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挑衅

　　远处的青山白云为顶，近处的树梢裹着雪花，簌簌地落下“梨花”，一位风姿超然的女性款款而来。
　　石晃死死瞪大眼睛，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嘴边有些许可疑的水渍。
　　尽管同样为南平郡主的风姿倾倒，洪昌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这是自己兄弟。
　　他右手捂脸，左手使劲捅捅石晃，“擦擦嘴！快点擦擦嘴！”
　　石晃不动，洪昌狠狠心，一手肘堆在心窝子上，石晃猛然受到重击，差点一口血呕出来，不解其意地地回头。
　　“别看了，赶紧行礼！”洪昌扯着小兄弟起身行礼。
　　杨知月笑着让众人平身。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为了纪念黄帝，上巳节最重要的目的之一便是招魂辟邪。
　　人们要在河边祓禊，清除不祥，请求幸福。
　　等巫师们完成庄重肃穆的仪式后，上巳节方才真正开始。
　　百姓们可以进行采兰、嬉游、饮酒等传统庆祝活动，郡主府的宴会也算正式开场。
　　杨知月没说太多套话，反而开门见山。
　　她撩起宽大的休息，端正地坐在诸位，对下面众文人道：
　　“接掌边塞实乃吾之幸事，自衬德行不足，愿择选良才辅助，不知诸位可有意愿？”
　　众人早就听到风声，现下自然无有不应，连连点头。
　　啪！
　　手掌一排，侍从们端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试卷登场，他们一左一右站在两侧，贴身秘书菱角朗声介绍：
　　“左边考校寻常的《四书五经》，右边考校杂文算学，诸君可挑选擅长的科目，不必强求。”
　　“……那结果可是一样？”有人问道。
　　“自然是一样。”菱角坦然回答，“娘娘不拘一格降人才。”
　　有些异动之人这才算放心，洪昌犹豫片刻后领走了右边的试卷，比起古文典籍，他还是更加擅长算学，毕竟五年来时常跟数字打交道。
　　双胞胎弟弟和哥哥们也选了杂学那套卷，表弟随着大溜同样选了，只剩下石晃一人没有择选。
　　左边看看，右边瞧瞧，他终是什么也没选，另辟蹊径地询问：
　　“娘娘可有择选武人的意思？我可以展示身手，不管是马上射箭还是举石头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在乌泱泱的士子文人中，他的话语堪称识石破天惊，若非忙着作答，众人肯定要投去异样的目光。
　　洪昌单手捂脸，服了自家老么，连忙上前先朝菱角表达歉意，再将人拽到一旁狠批。
　　“你长点脑子，别在这个闹事！”
　　石晃双手一摊，无辜回视：“娘娘既然愿意不屈一格降人才，又怎么阻止我诚心报效她？总要给我们这群武人一个机会！”
　　洪昌：“……”
　　现在改口叫“娘娘”，以往一直是郡主！
　　他忍不住吐槽地冲动，耐着性子劝他：“你老实领了卷子去做。”
　　——有父辈在前，好坏都不至于落空。
　　“我不！”石晃态度坚固，他扭头朝菱角道，“还请姑娘向娘娘请示。”
　　洪昌彻底对这倔驴没法，舔着脸说着好话，希望对方能高抬贵手，给石晃一个展示的机会。
　　他一开口石晃反而有些后悔。
　　自己怎么都好说，千万不能拖累大哥，遂又补偿般说道：
　　“此乃我一个的主意，与我大哥无关，还请姑娘到了娘娘跟前莫要提起。”
　　“不，我愿意替他作保，还请娘娘给予机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保证，菱角只笑呵呵地听着，等到两人说到无话可说才开口：“我可以替你们一试，后果还请自行承担。”
　　这话听着不太妙，石晃却悍然点头：“一人做事一人当，全责在我，不必牵连他人。”
　　“呵呵……这事由不得你做主。”
　　撂下这句话，菱角翩然而去，在两人紧张的瞩目中附在端坐高位的女子耳畔低语。
　　只见女人投来目光，轻飘飘的、不带任何重量，却压得兄弟二人心脏下沉。
　　片刻，不知得了什么回复的菱角将二人带到杨知月跟前。
　　“就是你想要展示武艺？”
　　“……是。”石晃回答。
　　“你可知如果失败会是何等下场？”
　　石晃没执拗地看着前方。“您既是不屈一格降，又何苦为难人？我认为以您的聪明，不会做蠢事。”
　　“呵呵……”杨知月轻笑起来，双眼眯成一条缝。
　　洪昌略有放心，应该无事——
　　“我容得下桀骜不驯的天才，容不下毫无自知之明的蠢材。”笑弯的双眸瞬间睁开，杨知月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语气是轻描淡写的随意，其中内涵却让人脊背发寒，“若是失败，不管何人为你说好话，你和你的兄弟都得滚。”
　　平缓的话语不带任何欺负，却仿若无形的兵戈朝两人射来，锋利地似要刺破皮肤。
　　两人的身形本能地晃了晃。
　　“听懂了吗？”
　　分明眼前之人的问话十分温柔，石晃的喉咙却似塞了块秤砣，沉甸甸地坠了下去，一股寒气从腹部通往五脏六腑、四肢躯壳。
　　“不说话……呵，现在就怕了？”
　　“……惊愕您的威严，我等不敢轻易发言。”
　　见势不妙，洪昌硬着头皮替老么找补。
　　杨知月轻瞥他一眼，薄唇中并未吐出一言，却压得洪昌上不来气。
　　从远处观看，还能误认对方是美貌女子；到了近前交谈，犹如实质的压迫性拉满，让他不自觉地忽略对方的容貌，从而深深震慑于其自带的尊贵。
　　那是一种无需用言语表明、无需用做派表现的气质。
　　恐怕只有一位大权在握、又得无数尊重的贵人才能拥有。
　　洪昌深埋脑袋，再不敢自作聪明地添补。
　　“……我不怕，”石晃终于开口，顶着额角冒出的细汗，他直视杨知月的双眸，一字一顿道，“如果失败，我愿意承担所有过错，还请您不要责罚兄长。”
　　杨知月抬手招来守在坐下的俄日敦。
　　“这位是俄日敦，是最得我信任的一员大将。他统领郡主府的私兵，负责一应安全问题。你便同他对战。”
　　“若是能赢个一招半式，不必熬阅历，我叫你独领一支百人小队。若是失败……”她意味深长地挑眉，“此处不留无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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