒三丈，陛下生气时还会来哄陛下高兴了，就是晚上要水要的勤了点儿。

        日子一晃而过，后越门阀被瓦解，民生教育步入正轨，沈余之也到了而立之年，子嗣之事须也被朝臣提了出来。

        朝堂之上一人出声，众人纷纷附和。

        楚昱久在宫闱内，他们上折子说不定到不了沈余之面前，自己先被楚昱在心里记上一笔，索性在朝会上直接提出来。

        经人一提，沈余之有种恍然感，原来他和楚昱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

        楚昱知道此事还是岳前告诉他的，那时他已经来到了边关，北戎又犯，大周同西楚趁机联合来攻打燕幽，卫业等人前去迎战，他则率人来了故地。

        楚昱记得那天他正在林中练剑，沈余之过来说北戎来犯，允他兵权，让他领兵带将来抗击北戎，楚昱还记得他当时的心情，意外，十分意外，沈余之居然放权给他，要知道这么多年在宫里，他并没有真的像一朝皇后那样拥有实权，没有钱财，没有亲信，做一切事都需要沈余之允许，现在，如此突兀的给了他六万大军。

        情况紧急，沈余之发了诏书，给了兵符，楚昱和自己的狮子骢就被赶出来了。

        楚昱路上就开始和诸位将军商量对策，只是晚上睡觉时还是会感觉此事发生的毫无征兆，莫名其妙的他就被沈余之委托了如此重任，尽管沈余之的说辞是燕幽从来没和北戎打过交道，卫业魏可振等人都在同大周和西楚纠缠，用人之际，他第一次上战场就能对抗北戎大获全胜，现在尽管人马少了些，一定也行，但楚昱还是心存疑虑，可心底最多的还是窃喜，沈余之信任他，没有比这更令楚昱高兴的事了。

        如今现在听了岳前的话，楚昱好似突然明悟了，他好像知道沈余之要把他支开做什么了。

        他过完年便三十了，膝下至今无子。

        楚昱想，今朝哪怕马革裹尸也算是全了当初心愿。

        可他实在不想死，浴血奋战时他脑海只有一个念头，和千千万万的将士一样，他们想活着，想活着回家！

        他要回兆阳！他要见沈余之，否则他怎能甘心！

        大周和西楚就是看准了北戎来犯才敢同燕幽殊死一搏，他们不能输了北线，最好能速战速决，他要替沈余之赢！

        除了正式的朝廷诏书，楚昱还能收到沈余之的亲笔信，楚昱疲乏时总要翻来覆去的看好几遍，回信时，提笔却不知道说什么，每次只有寥寥四个字“陛下万安。”

        这种简单的信送出了三封，沈余之再也没给他写过私信，楚昱只能把前三份信翻来覆去的看。

        艰难的战事持续了六个月，城墙上下每天都是一片血海，在明媚的三月时结束，谈判的周祁从兆阳来，顺便带来一封诏书，要楚昱将兵符交了，迅速回兆阳述职，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临走前，楚昱和岳前拥抱了下，他看见陪他出生入死两次的兄弟红着眼眶嘴唇动了动似是又要破口大骂，不过看周祁等人都在，强忍下来了。

        楚昱想说他这些年在皇宫内过的也不差，抛去自由不谈，堪称快活！像是活在世外桃源，可惜桃源是沈余之建的，现在对方想毁了也是轻而易举。

        连日连夜的赶路，沈余之的诏令占了一分，楚昱的相思之情占了九十九分，他很想沈余之，可抵达兆阳皇宫时又害怕见到沈余之。

        待他被传召上朝时楚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四年前，他也是功成而归，忐忑不安。

        沈余之玄衣冕冠，容貌依旧俊美，气势依然不俗，他浅色琉璃眸睥睨着众臣高居皇座之上。

        楚昱撩袍跪地，说了相似的话，“臣，幸不辱命。”

        沈余之让他起来，连嘉奖的场面话都没说，和许子宜贾荀等人商量西线战事补给。

        楚昱退开，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沈余之。

        这么漂亮的美人，他也算是拥有了三四年，不亏。楚昱不断安慰自己，又想，战事六个月，加上来回的路程已经过去了七个月左右，沈余之宫里是不是已经有人有孕了，再过一段时间，孩子是不是就呱呱落地了。

        好气！

        沈余之商量着事情时偷觑了楚昱一眼，就见他阴着脸，怒不可遏的模样，没想出来他发什么神经，回他信件敷衍，后面他不去信，他连四个字都懒得写了，现在他不过冷落了一会儿，就开始给他摆脸色。

        沈余之嫌弃他碍眼，说道：“你先回去。”

        楚昱往外走，想着回自己那个名存实亡的将军府看看，可根本没能出的了宫门，被侍从领着回了寝殿，沐浴换衣，又是一副要侍寝的架势。

        楚昱心里骂着脏话，痛恨沈余之凉薄，行动上诚实的坐在了寝殿的床上。

        沈余之是想发难的，问问楚昱的回信是怎么回事，可看见楚昱后控制不住的先抱了抱他。

        然后，又亲了亲他。

        楚昱没那么威武不能屈，他没抗住，又怯弱的不敢问沈余之，装作不知其事的把沈余之抱上了床榻。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就当是自己胜战归来的奖励！

        沈余之快被他折腾散架了，浓情蜜意开了个头，后面沈余之都在骂他畜生。

        两人折腾完，午时都过了，吃了饭，楚昱想着自己趁早走了吧，不然他怕被妖精迷了心智，彻底走不了了。

        还是没走的了，沈余之要抱着他睡。

        楚昱拒绝了，说了句：“于礼不合。”被沈余之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拉着上床了。

        等下午，沈余之折子看到一半听人说楚将军要出宫，沈余之积攒了好几个月的火气又爆发了！

        回来了不看我，不陪我，刚睡完，还想出宫！反了天了！

        楚昱被人带回去关在了玉衡殿侧殿。

        楚昱难过极了，沈余之不放他出宫就罢了，把他关起来是害怕他冲撞了他那些妃嫔美人吗？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心酸心痛又生气。

        等沈余之批完了折子，理智了点儿，让他过去时就见他一副受天大的委屈的样子，看见自己眼睛也不亮晶晶的了。

        火苗蹭的一下又冒了上来！

        “将军既然精力旺盛，不如背我去各宫转转。”

        “沈余之！”他竟然还要他去看他那些莺莺燕燕！

        沈余之觉得他心思真是野了，出去领兵打仗了六个月，现在回来连背他转转都不乐意了，还敢叫板了。

        他猛地蹦到楚昱背上，催促道：“快点儿。”

        楚昱气的捏他屁股，想让背上的人下去，没想到沈余之在他耳边哼哼唧唧嚷着疼，就是不下去。

        楚昱咬紧了牙，气红了眼，背着沈余之开始在各宫转。

        没一会儿就遇见了一个半大的少年过来给沈余之行礼，也给他行了礼，问了声楚将军好，沈余之摆摆手让他走了，不多时又遇见了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儿。

        “这些乱七八槽的人都是谁？”就算是宫妃的弟弟，也没扎堆进宫的。

        “燕幽的宗室子，你前脚刚走，他们就到了。”沈余之躺在楚昱肩膀上，“来了十一二个，养几年看看有聪明的就认了当儿子。”

        楚昱脑子迅速明白过来，内心既是惊又是喜的，不可置信道：“你不亲自生孩子了！”

        沈余之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趴着，像是在回应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那样提不起什么兴致，“将军着实高看我了，我不是女子，实在是生不出。”说完，他想通了什么，问道：“你觉得我趁着你不在偷偷纳妃了？”

        沈余之见他不说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傲娇的哼了声，“我用得着背着你吗？你一个小蛮夷，我好心放你出去转转，你不好好为我卖命，就在外想七想八的？”

        楚昱正高兴呢，沈余之说什么他应什么，“嗯呢嗯呢。”

        沈余之：“……”

        “蠢货。”

        “嗯嗯。”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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