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杨娘娘保佑

　　碧绿的麦田一望无际，洁白的麦花在枝头摇曳，接触了米粒般的麦穗。
　　这是清明前播种的春小麦，再过个把月便可以收获。
　　到时候，滚滚的栗米落袋，抚育了一地百姓，也丰裕了当地粮仓。
　　是日，杨知月随即抽取武川麾下的一个村落，亲自来对田地和老农的生活进行考察。
　　“今岁的麦子长势不错，想来会是个丰收之年。”
　　她行在前方，掂起一朵麦花仔细打量，随即朝身后陪伴出行的众人道。
　　周守仁笑着接话：“有了这句话，我这半年就算没有白干。”
　　狄庆生微挑眉头，斜斜地瞥眼他。
　　指着陪在众人身旁一同行进的两位老农说：“应该是他们没有白干，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地，和你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
　　两位老农浑身一抖，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
　　“不敢当，俺们不敢当这话。”他们操着浓重的本地方言，七嘴八舌地解释，“如果没有县令借粮种借耕牛，俺们这群贱民咋能养得起这么好的地，一切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
　　他们一股子脑将功劳推给周守仁，将对方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口中虽是滔滔不绝的赞美，可他们的神情却满是抵触和害怕。
　　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肉眼可见。
　　周守仁一下僵了表情，耐心地劝了开解，让老农们不必害怕，可以对他们实话实说。
　　“我们来此本是为了调研和巡查，你们若有心隐瞒，反倒是不美。”
　　奈何，老农们喏喏点头，口中奉承话毫无改变。
　　束手无措之下，周守仁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杨知月。
　　“噗……”杨知月坏心眼地笑了句，随后走到两位老农身旁，“你们应该是新融入的流民吧？老家在什么地方呀？”
　　老农们黝黑的脸上遍布沟壑，他们怯弱地抬头，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不安。
　　“俺们是从怀朔那头来的……”
　　“哦？是怀朔哪里的？我有一位亲戚在那附近，或许你们彼此认识。”
　　“咋可能嘛，俺们都是穷人，夫人的亲戚肯定是大老爷，不可能跟咱们认识的。”
　　两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没有什么宏伟的主题，都是些家长琐事、七八姑八大姨的陈年八卦，但以极快的速度拉近跟两人的距离。
　　老农们也在闲聊中说出真心话。
　　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本来只是拼死一搏，没有怀抱太大希望，可让他们出乎意料的是，本地人对他们非常不错。
　　他们从官府借到了粮种，又得了怀荒贵人们的照料，他们时不时会为他们普及一些耕种知识，如何时下种，怎么上肥，几时胶水，空置的贫瘠荒地如何利用……
　　若换了其它知识，老农们或许不会在意，偏生是与他们关系最为紧密的耕种。
　　为了那种眼珠子般的天地，再蠢笨的农人也要多听上一耳朵。
　　“……就指望这些知识能让俺们多收点粮食……”老农笑呵呵道，老树皮的脸颊微微舒展，“俺们也不求太多，哪怕多收半斗粮食也行。”
　　他低声喃喃道：“若是能多半斗，俺家就能多养只小鸡，回头下几个鸡蛋给俺儿子补补身子。”
　　愿望朴素得叫人无言，杨知月也静默片刻。
　　“当然可以，”她安慰，“别说半斗，就是再多出个两三斗也是行的！”
　　“哎呦，这可不敢想，可不敢想……”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杨知月忽然问道：
　　“你可有参与县里最近组织的除蝗？那蝗虫乃是天灾，往年都要祭拜上香，祈求蝗神娘娘不要光顾，今年改成烧蝗，我听着都吓人。”
　　闻言，两位老农神情微凝，第一次正眼打量眼前之人。
　　“姑娘，你们到底哪儿来的？村长只说你们是贵客，可你们怎么敢说这种不妥当的话，不怕杨娘娘责罚吗？”
　　“杨娘娘责罚？”
　　“是呀，”两位老农虔诚地合十手掌，微微垂下头颅，“咱们这个地方都靠杨娘娘庇护，她是天上的神女投胎转世，特意庇护我们这群穷苦人。”
　　“她说要除蝗，那必然是蝗虫惹怒了她！便是蝗神娘娘发怒，也自有杨娘娘庇佑，我们又怕什么？只需安心侍奉她老人家才好。”
　　“……”
　　“噗……”狄庆生双肩颤抖，“杨娘娘……噗……”
　　周守仁也忍俊不禁地撇脸。
　　听着身后传来的闷笑，杨知月心底徒然升起杀意。
　　这群看好戏混蛋，赶紧给她去死吧！
　　为了强行挽尊，她又不信邪地追问：“你说的娘娘不会是……怀荒的那位杨夫人吧？”
　　“当然啦！”老农铿锵有力地回答，“前年怀荒那头听从杨娘娘的安排，蝗虫便没光临他们，可见她老人家法力通天，比蝗神娘娘更厉害！这回娘娘要庇护俺们，俺们也不能给她丢脸。”
　　好似是嫌弃这话给杨知月的冲击力不够，第二位老农紧接着说道：“等到秋收过后，俺们村要给杨娘娘立个庙，让她长长久久地庇护俺们！”
　　……
　　“哈哈哈……”府衙中，狄庆生拍案大笑，笑声差点掀翻房顶，“杨娘娘……听到这么夸张的传言，你有什么感受？哈哈哈……我太好奇了。”
　　杨知月冷冷地看着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货。
　　这本来该是正常的出行考察，顺带确认除蝗任务的推进度。
　　五月除蝗在怀荒一直推行得很好，有效地避免了去年和大前年的蝗灾。
　　可怀荒做得到，武川做不到，纵使周守仁也知道要除蝗。
　　可任务发布，不代表能完成，显然他对武川的掌控力不足以让他完成这项行动。
　　所以，两年蝗灾下来，武川的存粮见底。
　　朝廷又一直借口粮食不充裕，始终不往边关派发救济粮。
　　府衙也没有余粮啦！
　　这也是周守仁果断滑跪的原因，他是真的挺不住了！
　　朝廷摆烂、士族敛财，他要是再不找个大腿抱，早晚得把自己饿死！
　　想到此处，端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周守仁出声解围：
　　“能如此大的威名也是好事，主公应该高兴才对。”
　　杨知月：“……”
　　你这安慰还不如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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