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自行车是稀罕物件，整个下河村只有谢振武家有。谢振武身为大队长，也不吝啬。平时常常放在公社那边，供有需要的人使用。毕竟难得一见，厚脸皮的人总能找出各种由头借用，有不少想骑的人压根没排上号。

        赵卫城受公社里不少照顾恩惠，心里虽然跟其他青年汉子一样对自行车充满向往，但是不好意思再麻烦队长麻烦公社，平时去城里，有牛车跟着牛车，没牛车就靠一双腿。

        谢振武让他载着娇娇去城里，扶着车走出公社时，他脸上才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这车，他很喜欢，但他着实不会骑。

        自行车很宝贵，被很多人骑过，依旧被擦得锃光瓦亮，看得出大家对车的维护。

        扶着继续向前走，有一段距离后才小心地尝试着骑上去。毕竟是第一次，刚上去就失了平衡，歪歪扭扭地要摔下来。

        车笼头摇晃的时候，赶忙攥紧车头，跳下来。自己摔了没事，这车价值不菲，一定要保护好。

        初尝不顺，赵卫城也不气馁。刚刚抓紧笼头的时候，他隐隐感觉到其中的窍门，多练几次就能成。

        现下可不是能骑就好，他必须得赶紧把车骑好骑稳，确保娇娇在车上安全平稳。

        路上不少去公社的人看见赵卫城，免不了又是一通咬耳朵。

        昨天刚跟队长女儿搂搂抱抱，今天就骑上了自行车，果然不对劲。

        许雪前段时间结婚了，村里的汉子们又把眼神转到谢娇娇身上去了。谢娇娇这一个月既没表现出对王知青的留恋，又天天在田里劳作，风评好了不少。这群汉子调转枪头，抢着要帮谢娇娇干活。

        可是她偏偏只接受赵卫城的帮忙，这群人隐约觉得不对劲。但从前他们帮许雪的时候，也只有赵卫城帮谢娇娇，造成这局面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傍上大户了，城哥！”自行车太招摇了，惹得一阵酸。

        赵卫城已经迅速掌握骑车的技巧，听到这种话也不多纠缠，只留给这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群人看他风光骑车的样子，一个个心里忍不住后悔，当初就不该只看许知青那张脸就昏了头。谢娇娇哪里比不上她，盘靚条顺，关键还是队长最疼的孩子。

        还好为时不晚，她还没定下来，他们还有机会。

        赶紧去公社里，等着看谢娇娇今天在哪块田里。个个暗下决心，今天硬着头皮也要帮谢娇娇干干活。

        殊不知谢娇娇今天压根没有出去。

        家里人陆续出门，穿进书里快两个月，她是第一次呆在家里没去上工。家里寂静，只能听到几声鸡鸣，心里藏着事情，心虚得不行，到处找事情做。

        刚巧刘英被谢正军带去城里，家里琐碎的杂事没人做。她看到墙边的立着的扫帚，想也不想就弯腰扫地。

        赵卫城来到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自行车宝贵，直接把车丢到一边，抢过她手里的扫帚：“你去歇着，我来干。”

        谢娇娇看赵卫城动作利索，三下五除二把院子扫了一遍，仔细看脸上好像带着淤青，想起来昨天的事，赶忙问：

        “你脸怎么了！昨天我睡着了是你抱着我回来的吧，是不是我妈为难你打你了？”

        赵卫城从谢振武那里知道，娇娇还没了解目前的状况。怀着孩子不能心事太重，要尽快让她安心，赵卫城轻描淡写地把昨天的事情告诉她。

        “就这样，队长和大娘没为难我，刚还给了我文书，让我赶紧带着你去扯证。脸上是昨天太黑，回家路上摔的，没事。”

        爸妈有这么好说话吗？

        谢娇娇心里狐疑，但是赵卫城一脸坦荡，好像也没必要说谎。估计是事情已经发生，爸妈觉得生气也无济于事，就放过他俩了吧。

        松了口：“那就好，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可不能一个人扛着。”

        赵卫城微微颔首，想提结婚的事情，一时不知道开口。

        “那我们赶紧去扯证吧，省得夜长梦多。”想起很久之前赵卫城说过，这里离县城有一个多小时脚程，不免泄气，“哎，这么远，我肯定走得慢，得快点出发。”

        想起之前她撒着娇说走不动的娇气样子，赵卫城心里柔软，说：“不怕，队长把自行车借给我了，载着你去。”

        啊，对啊！书里有提过爸爸有辆自行车。谢振武平时根本不把车骑回家，家里人也没提过，谢娇娇就把这茬给忘了。

        这么久，她不是对村外的世界不感兴趣。书里写得再多，也不如亲眼一见。但是每每想到赵卫城告诉她的话，走一个多小时，那还是算了，再新鲜也不值得去。

        早知道爸爸有车，她肯定要骑着去城里看看，现代的共享单车她可是骑得很溜。

        “那快点吧，我们出发。”结婚反正是板上钉钉了，爸妈今早的表现也不像是会责怪她的样子，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次还能看看七十年代的县城，谢娇娇很兴奋。

        前段时间刚下过雨，秋雨连绵，下了好几天，这两天才停下来。没有柏油路，没有水泥地，只有泥土地，被雨水泡的泥泞不堪。

        赵卫城控制速度，寻找平坦的地方，难免有绕不开的泥坑。

        “哎哟。”又是一个大坑，自行车后座很硬，颠簸下难免硌到。

        “娇娇抱着我。”

        “啊，这不好吧……”

        昨天是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今天恐惧散去，谢娇娇不免害羞。含蓄地伸出两根手指，捏起赵卫城的衣角。

        感受到娇娇的害羞，赵卫城很体谅她。前面又是一个避不开的坑，贴心提醒：“娇娇当心，前面要颠了。”

        这个坑洞比较大，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颠得撞上了前方宽厚的背。

        认命地双手箍紧前方的侧腰。

        安水县说是县城，可是在谢娇娇看来，这里也不过就是比下河村多了几个建筑而已。

        左不过就是村里大多是像赵卫城家的泥房子一样，是用茅草和着泥建成的。城里嘛，多是些砖块建成的房子。低矮的平房占了大多数，路也不见得多平坦，只比村里多混了些碎石子罢了。

        心里不免失望，收回好奇的目光，靠在赵卫城背上，任他带自己去目的地。

        婚姻登记处藏在一个政府大楼的里面，门可罗雀。

        这时代扯证其实还没在广大民众当中流传开，大多数人家还是认定办了婚宴流水席就算是结婚了。

        只是谢娇娇和赵卫城情况特殊，必须要有个法律保障才能安心，日后有闲言碎语也能拿结婚证出来辩驳一下。

        “证明、户口本拿出来。”这个部门应该算是个闲差，办事的人提不起劲似的，要了资料，“啪啪”地盖了几个章，就算是结婚了。

        走出大楼，谢娇娇拿着结婚证有点发愣，这就算结婚了？

        手里的结婚证是一张纸，看起来跟学生的奖状一样。泛红的纸面上印着两朵大红花，四面边框上几个火红的“囍”字。上书：

        “赵卫城和谢娇娇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寥寥几字，把他俩的一生绑在了一起。

        赵卫城知道手里的结婚证是权宜之计，是迫不得已，还是难以抑制心里的激动。

        他年幼丧母，有了后妈后不得父亲疼爱，分个家几乎像是被赶出家门。他拼了命在两年之内凭借自己的努力建起了房子，就是因为对家的渴望。可惜家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难免冰冷。

        现在谢娇娇嫁给了他，他甚至还要有孩子了，家终于要有温度了。

        “娇娇，饿了吗？去吃饭吧。再去旁边的供销社看看。”

        谢娇娇看了一路的泥土地，已经对这里失去了兴趣。不过摸摸肚子，还真有点饿。

        “行。”

        安水县城由三条主要街道组成，刚刚那条街算是比较冷清的，来吃饭的这条街上，算是挺热闹的。有饭店、供销社还有裁缝店、理发店，不过这些店旁边都写着大大的“国营”两个大字。

        走进饭店，水饺、馒头、炒饭倒是什么都卖，主要都是些白米面粉类食物。这些东西平常人家里都舍不得吃，更遑论来饭店。

        谢娇娇知道赵卫城不算宽裕，她自己身上也没带钱，不好意思让他破费，拦住他说：“算了，回家吧。也没那么饿。”

        赵卫城知道她是在为他着想，心里一阵暖流。不过今天出门之前，他把家里存着的钱和各种票都带在身上，这两年他一个吃饱全家不饿，也攒下不少。虽然比队长家是差远了，但也不是连顿饭都吃不起。

        “钱够，别担心。”

        男人都要面子，也不能一味地扫兴，挑了份最便宜的馄饨。

        “唔，好好吃！”

        也不知道是因为真材实料还是因为厨师水平高超，亦或是这段时间吃了太多两掺饭，谢娇娇只觉得这碗馄饨真的鲜美得不行。

        “赵卫城，怎么不吃，快吃啊。真好吃。”

        赵卫城面前也是一碗馄饨，看谢娇娇吃得喷香，腮帮子圆滚滚真可爱。

        脸上的笑遮不住，说：“娇娇一会儿想去哪看看，难得出来一趟，多买点喜欢的东西。”

        谢娇娇可不想赵卫城乱给她花钱，不过她确实有一个感兴趣很久的地方。放下手里的勺子，双手撑住桌面，附在赵卫城耳边轻声说：“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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