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推进

　　杨知月：“请你不要太离谱。”
　　俄日敦现在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他早晚有一日会后悔。
　　可能会在与敌军交锋时，也有可能会在功成名就时，无论是哪一种情况，这般宛若儿戏的取名都会闹出些说道。
　　杨知月不愿埋下任何祸端。
　　遂，一改态度，咬死不松口。
　　俄日敦求了又求，央了又央，终于没扭过杨知月的固执，不甘不愿地换成“辰”姓。
　　这个姓是杨知月为他挑的，由于他实在不愿意从“尼伦蒙古”中化姓，女人索性挑了一个寓意着“光明灿烂”的姓氏给他。
　　全名是“辰斌”，大家私底下还是唤他“俄日敦”。
　　虽说没完全按他的想法行事，可得了不错的赐名，俄日敦依旧蛮高兴，朝从怀荒赶来的狄庆生炫耀了五六回。
　　搞得他一见到杨知月便泛了酸水。
　　“您真是偏心眼，只顾着蒙古那群憨子，偏生忘了我们才是对您最中心的人。”
　　正从案几上翻找文书的杨知月动作停了动作。
　　她先是望了眼明晃晃的窗外，又看了眼对面抱怨的男性，思绪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大白天你发什么颠？”
　　这话狄庆生不爱听，“我怎么了？我不过实话实说，是您偏心在前，我看不过去才埋怨了两句。”
　　室内有一瞬的沉默。
　　杨知月不得不放下手中文书，交叉起双手，一本正经地看向前方：
　　“我们之间仅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不要说得我跟你们有什么暧昧。有问题给我正常反馈，别在这里指桑骂槐、拈酸吃醋，没那个功夫跟你玩这套。”
　　她敲敲桌面，十分不耐烦道：“说罢，又闹什么幺蛾子。”
　　“您给俄日敦赐名，不打算给我赐名吗？这怀荒城不是只有蒙古人才是胡人，我们也是呀，我们难道不需要您的带领和融入吗？”
　　杨知月狠狠一闭眼。
　　她是恨不得拎起这蠢货的脑袋摇晃两下，看看能不能倒出海水来。
　　“你是忘了自己现在的名字是谁给的吗？”她咬牙切齿地提醒。
　　狄庆生一愣，想了得有半分钟才小脸一白：
　　“……好像是不能改，”他悻悻道，“我这名字是先皇赐的，要是改了……”
　　“要是改了，”杨知月面无表情地接话，“你就等着朝廷来找我们的麻烦吧。”
　　“狄庆生”这个名字是先帝为了表示恩德赐给阿西克部落的。
　　不客气的讲，这个名字代表着皇权的巍峨。
　　给他改名？除非是杨知月活腻了。
　　“更何况……你们需要我的引导？”她冷笑一声，“至今收纳了大大小小十二个部落，只有你们跟汉人们混得最熟，族人中用的汉姓最多。”
　　“问这种话，你不觉得自己……”杨知月点点脑袋，“这个地方有点问题？”
　　狄庆生瘪了瘪嘴，终是无话可说。
　　杨知月大手一挥，径直掠过此事。
　　“我叫你来是为了让你接手城防工作，”她递出一份调令，“武川的城防军一部分掌握在周守仁手中，另一部分则由士族把持，现在双方退步，武川群龙无首，我认为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狄庆生没有马上答应，接过调令，仔细地翻阅起来。
　　上头写明了城防军将改成监察司，从即日起由他带领，驻守此地。
　　联动怀荒、柔玄，形成三点一线的攻防之势。
　　摩挲着草纸的边缘，他微微沉眸。
　　片刻，才将草纸放到一边，脸上摒弃了吊儿郎当的漫不经心，换上了从未有过的严谨肃穆。
　　紧盯女人双眸不放，他只问了一句：
　　“你信我吗？”
　　——信他这个被迫投诚、一直摆烂的异族人吗？
　　军权、皇权，这两者之间一直有着非常微妙的关系。
　　他们彼此依赖、又彼此防备，信任却多疑。
　　这是根治在权利基地的一种不可摈弃的弊端。
　　不是叫嚷“信任”二字便能解决。
　　很大程度上，越是叫嚷着，越是不信。
　　再别说，两人之间还隔着民族的差异、文化的隔阂、信仰的不融……很多时候，不是狄庆生不愿意交出信任，而是他没有办法。
　　无法说服多疑内心，亦无法相信对方的真心。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俄日敦的无畏无惧。
　　面对他的质疑，杨知月笃定一笑：
　　“我相信你。”
　　“……不会改变？”
　　“在你背叛前，不会。”
　　“……”
　　狄庆生移开视线，重新拿起手边的调令，描摹着上头每一行字迹，终于沉沉将其放下。
　　“我答应了，”他笑着道，“就让我再赌一次吧。”
　　“不会让你失望。”
　　两人隔着书桌对视，彼此的眼底都尽是笑意。
　　杨知月拎起手边的铜铃“叮”地摇了一下，候在隔壁屋子的菱角推门而入。
　　“请带狄司长去见周县令，双方可以开始交接。”
　　听到她改换了称号，狄庆生笑得愈发肆意。
　　他晃悠着腰间的青松石挂坠，笑眯眯地跟在菱角身后。
　　等他走到门口，即将推门离开时，他忽然停脚，半侧着身体回眸：
　　“您一定很好奇为何臣下待您如此暧昧。”
　　杨知月默不作声。
　　“这和您的性别没有关系，谋士讨好主公就像宫妃讨好皇帝，拼得就是一点点怜爱。”男人意味声长道，“唯有这点怜爱才能让他们大展宏图。”
　　说罢，脚步轻快地离开。
　　唯独留下杨知月在身后满脑子问号
　　这货又在当什么谜语人？她怎么完全搞不懂？
　　直到多年后，她才品出其中意味，只是积重难返。
　　更换姓氏的计划发回怀荒，周悦竹接了命令，开始大力推广此事。
　　若换在其它地方，恐怕会产生很多抗议与抵触，奈何这是怀荒，是让胡人安稳生活三年的怀荒，一切的抵抗与反击都被平和的生活磨平。
　　大部分胡人们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决定，有人改姓王，有人改姓李……拗口的名字改成了简单的汉名。
　　胡人们的变化自然不会被同城而居的汉人百姓错过。
　　有人觉得无所谓，一如往常；有人稍改心态，态度好转；有人则抵触依旧……
　　不管汉人是什么反应，也不管胡人们是什么反应。
　　改汉姓的活动仍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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