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再起波澜

　　“陛下！河间王弃城而逃，蕲道、兴临县五万余人被屠！”
　　浑身干涸血痕的斥候跪在冰冷的大殿上，含泪吼出战报。
　　殿内瞬间死寂，空气于瞬间被抽空，无数百官情不自禁地晃了两下，险些跌坐在地上。
　　屠城，又是屠城？！这中原还有多少人够匈奴屠戮？！
　　上回河间王弃城而逃便有两万百姓死于屠城，如今更是增了五万百姓！
　　空荡的大殿顷刻拥挤，宛若成千上万个无形的幽魂立于身侧，重臣们闭上眼睛，在心底默念一声佛号。
　　可不管念多少经文，严酷的现实仍旧需要他们去面对。
　　蕲道、兴临县是西境最后一道防线，失去这两个地方，敌军可以轻而易举地长驱直入，从西境腹地突袭京城。
　　距离不算太近，但骑兵日夜不歇，可以在五日之内赶到。
　　而京城调在蓟县、京口的驻军还需要三日时间。
　　毫不客气地说，河间王的逃跑将京城推上风口刀尖。
　　一个不小心便是万丈深渊！
　　十年之前，汉人还在压着匈奴打，让他们不得不退回草原，甚至跟野人抢食；十年后，汉人被逼到无路可退，京城腹地暴露在敌人的刀锋下！
　　“请陛下立刻做出决断，勒令河间王带兵返回，西境防线不能丢，城池寸步不能让！”
　　杨仆当即起身，高声建议，随后深深作揖。
　　他站在百官之首，在他之后是上百大小官员，现在每个都随他一起向皇帝请旨。
　　殿外天光正好，从天穹俯而眺望，远处无数人流汇成洪流，轰然涌向这座巨大都城的四面八方。
　　而在芸芸众生的尽头，沧桑的、昂扬的、正气的声音混成一道声音，一声声地敲击着金玉堆砌的宫墙，仿佛在叩问金銮殿上的主人：
　　——这里是京城，是万国来朝的地方，是夏朝的心脏！
　　——你要退吗？
　　偌大的大殿声只听急促的呼吸起伏，皇帝终于慢慢地开口：
　　“兵部尚书何在？！”
　　“臣在。”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尚书悍然出列。
　　“即刻召回河间王，同时调配将领夺回边境，粮草与后勤也有跟上，绝不能叫匈奴更进一步！”
　　各有心思的朝堂从未如此和谐。
　　“臣等遵命！”
　　巨大的政治机器轰隆隆地运行起来，无数粮草和军械被连绵不绝地调出京城，城中的御林军开始日夜不歇地巡逻。
　　肃杀的气氛让整座城池紧张起来，杨知月也要返回武川，确保匈奴不会分军突袭武川。
　　然而在启程的前一页，许宫半夜造反。
　　他上来便是一句，“您等的时机已到，可以考虑出手了。”
　　满脑子都是战争的杨知月呆愣，静了半分钟才想起，“你是说替我证明正身，还是替盛家翻案？”
　　“自然是前者。”许宫不客气地说。
　　他在太师椅上坐下，并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杨知月在身旁坐下。
　　扫眼了那个过于暧昧的位置，杨知月选择在她对面坐下。
　　“现在不是谈论这两件事的好时机，”她说，“匈奴蠢蠢欲动，该想办法一致抗敌，而非争名夺利。”
　　她的确需要让众人正视自己，可……
　　边境危在旦夕，匈奴动不动屠城杀人，各人一时的得失是大局相比无关紧要。
　　属于她的东西早晚会属于她，人命一旦失去便不可复回。
　　比起杨知月的悲天悯人，许宫的态度冷漠许多。
　　“河间王不会再返回西境，”他说，“此人决心跟淮南王夺地盘，陛下连发三道圣旨均无回心转意。”
　　杨知月深深叹口气，忍不住伸手摁压酸楚的鼻根。
　　“河间王往日并未表现得……”她说不下去了，恨不得派人赏那货一耳光。
　　不负责任也要分场合，事关西境数万黎民，他竟然也敢耍小孩子脾气？！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要尽快确定西境安稳。
　　“如果河间王指望不让，那调去的两个统领呢？他们总该起到一些作用吧？兵部尚书可是用官位替两人担保。”
　　“纸上谈兵，”许宫漠然评价，“倒是比河间王负责一些，已经在昨天夜里战死。”
　　小拇指本能抽搐两下，杨知月差点控制不住面上表情。
　　“皇帝打算怎么办？是再派人过去还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已然意识到许宫的意思，倏地抬眸深深看向他，许宫回以嘴角冷冰冰的弧度。
　　他用一种黏腻的、好似蛇腹在沙地上摩擦的诡异声线，缓缓说道：
　　“这正是让您登堂入室的好机会。”
　　想搞定破烂不堪的西境最好的办法就是重新请回盛家。
　　听许宫的话音却是想趁机将盛怀安踢出去，至少利益的大头必须她拿。
　　带着红玉髓指环的手掌搭在乌黑桌上，那抹红色映在杨知月眸底，鲜艳得扎眼，几若刺痛她的双眸。
　　逃避似的移开视线，深呼吸了两次，她又强迫自己转回来，正面直视眼前的“恶鬼”。
　　“说说你的计划。”
　　这话是默认许宫的行事目的，他脸上的笑意真诚三分，带着一种小孩子的天真与残忍。
　　“您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其他的事情我已经全部安排好。”
　　战场是残酷的，政治的战场更是腥风血雨，不见任何兵戈却足以置人于死地。
　　皇帝极力隐瞒西境战事失利，奈何朝中的老狐狸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发现西境的战报凭空少了许多。
　　这自然不可能是因为西境大胜，危机接触，于是重臣们开始逼问，皇帝被迫道出真相。
　　得知河间王再无回程可能，调去的两个将军均已身死，重臣们被吓坏了。
　　这不意味着整座夏朝竟然无人可以抵抗匈奴吗？！
　　一生挚爱武力的先皇如果说将什么事情铭刻在百官们的内心，那唯有——
　　绝对的武力是保证安全的不二法门。
　　一旦军事力量薄弱，邻居们会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
　　是以，百官们的反扑比皇帝想象更为强烈，再加上有不知名的势力在暗处煽风点火，甚至闹出甚至闹出百官跪地俯首，请求皇帝召回盛怀安，让其返回西境收拾残局。
　　这里要澄清一个事实，皇帝不是不想召回，而是他没有办法召回！
　　当年的事情做得太绝了，他怎么敢保证盛怀安重掌军权，不会对自己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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