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忍耐的限度

　　“……”
　　听闻何丹要低头，何氏其它族人简直要疯了。
　　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拍案而起：“说什么胡话？何氏岂可向一阶庶民低头？”
　　夜风徐徐，却只吹来一阵热气，让本就闷热的正堂愈发像蒸笼。
　　坐在上座的何丹揉揉酸疼的额角。
　　“现在不是要不要低头的问题，是什么时候低头的事。”他挑破众人一直伪装的假面，“她已经围了半个月，事实摆在眼前，这位外来‘强龙’压了咱们这群‘地头蛇’。”
　　“咱们是不低头也得低头，由不得你们说‘不’！”
　　“可！”长老不服气，苍老的眼眸遍布怒火，“她若是是个男子，何氏低头便低头，至少还能盼一个未来。可她是个女人！”
　　在场众人都不蠢。
　　便是再怀揣傲气，这些天的苦日子也让他们看明白形势。
　　何氏弱小，抵不过杨知月，更别提出手反抗。
　　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这场低头变得不可接受！
　　向一个男人低头还能说投靠明主，向一个女人低头……这算什么？
　　她杨知月还能领着何氏打天下，让何氏更上一个台阶吗？
　　她不能！
　　这个头低了没有用，不低也不过如此。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何丹又何尝不知众人的想法，他极为无奈地叹气：“你们呀你们，当下都要没有命，难道还要看未来吗？”
　　砰砰！
　　拐杖戳在地上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那位长老抬起一双沧桑的双眸，语重心长道：“你别忘了，何氏还有不少年轻子弟，你也还有儿子！为了他们的前途，你也不该轻易下决断。”
　　何丹沉默。
　　半晌，他从落败般地低头，向众人袒露几分真心：
　　“非是我要低头，是已经到了不低头也不行的地步。”
　　他将今日杨知月送冰的事情道来，并附上自己的猜测。
　　“……她的特殊对待注定何氏与其它士族离心离德，他们不会再相信何氏的……我们也没有破局的办法，除了一条道走到黑，没有其它出路可选……”
　　他长长地叹口气，似要籍此发泄出心底所有的困顿：
　　“但凡我有的选，不会走一条死路，可咱们没得选……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向前行……哎，怎么就落到这种地步。”
　　是呀，怎么就落到这种地步。
　　他掏心掏肺的话让所有族人沉默。
　　沉闷燥热的空气压得众人喘不上气，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上。
　　除了低头认输，没有别的办法。
　　室内沉寂了良久良久，久到天际线泛起白光。
　　才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沙哑着嗓子开口：
　　“既如此，便依你的想法行事。”
　　说完这句话，他挺直的脊背一弯，失了那股子精气神。
　　何丹快步上前，扶住他的双臂，眼含热泪道：“大长老，我、我实在……”
　　对方反手握住他，倒是好声好气地安慰两句：
　　“这不能怪你，怪就怪我们识人不清，”他顿了顿又催促，“既下了决定便尽快行事，赶在所有士族前头，多争取一些利益。何氏不能倒在此地！”
　　“是！”
　　……
　　不等日头彻底升起，何丹便派人前去通禀。
　　得到消息的时候，杨知月正在用餐。
　　她咽下最后一口清粥，耐心听完菱角的汇报。
　　“……估摸着何氏要服软了，恭喜主公得偿所愿。”
　　“借你吉言。”杨知月轻擦嘴角，放下手绢，脚步轻快地离开。
　　上午九时，何丹离开宅邸，抵达不远处的孙宅。
　　这半个月中，杨知月一直在此居住。
　　行走在熟悉的旧宅，何丹却感觉分外陌生。
　　这里再没有低眉顺眼的仆从们，只有快步行走的年轻人，缺少了曼丽的绸缎帷幔，换上了散发着芬芳的草帘，空气中闻不到价值千金的熏香，植物清新的味道四处蔓延。
　　一座奢靡豪华的府邸成了一座清新质朴的居所。
　　何丹有那么一瞬的不适，还是凭着多年修养稳住了表情。
　　将人领到书房门口，秘书进去汇报一声，才将人带进门。
　　绕过描金绣像屏风，转过青玉雕刻的月亮门，何丹抵达内部。
　　只见女人一身青衣，坐在枣木色的书桌前，朝他微微一笑。
　　“……”
　　何丹沉默地在对面坐下，端上秘书奉上的清茶，浅淡地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他没有将虚伪的寒暄，而是直入主题：
　　“还请您高抬贵手，放何氏一条生路。”
　　杨知月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冷双眸似乎能看破一切，直直望进人心。
　　“我们听凭您的吩咐，只要您饶我们不死。”何丹重复一遍。
　　杨知月终于开口：“你听起来很不情不愿。”
　　“不！”何丹唰地抬头，“并非如此！何氏上下听您调配，我们……屈服了。”
　　笃笃笃……素白的指尖敲击桌面，片刻响起女人清冷的声音：
　　“我想要的只有武川，”她道，“你们只是这过程中的附赠品。”
　　附赠品自然是不值钱的，她不在乎。
　　听懂她言外之意的何丹脸色骤变。
　　他死死握住拳头，指尖在手心留下月牙形的印痕。
　　半晌，才微松手指，颓丧又不安道：“您想要何氏怎样做？到底怎么样，您才会安心？”
　　“……放弃在武川积累的祖业，搬去怀荒生活。”杨知月面无表情地开口，“你们只有在我眼皮子底下生活，我才会彻底放心。”
　　这个要求比何丹预想的更糟糕，他甚至不可控制地噌地起身：
　　“那何氏财产怎么办？那么多田地要留给谁？！”
　　杨知月不贪，她只是想让这群士族尽在掌握，对他们手中的财产并无觊觎。
　　“我会命人换成等价的怀荒农田，何氏手中的财宝与古董尽可以留着，与你们的合作也不会中断，你们只是要换个地方生活。”
　　说得简单，这哪里是换个地方便能概括的？
　　武川是他们经营数年的大本营。一下子搬走相当与让几辈子的心血和经营白费！
　　如果不搬走……何丹试探性地问出。
　　杨知月勾唇一笑，眸光冰冷到霜冻。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言语说不通，只能用刀锋来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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