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牛头不对马嘴

　　此话一出，四下皆静。
　　孩子们被话中蕴含的巨大力量惊呆。
　　冯萋萋满意地环顾这群小羊羔，话锋一转又温和下来，“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这些话可能很难理解，但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
　　——至少一些人会明白。
　　给中级班上完课，冯萋萋又转移阵地，端着显微镜去了初级班。
　　她给初级班带来震撼远比中级班更大，只是少了许多一语中的的提问。
　　全校学生们都上了一堂别开生面的课程，回家之后有乐于分享者，手舞足蹈地跟家长们学课上的内容；有言语寡淡者，虽然未曾提及课程，却也对没有过滤的生水敬而远之。
　　刚下工休息的家长们经受了孩子们的暴击。
　　他们仿若听天书般听着，一时间竟觉得是自己今早起床的姿态不对劲，否则怎会听到如此离谱的话语？
　　过滤？浮游？格物？周易？
　　这都什么跟什么？！
　　越听越糊涂，越听越听不懂！
　　可面对孩子们兴奋到锃亮的双眼，自诩大人的家长又怎能承认不懂，他们只得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为了方便管理，宿舍里有孩子们的人家都安排在一条走廊上，于是便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
　　好几扇门同时打开，家长们逃也似的跑出来，彼此对视一眼，又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可听自家孩子说了？那劳什子格物到底是个啥玩意？”
　　“俺也不知道，今晚夜校讲吗？”
　　“……希望讲吧，我家那娃子一个劲问我怎么看！噗……我大字不识一个能怎么看？！”
　　“用眼睛看喽！”
　　为了不在自家孩子们面前露怯，晚上去夜校上课的人格外地多。
　　乌泱泱地挤满了整座大厅，只有刚开课那日才能与今日的盛况相比。
　　冯萋萋将白天的课程以同样的方式来一遍。
　　家长们先是惊愕地看着那一杯被净化过的污水，然后又低头去观察生水中的浮游生物，最后魂不守舍地跑去查看过滤后的清水。
　　然后，统一地感叹一句：
　　“啊……这就是格物啊。”
　　冯萋萋趁热打铁将白天对孩子们说得那通话照旧说了一遍。
　　她没有等来与孩子们如出一辙的震撼，反而看到了满脸懵逼。
　　家长们：“呃……老师，庖牺氏是谁呀？他为什么画卦？
　　“……”
　　终于明白主公口中常说的“代沟”二字是何意了！
　　“庖牺氏又名伏羲，是以为伏羲画卦。”怕家长们还是不理解，她又说出详细来源，“此词来自孔子所做的《周易·系辞下传》，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
　　“遂有言，伏羲画卦，始立天下。”
　　家长们听不懂那一长串古文的意思，他们只捕捉到一个名字——“孔子”。
　　“哦……”大家了悟一声，“原来是孔夫子说得，我们晓得了。”
　　“……”
　　重点不是孔夫子，重点是伏羲氏、伏羲氏！
　　呸，她也被带偏了，重点分明是格物，格物！
　　绝望了，毁灭吧！
　　很快她便发现自己放弃得太早了，这群家长对此格物的兴趣仅止于——他们打发时间般地、排队围观显微镜。
　　或许是领地内缺少娱乐项目，导致显微镜根本没作为格物学的前哨而发展，反而作为了一个娱乐项目。
　　现在除非白日上课用，否则那四台显微镜便被钉在大堂中，时不时便有闲来无事的人跑过去观察。
　　先别说这群人能不能正确使用显微镜，单说这份娱乐心态就差点气炸她。
　　冯萋萋眼泪汪汪地跑去告状，“主公请您一定要出手，他们简直太不像话了！”
　　杨知月苦恼地放下毛笔，她有句话不得不问：
　　“领地内什么时候开始推广格物学了？”
　　这事不在她的计划上呀！为了确定自己没有忘记这道通知，她还特意查看了一下计划书，确定这个项目是在很晚之后才会开展。
　　冯萋萋很自信，一副“我懂您”的小表情：
　　“您给我送东西时，我便明白您的意思了，虽说现在计划有些跑偏，但只要您出手还是能正回来的！”
　　“……”
　　——我都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引导，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还有……那个显微镜单纯是用来平息人们对净水工程的质疑声。
　　若是要靠显微镜推一把格物，她至少也要多做几个，不会只叫人做了四个。
　　她正这么想着又听冯萋萋美滋滋地说：“要我说您只做四个显微镜的决定太妙了！这东西不争抢是不会觉得香的。人们争着强着要去看，这才有劲头嘛！”
　　杨知月今日不知第几次无语凝噎。
　　——你到底在脑补些什么呀？！
　　她没有那么料事如神，她只是单纯地用一个简单的事物去平息另一个事物带来的质疑，可谁能想到会带来如此跑偏的后果？
　　万分无奈之下，她只能重新盘对格物的发展流程，然后颇为满意地想，只要没有一个领头人出现，这份暂时跑偏的计划还是能回归原本轨道的。
　　很好，暂时放在一旁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可以放下，但正在兴头上的百姓可不会停止。
　　随着显微镜的声名斐然，每晚的观察也成了一道热门。
　　前去给晁喀老爷子送饭的两个差役更是乐在其中。
　　等着回收餐盘时也忍不住议论：
　　“今晚夜校还会展示显微镜哎，哎……你替我一会儿，我先提前去排队，昨天我都没排上。”
　　“那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不过是一些很小的……浮游生物罢了。”
　　“你就俗气了！佛歇有言‘一花一树，一叶一菩提’，对我们而言，它是很小的浮游生物；或许对神佛来说，我们也是浮游生物。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我还是不能理解。”
　　“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这是探寻事物的本质，是探索万物的根源，乃是上上道呀！”
　　“正是如此，你这个总结太妙了！”
　　那差役一排大腿，如获至宝，立刻回头跟知己说话。
　　然后，他直勾勾地看着不知何时凑过来的晁喀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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