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裹脚？

　　见四下犹豫，男人又抖起来：
　　“今日就算我打死他们，那也是我的家务事，用不着你个小瘪三来为她出头！”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脏话，难听得叫众人都紧锁眉头。
　　尽管此人人品不好，可言语却有三分真。
　　丈夫殴打妻子，自古以来都是家务事，他们可以救人，但要搞到夫妻和离……
　　真论起来没有他们出头的余地。
　　察觉出叔叔们的犹豫，尹创气急败坏地提醒：
　　“这可是两条人命！！”
　　叔伯们心中赞同，动作上仍多出几分迟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尹创背上的十娘悠悠转醒。
　　她听到了众人的争论，心里又急又气，也知无可奈何。
　　可若要真让她今日|死在此处，她定会心有不甘，化为恶鬼也要向丈夫讨债。
　　既然连鬼也不害怕，她还怕其它吗？
　　想到此处，她内心徒然生出勇气，“我……要与他……和离！”
　　她重复一遍，这回的语气更加坚定，“请帮我，今日过后我要与他和离！”
　　第二遍的话语几乎是挣扎着嘶吼出来的，宛若啼血的杜鹃，声声犀利，叫人脊背发凉。
　　有了她的开口，尹创立刻大声嚷道：“叔叔们，不必犹豫！快上吧！”
　　既然女人说了这话，叔伯也自觉有了依靠，两三下便将男人压在地上，还有那坏心眼还直接用臭袜子堵住男人的嘴。
　　“你可闭嘴吧！”
　　男人被制止，母女得了喘息的机会。
　　在邻居们的搭手下，尹创终是将母女俩弄到了药馆门口。
　　此刻已经临近九点多，街道上空无一人，药馆也早已经停业休息。
　　“哐哐哐！”
　　尹创硬生生将人踹醒。
　　有着山羊胡的郎中睡眼惺忪地出门，见到母女俩的惨状，急忙将人请到后堂。
　　顾不得男女大防，立刻为十娘和女儿施针。
　　少年看母女俩得了安稳救助，转身就要离开，又赶忙被小学徒们拦住。
　　“你们拦我做什么？”
　　“哎？这要问你自己呀，”小学徒骂道，“你这是家暴，咱们县里可不允许这种事情的！我师兄已经去请周先生了，你个犯罪预备役老老实实呆在这里。”
　　尹创解释，不是他干的，他只是好心帮忙。
　　奈何，那小学徒不听，扒在他的身上不让离开。
　　他被迫留在医馆内等待。
　　郎中施针后，十娘很快悠悠转醒。
　　她先是懵了两三瞬，然后强撑着身体要去找女儿。
　　小学徒急忙摁住她，“这位妇人，我师父正在用针，还请您不要打扰。”
　　十娘默了默，乖顺地坐在原地。
　　“呦，你可算是醒了，我差点以为你要——”尹创从门外闯入，看着女人苍白的容颜，难听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可无需多言，十娘已然明白。
　　“小兄弟，多谢你今日出手相救，否则我定然是会……”
　　她哽咽一声，捂着脸失声痛哭。
　　谁能想到，没有任何说法，没有任何错事，只因为对方喝了酒，便要将自己和女儿打死！
　　这是什么道理，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呀！
　　老天爷，难道因为她是女人，便要面对这不公平的一切吗？！
　　凭什么呀！凭什么呀！
　　女人悲切的哭声回荡在药馆内，混着那些苦涩的药香，叫尹创心头悲凉。
　　小学徒更被吓得手足无措，不懂着病人为什么忽然就哭了。
　　十娘终归是克制的，哭声不过一炷香，便渐渐落下。
　　她收敛了神情，央着小学徒带她去后院整理，重新回来时脸颊敷着消肿的药包。
　　若非衣服破烂，双脸红肿，跟平常并无两样。
　　尹创佩服她的恢复能力，同时也要将话问清楚：，
　　“……你真打算与他和离？”
　　“嗯。”
　　“……不后悔？”
　　“不后悔。”
　　“你别看许娘子现下如何，当初上告时坊间的流言蜚语从来没有停过。”尹创耐心跟她解释，生怕她因为一时气话让自己后悔终身，“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丈夫这两三句脏话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段时间监察司都要加班加点的处理，他被王定薅过去帮忙，其中脏污无人比他更清楚。
　　若非主公派人在事后看管，许娘子铁定会遭遇不测。
　　毕竟这天底下的男人少有能容忍女人骑在脖子的！
　　少年的话不好听，可其中的关心还是能听出来。十娘粲然一笑，红肿的脸颊和撕裂的嘴唇也掩不住她内心的坚毅。
　　“为什么要后悔？被他暴打时，我只觉得化作厉鬼也要向他索命！”
　　“死我都不怕，难道害怕活着吗？”
　　她以前羡慕许娘子，觉得这辈子也做不得许娘子。
　　可如今想来不过是没被逼到那个份上，人真被逼到了绝境，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得？又有什么事情是接受不了的？
　　她总是要比旁人幸运，至少在挨打时有人出手相助，在想要和离时也有人愿意支持。
　　只要肯坚持往下走，日子总有一天会好的！
　　十娘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新振作。
　　尹创实在是佩服她，忍不住向她竖起大拇指。
　　后院中，郎中刚要被小姑娘行针，却又发现对方身体滚烫，切脉后发现不像是因这身伤口高热，更像是高热一直不退。
　　搞不懂这病因来源，他不敢轻易动手，叫小学徒将十娘唤来，仔细询问前头可有发热。
　　哪知，十娘一听便落下泪来，“你说这孩子高烧一直没退？天啊，她怎么没跟我说过，我就知那事要出说道！！”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知道孩子为什么发烧？
　　郎中起了疑心，又上下打量一遍，小姑娘被母亲护得很好，除了心窝处有一个鞋印外，再看不出什么外伤。
　　“这位夫人，不知小姐到底是为何高热不退？”
　　十娘静了静，忽然请郎中清空四下，说是这原因只能叫他一人来看。
　　郎中照做。
　　只见四下清空后，十娘缓缓跪在床上，颤抖着手掌，脱掉了女儿的小鞋，露出了一双被血色罗袜包裹的小脚。
　　“我家姑娘裹了小脚，至今还没有好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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